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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度F1【场外】

作者:AF1赛事组

婚约【意大利】
2023-07-18

作者:cantarella - 传动齿轮


卡罗琳娜·卢克蕾切·维托利亚公爵小姐生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国色天香:她的肩膀线条不够优雅,嘴唇过于纤薄了些,个子似乎太高了,肤色却又沾染了西西里那特有的金黄而不像贵族女孩们挖空心思追求的苍白,但是她完美地继承了母亲曾迷倒半个欧洲的丰盈黑发与同色的杏仁型眼睛,也完美地继承了血统和财富能带给一个人最优雅、最矜持、最高不可攀又捉摸不定的风度。

她爱用金丝绕着细小珍珠做成的长链装饰头发,让它们像半隐没于夜色中的星河;她爱穿一种如晚霞般炽烈又灿烂的玫瑰色裙子,料子出自威尼斯最好的染坊,染出这种颜色的染料要从遥远的东方运来;她与人说话时会用丝绸扇子遮住大半张脸,只留那双有着浓长睫毛的明亮眼睛注视对方,大多数与她交谈的人都会忽略她的言辞有些锐利,微笑有些尖刻;她骑马骑得和男人一样好,尽管家庭医生认为一个未婚的年轻女士不应该在马背上待太久;她还能读会写,用拉丁文引用起维吉尔与贺拉斯的诗句来毫无滞涩——这是她父亲的功劳——维托利亚公爵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亲自教育,视如珍宝。

——她会成为一个王后。

人们总这样说。而且有不那么真实的传闻表明,在卡罗琳娜出生的那天深夜,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某位跟随奥斯曼格拉布帕夏访问那不勒斯的占星术士禀告他的主人,有尊贵的星星落入了这个城市。在通常的解读中,这意味着有君王或者君王之妻降生。不过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占星术士在睡梦里无疾而终,就像所有轻率地泄露了天机的凡人一样迎来必然的宿命。

另一个更真实些的传闻是唐娜·卡罗琳娜的嫁妆,据说至少有六艘货船、一座宫殿、五个田庄、四个葡萄园和二十万杜卡特,还不包括未来作为女公爵能继承的采邑和年金。这份嫁妆足以吸引任何一个高贵的姓氏与之结合。

然而距离那颗流星落入那不勒斯的夜晚过去了二十五年,向唐娜·卡罗琳娜求婚的贵族和绅士依旧络绎不绝,即使她已经第三次为未婚夫穿上了丧服。

第一位是九岁的萨克森公国的王子,十三年前死于天花。

第二位是二十三岁马赛伯爵,九年前死于一场冲动的决斗。

第三位则是西班牙的利斯卡地亚侯爵,这位高贵英勇的男人在六年前被一颗燧发滑膛枪子弹夺取了生命,他和其他为荣誉而战的军人们换来的便是那纸《乌德勒支和约》。

——她也许被悲伤击倒了。

人们说。唐娜·卡罗琳娜在此后没有答应过任何求婚,虽然她依旧身着华服,按时望弥撒、参加舞会、出席典礼、接受骑士们殷勤的保护并矜持地对他们露出微笑。但她也时不时深居简出,不回应任何探访和邀约。有位绅士曾在她避不见客的时候收买她的前女伴艾丽西亚当玫瑰骑士,并试图偷偷进入她的小客厅。这个胆大妄为的举动以绅士不幸地摔下窗子,艾丽西亚被辞退作为终结。

“我并不十分悲伤,父亲。”卡罗琳娜对公爵说,“谁会为陌生人而十分悲痛呢?”

说话的时候她伏在公爵膝盖上,身上穿着一条用金子捻成丝线绣出忍冬花的深蓝色锦缎宫装,每一朵花的花芯都用珍珠装饰,袖口的蕾丝像海浪一样层层堆叠,头发上没有扑粉,戴了一顶精美的珍珠和蓝宝石串成的发冠。这条裙子的织锦产自威尼斯,蕾丝产自弗兰德斯,由法国裁缝刺绣缝纫,价格是公爵家一个客厅女仆30年的薪水,那顶发冠则是公爵夫人的嫁妆。

公爵轻抚着独生女儿的头发,不由自主想起早逝的挚爱。他已经不年轻了,几年前因为战争而进行的奔走损害了他的健康,一次晕倒之后就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公爵开始隐约感受到死亡临近,眼前的掌珠渐渐长得愈发像她的母亲,也渐渐长大到她母亲逝去的那个年纪,他望着她时,常常怀着甜蜜的忧伤,不知这是上天给予自己的补偿,还是另一预示了离别的征兆。

“可是你应该找到一个丈夫,我的女儿。”公爵说,“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将你交给一个合适的人,而不是等我蒙主召唤后,让国王或者别的什么人来摆布你的人生。”

卡罗琳娜抬起头看着父亲:“您能允许我嫁给任何一个我爱上的人吗?”

