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看完视频明里终于确定，自己也已经是对当下的游戏世界一无所知的老古董了，弹幕里太多似乎人人尽知的术语、黑话和梗她都需要现查，再回想自己印象中的老蔡，倒是有点get到了小姑娘不爽和吐槽的点。同时她也更加不能确定，众人竞猜的“性骚扰”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

作为朋友，她当然愿意相信老蔡只是如世间所有中年男人——包括此刻她客厅里的那两只，怎么也无法抗拒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表现出崇拜敬仰。哪怕那种仰慕之情做作得旁观者一望便知是礼貌客套虚伪甚至别有所图，可当事人就是会自作多情地乐在其中。但与此同时，明里亦十分清楚，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包括她自己，都有着绝不止一张面孔，而有些面孔，会让最亲近熟悉的人也为之悚然。

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联系老蔡并姑且相信他了。

“是不是很棘手？”老蔡忧心忡忡，“明里你是不是需要先去冲个澡？”

这倒确实是明里的习惯，每当遇到棘手的情形，她总是先放下一切去洗头洗澡。反正天大的事儿也不差那十几分钟，而把自己收拾清爽之后，不仅效率倍增，问题的烦难程度也往往随之缩水，更不用说从老阿基米德开始，人类就是一种头上身上挂满泡沫时会格外有灵感思路的生物。

明里好笑，又觉得有点温馨，老蔡倒还记得她这个习惯，不过说实话，如今以老蔡这种case，还真不值当明里去冲个澡。

同时，她也意识到，以当下的标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蔡这句话，似乎也可以被理解为某种骚扰。

但是，当然，明里说：“我洗过了。”

“哇！你果然还是那么速度！”老蔡由衷地赞叹，又急着嚷嚷，“怎么办怎么办？明里你和这个平台的人熟不熟？能不能把这个视频撤了？”

勾搭媒体、网站和平台限流下架禁言封杀撤稿压热度之类见不得光的事体，明里自然也不是没干过。正如她所说：世上或许有无价之物，但这些下作操作都有价格，区别只在高低、途径，以及值得不值得而已——甚至越下作的操作越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是对着老蔡，她选择给出最高性价比的建议：“为什么要找平台？直接联系当事人把视频撤了才是最好的办法。”

“那我们岂非是送上门去给这个……这个人敲诈！”

以明里对老蔡的了解，她十分肯定这里他原本要说的是贱人或者bitch。所以倒也不能说老蔡这些年毫无长进，至少他学会了即使当着明里也稍微管一下自己的嘴。所以明里没和他计较，反问：“所以你更愿意送上去给平台敲诈？相信我，打点个人永远比打点平台更省钱。”

“那当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老蔡语塞，急急招架：“用钱打发这种人，岂非抱薪救火？”

“不从源头把视频掐了，才是抱薪救火。马上她就换个平台重发，还能顺便控诉一下冤种人渣大老板试图只手遮天。”

“岂有此理！”老蔡气得开始飚英文，“How dare her! It’s unfair! asshole! bastard!……”虽然流利，但都是些基础标准用法，明里都能想象他如果在公司会议上这样变相爆粗，下面坐着的小孩们会怎样撇嘴翻白眼。“嘿！嘿！清醒些！兄弟！”她不得不同老蔡讲道理，非常浅显的道理，但这世上有些人——事实上是绝大多数人，就是永远搞不通，“给我想清楚！你到底是要解决问题还是要出气，不要妄图一举两得，世界不是以你为主角的爽文。你要解决问题就不要置气，你要出气就不要怕把事情搞得无法收场。”如果老蔡在她面前，她这会儿大概已经揪着他的衣领开始晃他了，“明白吗？想清楚，现在，给你五分钟，然后回答我，你到底是要出一口胸中恶气，还是要解决掉这个视频？”

“我他妈的想要解决掉做这个视频的人！”老蔡还在愤怒中，但明显气势已经弱了。明里选择对他打一下摸一下，笑着说：“也不是不能做到，就是若要不落痕迹，大家都全身而退的话，费用大概会超出你的支付能力。”

“好吧，你永远知道怎么对付我——不，你永远知道怎么对付任何人！”老蔡显然在梗着脖子把火气往下咽，“那你帮我联系她，把视频撤了！我他妈的就当把钱扔水里！”

“我？怎么是我？”明里愕然，“你们的HR呢？”

“别和我提那孙子！就是他惹的祸！这会儿他妈的又给我关机！明天连他一起开了！”

明里暗自摇头，这么多年了，老蔡的草台班子还是这么乱糟糟。那边老蔡又开始同她打感情牌，“明里！Lilith！”——他甚至搬出了明里早已弃置不用的玩家ID，叫唤得声情并茂，让明里一阵恶寒，“Lilith！我也只能指望你了！这么多年了！靠得住的也只得你这一个朋友了！帮兄弟一把！拜托拜托！多谢多谢！不瞒你说，我这边刚有一个项目，投资正要进来，这上下要出这种乱子，我他妈的非得上吊不可！我上吊了倒干净！你嫂子和你侄女怎么办！这些年她们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头……”这就不由得明里不感叹，烂船尚有三斤钉，别看老蔡做事乱七八糟，看人两眼一抹黑，带团队更是教人没眼看，但遇事之身段灵活、姿态卑微，以及情急之下的肉麻程度，还真是不能小觑。事实上明里和他的关系相当二次元，对他的老婆和娃全无印象，但关键时刻，老蔡就是能拿她们打苦情牌。

“我猜——”她拖长了声音，带着叹息，“既然你的HR这种时候和你玩失踪，那你这边也联系不上发视频的人？”

“我他妈的连这人到底叫啥都不知道！”老蔡连天叫苦。

明里开始揉眉心：“难道贵司还在坚持同事之间以网名相称？”

“是呀！当然！哪个游戏公司不这样！”老蔡理直气壮，又赶紧把明里架上去，“没问题吧？你肯定可以的吧？明里！我相信你！记得吗？那时候我们总是说，只要给明里时间，她连英国女王和罗马教宗都能搭上线！”

“英国女王已经驾鹤西去了！”明里吐槽，“而且严格地说，教宗在梵蒂冈。”

“明里明里明里明里！”老蔡使出最后一招碎碎念，“救我狗命救我狗命救我狗命！”

“好吧，我试试。但是蔡总——”明里便也祭出了她压箱底的一句话，“这恐怕，得要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