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为着拍摄方便，也因为是私下小规模会面，老柯把明里和琦琦约在了斐姐的私人茶室。听说“茶室”，琦琦只当是哪里闹中取静的独栋或小院，又或者深藏在郊外什么山里村里，不料明里把她带到了中心商务区一座地标大厦，专属电梯直上顶楼。毕竟此处寸土寸金，所以茶室其实面积有限，大部分还用作藏茶，待客只得小小一间。但真正室雅何须大，落地玻璃窗外阳台上密密的水培斑竹，借着高层的阳光与风势，硬是在市中心的半空拗出了深谷幽壑的味道。却并不给人造作之感，只觉雍容舒缓，还带点趣致，一如此间的主人。

斐姐一向不以“茶人”自居，从不穿所谓“茶服”，对中式风格也没有什么特别偏爱。明里认出她身上那件半袖棉麻质地浅咖色长裙是这两年风头颇劲的独立设计师谭梓的限量版，米色缎子软底穆勒鞋也是他的手笔。有时明里怀疑小谭是不是暗恋斐姐，否则为何总能如此简单、含蓄，恰到好处又浑然天成地展现出她的魅力。而老柯身上同为小谭设计的灰色中式长衫，就逊色多了，当然很可能这是老柯自己的问题，与衣裳无关。

其实斐姐年轻的时候，穿衣是很有点雅痞调和老钱风的，后来才渐趋平和。却没想到熏陶得老柯始终偏好老钱风，以至于柯氏集团有点野心的女员工都比着老版的Gossip Girl穿衣服。

琦琦似乎从哪里了解到这点，一改平日在明里面前的平价时尚路线，更是放弃了永远的长鬈发和低V领。她穿了一条纪梵希Sabrina领口小黑裙，搭三宅一生深蓝色皱褶薄风衣，同色Ferragamo麂皮船鞋，小香经典款黑色小羊皮链条包，没戴任何首饰，只用一个玫瑰金鲨鱼夹把长发全部拢上去。老实讲略无趣，还显得她大了好几岁，并与茶室的风格不怎么协调，但仍不失高级感与美丽，更妙的是完全没有抢斐姐的风头，甚至都没有抢明里的风头。

老柯大概觉得这样的琦琦不是很符合他心目中对“新潮网红”的想象，见面后反而有点淡淡的。不过这两年无论什么人，初次见面他都这么矜持地淡淡的，明里倒也不在意。琦琦则完全知道自己需要扮演什么角色，笑容可掬、应对得体。斐姐问她喜欢什么茶，她老实承认：“惭愧惭愧，我只懂喝袋泡红茶和奶茶，基本算是小白。”

“那可不行啊，”老柯插嘴，语带教训，“那你得要尽快把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完善起来。”

“您说的是。”琦琦虚心受教，但也不是一味服软，“或许，我也可以从新人的立场视角，与咱们的目标受众一起学习感受？”

明里和斐姐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彼此眼里看出好笑。这下斐姐待琦琦倒是更亲切随意：“袋泡红茶的话，习惯立顿还是川宁？”

“喝川宁比较多一些，总觉得立顿有点苦涩。——不过也可能是我不太会泡。”

“没问题，我们就来喝红茶，偏好川宁的话，就不选正山小种之类烟熏口味了。”斐姐用一只老银壶在电陶炉上煮水，那壶已经用得像是不锈钢质地了，“我教你个简单的法子，就算是川宁，这么泡也好喝的。”

“难道要用川宁糊弄我们？”明里抗议，“不行不行！我的大雪山呢？”

“你也只认一款大雪山而已，就不要卖弄了！”斐姐嘲笑她，又转向琦琦：“那就依明里的意思，喝她的邦马大雪山？据说那是世上海拔最高，同时也是最古老的野生茶林，有四千年了。”

“茶树可以活四千年吗？”琦琦好奇。

“大概，整片茶林和单棵茶树的生命周期，不是一个量级吧。”斐姐温和地解释。

琦琦已然被斐姐的魅力彻底折服，略弱气地问：“我，我真的可以把过程拍下来吗？”

“当然，明里同我说过了，辛苦你了，后面是不是还要麻烦你剪辑加工，做成视频？”

这时老柯终于又有话可说了：“对对对！是我的意思！我们先放个视频出去，看看反馈情况，作为参考嘛。”

“不要出现斐姐的脸和声音啊。”明里再次叮嘱。

“我明白。”琦琦忙答应，又笑，“如果是早几年，我肯定要说，柯太的外形气质如此出色，不出镜实在是太可惜了。”

“看！看！我就说嘛！”老柯先点头，再摇头，“斐然你就是这些年一直缩在家里，变得太谨慎小心了点。”

斐姐懒得理他，明里极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琦琦只好去接他的话：“柯董我理解您，有柯太这样的夫人——”“叫我斐姐。”斐姐笑着打断她，琦琦乖乖应了一声：“谢谢斐姐。”继续耐心又有礼地同老柯解释，还带了一点调皮的笑意，“如果我有斐姐这样的夫人，只怕也很难忍住不向人炫耀呢。”

这话却戳到了老柯心底，他招牌的呵呵轰笑又来了，斐姐白了老柯一眼，又对琦琦说：“谢谢。但我猜，还有一个‘但是’？”

“但是——”琦琦点头，“新媒体平台的受众反应，我们真的永远无法预测。好吧，其实也是可以预测的，那就是尽量往低俗糟糕的方向预测。几乎所有走‘人间富贵花’设定的网红，不管她们本意如何，到最后都是黑红路线。”说着，她犹豫了片刻，略微有点冲动地说，“我这样说可能有点自不量力，但现在要问我的话，我会说，我不愿意斐姐趟那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