公爵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女儿,希望能从那双眼睛中确认她究竟只是如此一问还是真正爱上了谁。“我希望你能爱上你将来的丈夫,卡罗琳娜。”公爵说,“我们当然有自己的责任,比方说家族名誉或者那不勒斯人的立场——如果你现在爱上一个法国人可能有点麻烦,他们不受欢迎——但我依旧希望你是满心欢喜地与某个男人在上帝面前缔结婚约。”

“可是父亲,我已经厌倦了去那些无聊的舞会,没完没了的邀约和奉承,千篇一律的人。我不觉得我会在那里爱上谁。”

“在我离开你去上帝怀抱中之前,女儿,我会保护你,永远会为你争取能让你自己掌控命运的东西。但传统和舆论总是件无可奈何的事,就连蒙庞西耶女公爵都无法随心所欲,如果你总是躲在家里不去社交场合,城里会有流言蜚语,那对你有害无益。现在,去参加舞会吧,舞会通常来说很无聊,我不会强求你一定要爱上谁,不过也许有那么一次,你能见到不那么无聊的人。”

卡罗琳娜吻了吻父亲的手掌,站起身来,守在门口的女仆递上薄纱手套,为她披上斗篷。侧对着公爵的高挑身影再次激起了他内心的忧郁,这股酸楚最终化成了一个微笑。

“女儿,尽量爱上一个英俊聪明的男人。”

公爵说,像个孩子一样眨了眨眼睛。


公爵很年轻时就是一个能与耶稣会修士们讨论学问的男人,他天性谨慎,也表现得足够虔诚,在这层外壳的掩护下却又十分灵活、达观、狡黠、好奇心深重。女儿出生那天,公爵在妻子的卧室门口看到了一个一个深灰色的影子,是个高个子男人,但既不是家里的仆人,也不是医生。他就站在那里注视着产妇的床榻,女仆们从他身边来来往往,却对他视而不见。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男人侧过脸看了公爵一眼,脸上带着微笑,目光仿佛冰做的刀子。公爵在燠热的仲夏夜不由自主地陷入一场寒冬的幻觉,无数冰棱刺进他的灵魂深处,让他动弹不得,直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将他拉回现实,而男人也消失了影踪,没有第二个人见过他。

后来星星的预言和随之而来的种种风闻传入公爵的耳朵,他想起那夜的灰衣男人,总也忍不住心惊。因为无法再与那位占星术士询问,公爵便在书房的密室阁楼里偷偷研读了异端和异教徒的书籍,他试图为女儿探究命运的轨迹,而命运回答他的却是一个令他无法承受的失去。

往后许多年,公爵关闭了阁楼,让自己投身于外交事务,不知疲倦地奔波于不同的宫廷,卡罗琳娜就这样跟随着父亲度过了不安稳的童年。当她第二次订婚时,公爵可能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把女儿当作儿子抚养,他教给了她太多对女孩而言用处不大的东西,而没法教她如何当八面玲珑的贵妇人和贞静的妻子。

卡罗琳娜被送回那不勒斯,身边跟着的家庭教师兼陪媪来自圣西尔,一位孀居的元帅夫人,是曼特农夫人亲自挑选的女士。在战争爆发前,这位夫人倒是很尽责地教育了不那么温驯的学生,让她学习治理家务、音乐、礼仪、微笑和别的社交界小技巧。公爵结束了在巴黎的使节工作回到家中时,发现女儿不但把家务治理得井井有条,用他的名义进行了几笔小有收益的投资,还在那不勒斯的宫廷得到了相当的重视。

