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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ORITY - 优先权

作者:阿绿

编辑:青

第十三章
2022-11-28

“有一瞬间我以为拉丁文就是解谜的钥匙了,找一本拉丁文字典能解决问题。”出来后我给亚德里安抱怨,“结果跟黄翘英说完,这个想法又黄了。”

“没有新的线索吗?”亚德里安叼了支烟,态度含含糊糊的。我甚至觉得他好像有点偷着乐。

“倒也不是毫无收获。你知道‘撞库’的吧。”我说。

“知道,我年轻的时候,这种案子有一阵特别多。骇客抓了一个库里的密码信息之类,再整一个表批量登录其他站子、网页,从里头筛出哪儿都能用同个密码的懒人的账号跟密码。然后接下来嘛,就是割麦子的好时候了。”老家伙说着,横过手掌摆了个切削的动作,在我脸侧扇起好一阵小风。

我抬起手,向他指了指我的智能手表:“早期芯片的逻辑生成有两种较常见的模式,强逻辑模式与弱逻辑模式,这是程序大脑的基本思考模式。强逻辑是从因到果的思路,是归纳问题、定义问题,然后解决问题,‘文明修订标准委员会’的工作方式就是强逻辑的模式,先确定边界——先认定这个东西是否具备实践性的作用,没有就不准入数据库。而我们制作芯片、编写智能程序,通常青睐‘弱逻辑’。撞库就是一种最基础的弱逻辑操作——手上只有一套基础数据表单怎么办?先假设有懒人在哪儿都能用同个密码,然后各处去试试看有没有这样的懒人。这是摈弃了归纳法,而倾向演绎法,这是更接近人类本身情感思维的思考模式:首先要知道人是人。”

亚德里安呛了口烟,开始吭哧吭哧发笑:“说得好像那么回事,就好像你懂什么是人类的情感思维一样呢,阿伦!”

我跳进车里,发动起引擎:“啊,那当然,我也是人嘛。”

亚德里安坐进副驾驶,按住了我抓着方向盘的手:“说说‘撞库’。说完再开车,我信不过你一心两用。”

“黄翘英简单地假设了我跟她的思想一致,她很轻易就觉得找到了同类。我们已知‘精卫’跟黄翘英的目的一致,他们是某种同类,那么他们行事的方式会有某种相似之处。比如说,翻开书页的第一个标题,一定是郑重其事写下的,是含有意义的!他们是某种‘意义党’。我用拉丁文撞库失败了,但是‘精卫’这种鸟、这个传说,它显然有某种……意义!拿它撞库我有了收获。拉丁文不是钥匙,语言不是钥匙,那么,‘精卫’的故事恐怕才是,一定与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上的重合与相似。回去后我要核对所有能接触到代码的公司名单,说不定哪个就叫‘精卫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或者其他语言里的‘精卫’啥的啥的。你等着,我回去就精准定位。”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就差展开小翅膀如燕子那样扑棱着飞。

“你干嘛不直接假设人公司老板是个公主呢?”在我视线可达的一侧,我看见亚德里安幅度格外大地撇了撇嘴巴。

我们回去了,我立马去比对了。“文明”数据库项目牵涉到的公司与明面上的资金往来,在公开网站上都可以实时查询。可是他们之中并没有任何同鸟类或者神话传说相关的命名,也没有哪个负责人的名字里牵涉到‘精卫’、“海洋”之类的拼写或单词。

我把代码倒置、排列组合,又全部试了一次,还是没有。更换大小写后扫描,立刻弹出没有——因为公司命名是全明码,大写、小写拼写对于搜索引擎程序来说都一样。

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刻,我已经是吃麦片粥的时候要栽进碗里的那种状态了。

“还是假设那代码公司的老板是个公主吧。”亚德里安建议。

他是专门赶来我家吃早饭的。据他说是想念麦片粥和煎蛋。可是哪里都有麦片粥和煎蛋,我猜他只是预见到我的狼狈样想来就近观摩一下。

“我搞不定撞库以后,试着从拷贝下来的东西里分离出那个调用增库的命令行。猜猜看怎么着?它像碎屑一样安插得到处都是。这个程序好像癌细胞,而且通过代码动了手脚,预先设置了最高的优先级。触发条件一旦具备,它有马上执行的优先权,碾压所有。”我嘀嘀咕咕地汇报着新发现,同时用脸枕着盘子里加了香草的牛奶饼。

啊,这个饼温暖微烫,特别能抚慰我额角跳痛的神经。

“‘精卫填海’就是往海里扔些碎屑啊,那只小鸟认为只要时间长久,大海也会被填平。”露西揪住我的后脖领把我拽直了,用刀子飞快地在刚刚承载我脑袋重量的饼皮上抹了几下酱,然后放了简单和几片煎培根在上面。

“这不是很浪漫吗?挑战一些根本做不到的事。就像你非要去帮黄小姐,无论有没有头绪都要做。”她说。我感觉她没有什么特别不高兴的。

“我有头绪,只是不分明。既然有能力把爬虫塞进这么严格的复杂的系统里并且无视安防程序强行运行,又何必只是放进去几个没人使用的字和几句诗?”我拿起勺子,想了一下,总算准确定了位,把它丢进了我自己面前的麦片碗,而不是去叨扰亚德里安。

“亚德喜欢诗吗?我想阿伦是不喜欢的。阿伦也谈不上讨厌,他只是不能理解那些东西罢了。”露西笑着说。

“诗啊,我没有专门读过。”亚德里安嚼着卷起的牛奶饼,眼睛上翻,好像真的在认真思索,“我年轻的时候执勤,曾经在喷泉那有个乞丐坐着,他弹吉他唱一首歌。他说那是诗歌。”

“哦,是吗?你记得吗?记得就唱一下。”我搅拌着粘稠的粥说。它好像是越搅越稠了。

勺子不时敲打在碗底,当当响着。电话叫嚷了起来,露西转身去接。

亚德里安坐在我旁边,一口吞下嘴里的食物,拿舌头舔过牙序,这才吸了口长气。他是一副郑重其事要唱的样子了,我努力拽住将要下滑的精神,摆出恭敬,准备听那诗歌。

然而老亚德里安又慢慢地吁出了那口气,他的肩膀很明显地低垂了下去:“其实我不会唱,阿伦。再说这也不是唱歌的好时候呀。”

我们安静下来,各自对付早餐。才吃了几口,就看见露西匆匆忙忙地迈着碎步回转来:“阿伦,有人打电话说你的车压住了下水道口,他们过会儿要检修下水道,让你去挪开。”

我要站起来,被亚德里安按住了:“你车停哪儿了?”

我摇了摇头。那是昨天的事,我不记得了。不过,昨天我应该把车停在了前天和大前天同样的位置上。我确实没注意过那里是否有个下水道口。

“应该就是你前天停车的位置?我怎么记得你每天都停同一个位置。”亚德里安说着,抓过我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在里面摸了摸,掏出电子钥匙。

“车我去挪,我看你还是枕着饼再睡会儿比较好。”他把钥匙扣套在手指上,把它们绕着圈晃得沙啷沙啷作响。

“露西!”他招呼着我的老婆,留了个吃饱喝足的背影给我,“你在窗台看着点儿,需要的话指挥一下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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