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菠萝头

编辑：樱庭若雪、青

和汤睿铭的接触从一杯奶茶开始。

那一次，是他请全班喝奶茶，从茶餐厅让人提了两大袋丝袜奶茶，在阶梯教室上大课时放了一杯在她位子上，比别人的好像还大点。

张昕一般不喝奶茶，因为不健康，也因为手头也不宽裕。她连学费和生活费是外婆掏的，假期还要去星巴克打过工。

她留意到这胖子的眼神，知道他还喜欢她。虽然他一年级也算谈过恋爱，但不知道怎么分得手，看他现在的架势，可能又有点像是要追求她。张昕决定要和他算清。

她去了茶餐厅看奶茶价格，发现一杯奶茶和一顿饭竟然差不多贵，但还是打算还他。于是备了纸币和硬币零钱，用胶带把零钱角子缠成一叠，一同放在他的桌上。

“张昕你是不是有毛病？”汤睿铭看到那一叠钱，生气了。

张昕放下钱就走开了。后来汤睿铭再想和她说活，靠近她就避开，但这只胖子的存在感也实在强。他会出现在各种小吃摊，学校后门烧烤店，小酒吧……好几次看到他和几个男生在烧烤摊上吃东西，桌上空铁盘叠得老高。

看到他后，张昕就会赶紧走，曾经被和汤睿铭一起的男生看到她路过，他们集体拍桌子，拍胖子肩膀，大声怪叫吹口哨。

进入三年级，大家因为规划而做了分流：一般是工作、考研和出国。

张昕家的经济刚够三餐吃好点儿，工作是唯一的选择，专业就业方向也很清楚：企业、普通银行、投行或者券商。投行有海外Target school偏好，国内头部券商要研究生，普通银行是本科段最稳妥的去向。

张昕这才想起来那么多同学和胖子要好的原因。

“汤睿铭的爸爸在银行做到很高的位置……”同学传闻。

张昕知道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人生很早就有了规划，差距一开始就拉开。她这种靠不到别人，就只能按照既定的方向努力。

三年级下班学期，大家开始联络论文导师。按那些学长学姐给的经验，他们应该联络带硕博的导师，为的是本科段能高抬贵手，但张昕却联络了一个姓严的论文导师，人如其姓，出名严谨严厉。张昕觉得自己比别人强，也要证明自己比别人强。

没想到，汤睿铭和她一个导师。

有一次在自习室门口，汤睿铭主动和她打招呼，似乎刚吃完饭，衬衫绷得紧，还是那张喜庆胖子的脸，有点没话找话：“张昕，你也跟严老师啊，好巧。”

张昕感觉他故意在等自己，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又想到“他爸在银行做到很高的职位”，微微一笑说“是啊。”

论文开始阶段，跟严老师的同学加了一个QQ群。老师不在群里，群就用来交流进度和聊天灌水。张昕发现只有她和汤睿铭是主动联络严老师，其他都是分配过来的。

汤睿铭是第一批用苹果手机的同学，很早注册了微信。他想加张昕微信，他的微信名是“光年”，头像和他长得有点像，眼睛瞪得老大的巴斯光年。

张昕没有微信，两个人只加了QQ，但张昕开电脑才会上，汤睿铭就迁就她发短信，会问什么时候去自习室，到什么选题程度，也和她说自己选题没过。

张昕的选题是群里第一个过的，题目是《房地产行业和银行行业的风险传染研究》。老师提示本科段算困难，建议加目标公司和银行案例来讲。汤睿铭的选题是《投资银行看奢侈品行业发展》，直接给枪毙，后来修改成《奢侈品G集团的资金运营管理》，成了第二个通过的。

张昕对他的题目有点好奇，“为什么选这个行业？”她选论文对标就业方向，那一年的地产行业特别好。

她猜汤睿铭选奢侈品是因为大少爷喜欢，没想到他直接说：“我投了MC校招管培生，中了我就去那里上班。”

MC是一家欧洲奢侈品集团，今年在他们学校校招，同届好几个同学投了，但张昕没想到他本科段就工作，忍不住问为什么。

“读研后不是去券商就是去银行，没什么意思。”汤公子就是那么任性。

之后两个人几次在自习室碰面，汤睿铭专门凑她时间，请她占座或帮他占座。男生只要看见他们在一起就吹口哨，气得胖子手里有什么丢什么出去。

这种情况多了，张昕多少有点尴尬，就说过不必凑她时间，方向不同，彼此帮不上忙。

汤睿铭却一本正经地说：“进我们学校不查学生证，自习室晚上有些校外的人，一个人不安全，我们两个人相互保护一下。”

保护这个词语听起来很搞笑，但有一半是真的，确实听到有学生在自习室被偷了很贵的计算器。她被说服了。

张昕的题目过得很顺利，但开题报告就磨了很久，她有点后悔，但改题来不及了。她低声抱怨了一句，汤睿铭当晚上要了她的草稿，第二天就拿了一份修改建议，附上一个案例让她查新闻和论文。

张昕问他哪儿来的，汤睿铭说他找的。后来根据这个修了一版，严老师那里顺利过了。她想请汤睿铭吃饭，他就是不肯，还反问：“你不会又要和我算清吧？”

她没做声，但就是这个意思。

有一天晚上，她收到常皓的两条短消息：

——我们没正式分手吧。

——你喜欢发面馒头啊？

张昕没回复常皓，但开始思考是不是和汤睿铭在一起真的太让人误解，这些误解的人中甚至包括汤睿铭他自己。

张昕开始借面试或其他借口少去自习室。汤睿铭私聊约她，她也说有事故意避开。直到答辩那天才再碰上面。她结束后去和教导主任说了几句话。出门时，看到汤睿铭在门口，应该是等她。

张昕避不开，就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从他身边走过。没想到他跟在后面跟了一路，也不说话，两个人走了四五十米，张昕忍不住停下来，他才说：“占你两分钟？”

张昕回过头看他，圆滚滚的肚子遮住皮带扣，腋下有汗渍，是巴斯光年和功夫熊猫的混合体。

“有什么事呢？”张昕说。

汤睿铭抿着嘴，似乎又说不出。

“那我走了。”张昕说。

他赶紧拦她：“要不要谈谈看呢？”

“谈什么？”张昕不接话。

“就……谈朋友。”汤睿铭的嘴瓢了。

“什么朋友？”张昕又问。

汤睿铭整个人好像塌陷：“就……一起吃饭的朋友。”

望着这胖子看自己的眼神，张昕知道他真的喜欢她，只是她至今对他没感觉，但立刻拒绝又会显得她无情无义，至少论文还是他帮忙才过。

吃饭也不代表交往，那就吃几次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