如果说前两次订婚都是政治考量而不值一提,第三次订婚时,公爵原本以为卡罗琳娜多少是爱着利斯卡地亚侯爵的。

“您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父亲?”当年卡罗琳娜结束了那个漫长的、为了侯爵的灵魂安息而举行的弥撒后,在马车上问公爵。她披着密纹黑纱,遮住了面容和全部表情,坐在对面的公爵则流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倦怠。她知道那种被外人称道的“克制而高贵”的悲伤表演瞒不了作为资深外交官的父亲,而公爵也从不是个让道德感凌驾一切的卫道士,他的失望并不是因为卡罗琳娜又一次无法实现的婚约。

“若是你爱侯爵,我会为你悲伤。但你既然不爱他,我只会为你感到遗憾而已。”公爵看着车窗外黑沉沉的云,深深叹了口气,“你的父亲老了,卡罗琳娜,他刚刚想明白你为何会接受求婚。不,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这场战争非常愚蠢,哈布斯堡家和波旁家谁取得胜利对我们来说重要吗?我们都已被拖入泥淖。我不在乎谁在名义上拥有那不勒斯,只希望尽快结束这些纷争。侯爵爱他的国家和君主,但你没有任何理由为它作出牺牲。”

“父亲,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婚姻难道本就不过是一些权衡和牺牲吗?况且与侯爵结婚未必就是牺牲,即使我不爱他,即使我真的成为了利斯卡地亚寡妇,那也并不……”

“卡罗琳娜!”公爵打断了她的话,转过头正视女儿:“跟我发誓亲爱的,不要随波逐流,不要把你的命运当做筹码;不要被撒旦引诱,不要相信它的承诺,不管他给你的诱惑有多么高尚或者甜美;你要巧妙地顺应这个荒谬世界的规则,但不要被它裹挟,也不要被它击倒。”

“父亲?”

“发誓。即使这很难。”

“我发誓。”卡罗琳娜顺从地回答,“但您究竟在担心什么?”

公爵把自己陷进软垫中,看上去似乎一下老了二十岁。

“我犯过一个严重的错误,孩子。”半晌后公爵轻声说,“因为轻信和傲慢,所以……”

他没有说完,而剩下的路程中也始终沉默着。马车停下后,公爵先迈了出去,他听见鸽子扑打翅膀的声音,情不自禁向上望去,一束耀眼的光穿透云层,像末日审判一样照亮了檐角上的怪兽滴水嘴,奇形怪状的魔鬼咧开嘴,露出仿佛嘲弄的笑容。

公爵呻吟了一声,倒了下去。


卡罗琳娜从舞会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她一边脱下手套,一边问给她掌灯的仆人:“父亲已经睡下了吗?”

“是的,小姐。”

“知道了。你们都去休息吧。胡丽娅,来帮我换衣。”

她只留了贴身女仆帮她脱下繁重的宫装和鲸骨衬裙,松开绣花胸衣,拆下头发上的珠宝,换上白色平纹布睡裙。

“谢谢,胡丽娅,您也去休息吧。”卡罗琳娜把摘下的戒指和手镯扔进珠宝匣,“我很累了,明天早上告诉父亲我很抱歉,不能陪她吃早餐。”

胡丽娅行了个礼后退下了,卡罗琳娜用一块帕子浸湿了冷水,擦掉了脸上的胭脂。早春的夜风和冷水让她深深吁了口气,宫廷舞会上礼仪、寒暄和甜腻香水带来的烦闷终于稍稍消退。

“您这样看着比较美。”

这个声音来自房间黑暗的角落,卡罗琳娜情不自禁地绷紧了腰背,倒没显出多余的惊慌来。

“即使是您,随意进入女士的房间也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大人。”她稳了稳心神,尽量镇定地走到床边拿起天鹅绒睡袍披上,“您要一直在那里与我说话吗?”

一个男人从角落走出来,衣服上缀着的黑曜石在烛火映照下闪闪发光,暗银色的长发整齐束起,露出张异常英俊的脸庞,带着甜蜜又嘲弄的微笑,躬身向卡罗琳娜行了个礼。

“请原谅我,唐娜·卡罗琳娜。”

卡罗琳娜冷淡地欠了欠身。

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恐怕越来越爱您了,如果您能允许我吻您……”

“您不应该来,费雷利大人。”卡罗琳娜拢紧睡袍,双手交叠在胸口。

“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呢?我只是想来看望您,没有惊扰到您家中任何一个人——当然,我应该在白天礼节周全地登门拜访:由门房通报,把我迎入小客厅,先与您的父亲恭敬地说话,陪他下两局棋,再请您下楼与我相见——但我相信那会给公爵大人带来莫大困扰。为了他的健康,没有必要让他得知我的存在不是吗?”

“您也没有必要像一个登徒子一样来我家,今晚的舞会上我看到您了,虽然只有一瞥,我并不是很确定。”

“嗯?哦!抱歉我那时正在应付亲爱的萨齐塔夫人。她比不上您,虽然她年轻娇嫩,但她没有您这样聪慧的头脑,而且缺乏坚定的意志……”

“费雷利大人!”卡罗琳娜厉声打断他,顾忌着睡在隔壁房间的女仆,又压低了声音,“您是专程为了向我炫耀您的风流韵事而来的吗?”

“别担心您的女仆,一点缬草根粉就能让她安睡到天明。”名叫费雷利的男人踱到梳妆台前,手指虚虚划过一堆小巧的水晶香水瓶,捡起一个镶银盖的雕花小瓶,握在手中仔细看了一回,称赞道,“漂亮的工艺。”

卡罗琳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忽然笑出声来:“可爱的萨齐塔也有一个,不过我们使用的场合完全不相同,她希望博得丈夫的关爱,我不是,而且目前也没有让我用它的地方。费雷利大人,原谅我的心烦意乱,我只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无法达成父亲的期待。”

“我相信公爵最大的期待是您的幸福。”

“是的!是的……只不过人们对幸福的定义各不相同。我从不多过问您的事,您也不会诚实地回答我,但是纵然是您,难道就没有遇到过矛盾和困惑吗?”

费雷利露出一个在任何地方都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笑容:“当然有。只是通常做抉择的不是我。”

卡罗琳娜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您给我的承诺还有效吗?”

“当然。”

“那么,我们和解吧。”卡罗琳娜伸出手,“终有一日我会属于您的。”

费雷利放下瓶子,走上前去亲吻她的手背。卡罗琳娜的手很凉,但男人的嘴唇冷得像冰,轻柔如芒刺。

“我爱您。”

“我不爱您。”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不勒斯的生活一如既往灿烂热情,露琪亚海滩的歌声和铃鼓响在每个清晨和傍晚,宫廷舞会上的衣香鬓影和争风吃醋层出不穷。有好几场令人称羡和不那么称羡的婚礼,也有好几场葬礼。可爱的萨齐塔夫人成了寡妇,半个城市的绅士和好心的夫人们都试图去宽慰她那颗破碎的心。而已故公爵夫人唯一的侄子,卡罗琳娜的表兄在夏天被一场忽如其来的高烧击倒。他没有子嗣,卡罗琳娜成为了新的巴勒莫女伯爵。

冬天到来的时候,卡罗琳娜告诉公爵,她有了一个新的求婚者。

“他是个英俊聪明的男人吗?”公爵问。

“是的,我想任何人看到他都会这样认为。”

“那你愿意跟他结婚吗?”

“父亲,我很犹豫。”卡罗琳娜说,“以一个女人的心来讲,我并不爱他。您说过,如果我答应一个不爱的人的求婚,会给那个人带来噩运。”

公爵的脸苍白了一霎,而后强自笑着说:“不管怎样,邀请他来同我们一起晚餐吧。”

卡罗琳娜摇摇头:“让我再想想吧。本来我不打算告诉您这件事的,但不知为何,有种古怪的力量驱使着我,就好像现在不说,那么永远都不会说了。”


公爵半夜从梦中惊醒时似乎发出了短促的尖叫,满额的冷汗让他很不舒服。梦的前半段其实很美好,他看到了自己风华正茂的青春时代,苹果花味道甜美,远处的山峦罩着薄雾,葡萄园在山脚下若隐若现,年轻的妻子靠在怀中,丰盈长发拂过手指,卡罗琳娜只有膝盖那么高,紧紧攥着母亲的裙角,用如出一辙的黑眼睛仰头望着他。然后他看到一个骑灰马的人疾行而来,斗篷带起宽大的残影,如沙尘一般将身后明亮的色彩都染上一层灰,他想让妻子远离这恶兆,却发现她已经陷入阴影,无论怎样伸直了手臂也碰不到她,她没有对试图救她的这只手给予任何回应,连脸上的笑容都不曾变过,就这样离得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了蚀刻风景的一部分。灰衣骑士再次笔直地冲向他,公爵只能紧紧抱住小女儿,用斗篷遮住她的脸,骑士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勒紧了缰绳,灰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时间到了。

“不!”

一只手把公爵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又递过一小杯葡萄酒给他。公爵就着杯子喝了两口,深深喘息了一会儿,闭著眼睛等待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谢谢,菲利普。”

“不用谢,大人。”

“……你不是菲利普!”

随着一声响指,房中的烛台逐一被点燃了,渐渐亮起来的光线里,一张异常英俊的脸出现在公爵眼中。

“是你?”

“好久不见了,大人。准确来说,是您好久没见到我了。”

公爵颓然地陷进靠枕中:“您是来带我走的吗?我们的交易已经到了期限吗?”

“带您走之前,请容许我郑重地求婚。我想唐娜•卡罗琳娜应该跟您提过。”

公爵心中涌起一阵混合了厌恶、绝望和荒谬的情绪:“您要违背约定吗?她只能与她真心爱上的人结合,这是您的承诺!”

“是的,我不打算违约,大人。”费雷利好整以暇地坐到床边的交椅上,“我寻求的不是人世间的唐娜•卡罗琳娜。您的女儿死后,将会成为我,梅菲斯特•费雷利,地狱七君之一,骄傲之君主的妻子。出于礼貌,我应该先向她的父亲取得认可和祝福。”

公爵咬紧了牙,死死瞪着眼前的恶魔,如果他手上有剑,有十字架,有圣水,如果他还有灵活的躯体,哪怕他能动,他也一定会扑上去。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像钉在木板上未死的蝴蝶,只有翅膀尚余一点翕动。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你已经夺走了我的妻子,为什么还要我的女儿?!”

“我很欣赏您的女儿,她有轻视我的勇气和讨价还价的能力。”恶魔笑了笑,“您当年与我约定的是希望她幸福,让她嫁给她真心爱上而又能庇护她一生的人。我承认我没有将交易的报酬讲清。既然您说这是你们夫妻的愿望,那么尊夫人的灵魂也在筹码之中。您真该在那之后烧掉阁楼里的藏书,这样卡罗琳娜就不会看见并且也成功地召唤出我。”

“卡罗琳娜……召唤了……”

“是的,在您供职巴黎,将她独自送回那不勒斯的时候,大概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我对你们人类的年龄不太了解。她不知道那位马赛伯爵死于非命是注定的,她只是不想跟她结婚。她也不知道您这位父亲已经为她的人生扫除了多少隐形的陷阱,她只是隐约觉得婚姻可能成为她的枷锁。您希望她幸福,她只想要自由。所以她召唤了我,跟我缔结了契约,而我又有什么义务告知她其它呢?”

公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喑哑呻吟。

“自由。人间的自由只有两种,无欲无求或者最大限度的权势、金钱和运气,前者早已把自己交托给了伊甸,后者才可能属于我们。

“唐娜•卡罗琳娜,巴勒莫女伯爵,未来的维托利亚女公爵,此生会活得比蒙庞西耶女公爵更富足自由,她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以享受权势和荣耀,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她将会乐于周旋于政治阴谋,乐于与血和死亡为伴,这些都是我送给她的订婚礼物,她会有很多时间来慢慢爱上我,然后,我会用地狱最豪华的仪仗迎娶她进入我的宫殿。

“现在,大人,我希望得到您的允许和祝福。”

公爵没有回答。

恶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挥手熄灭了烛火。

“还有一件礼物,我会将您和您妻子的灵魂还给伊甸。”

他在黑暗中吻了吻公爵冰冷的额头。

“晚安,父亲。”


Fin



greenlock:


几年前我在意大利的时候,房东告诉我意大利有个富有的女人,是个仅拥有两千多套房产的老小姐,通过各种姻亲关系继承了贵族的虚衔与物产。我跟他说中国人的话北京八套房可能就要被人盯上啦,他说:欸,那是因为你们跟我们的法国邻居一样,热爱革命。我一时无语。

突然看到仓鼠这篇,回想到这场真实的对话,那个两千多套房的老姐姐忽然有了具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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