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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星

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第五十二章 后古韵飞时代
2023-04-01

 

公园里晨跑的人很多,没人留意树下那个穿着运动背心停下来休息的年轻姑娘。夏天了,早上的气温也很高,不过树荫足够浓,还算阴凉。从初三那个暑假之后,欣欣好像就没再听过蝉鸣的声音。她站在公园树下,眯着眼试图去找树荫间的蝉躲在哪里。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曾经,她第一次奥运会前四年,那个初遇的日子。一切都是新的,她一脚踏进一个全新的领域,那里有精彩刺激又未知的冒险,最适合她这样的少年。 

“新的。”她念叨着。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这个新的世界,但已经决定一脚踏了进来。 

蝉鸣声声,她却找不到一只震动翅膀的小东西。找了一阵,才决定放弃,叹了口气,继续跑步思考。 

世界变了,变得崭新而无情。她该怎么办? 

佳佳撤诉了,这可想而知。其他的指控都是子虚乌有,没什么可说的。欣欣胜利的那一天,向全世界热烈的道谢,感谢世界上每一个支持她的人。她尤其感谢了她的男友詹姆斯,站在她的身边始终不离不弃,做她坚定的后盾。“这使我感动之余,再次考虑起我们的未来——是的,我刚刚在餐厅里答应了他的求婚。”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 

新世界来得如此迅猛,眨眼间将所有人包裹其中。那天,正在集中精力训练的欣欣得到了她从未曾想到过消息:滑联对赛事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大调整,包括积分清零。 

“调整年年有,积分三十年来已经清过两次零,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她盯着莫澜惊慌失措的脸,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失态。直到,她打开了莫澜给她的网页。 

褚清黎那张颇耐老的脸几乎占满了屏幕,他带着谦逊和诚恳逐一解释给媒体听:“这是典子殿下多年来一直在努力推动的工作。而且,我们也看到了,现在赛场上的男单和女单无论从技巧还是表现力上,都在逐年缩短距离。好多时候连我也很惊讶现在运动员们的进步早就远远超出了我们老一辈人的想象。我深深地爱他们每一个人,不愿意优秀的运动员们就这样被区别对待。不,那样是不对的。典子教会我很多事,其中就包括女孩子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愿意被视为弱者,她们更希望能做到‘同场竞技’。” 

“所以他要说的重大调整是什么?”欣欣隐隐已经明白了。 

“加上我们都知道奥运会的规模逐年在缩减,给到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在取消团体赛和合并单人赛之间,滑联内部还是展开了很深入的讨论的。最后我们一致认为,男单女单,合并为一场比赛。” 

“等一下?”她即使感觉得到,也还是被这个“突破性”的结论吓呆了。 

“在一个项目诞生之初,往往不会刻意区分男女赛事,这在很多其他项目上都得到过印证。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突然这么在意男子赛和女子赛呢?是不是从女子拿走那块射击奥运金牌开始的?还是冰壶比赛里的男女比例总是不尽如男人意?或者是闯进花样集体游泳赛的男孩子?如果是这样,那我想,典子这几年来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为了这个世界更加公平,至少从我们自身的项目做起,不要再做男女赛的区别。” 

“是他疯了还是典子疯了?”欣欣尖叫着。 

莫澜提醒她:“典子已经没有话语权了。” 

屏幕里的清殿下依旧温柔,甚至平添了几分儒雅。“曾经在我的时代,也诞生过伟大的女性运动员,但很遗憾,我没能有幸和这样伟大的女性同台竞技。有时候我会想,我的金牌是不是偷来的?依靠我的男性身份不当获得的?这份耻辱一直折磨着我,直到典子为我指明了方向。是的,我不希望埋没任何一位女性的才华,更不希望再有男性遭受我这样的心理折磨。从今天起,大家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抛弃过往,一起从零开始努力吧!” 

莫澜从背后轻轻揽住她的老板:“他在说你?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她的老板却摇了摇头:“不,他说的是谢尔盖耶夫夫人。”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她就是知道。在褚清黎的眼中,自己从来不是可以平视的对手。只有那个15岁的朱丽叶,和16岁的罗密欧,在那个年纪,才可能碰撞出“对手”的火花。夫人10岁从艺术体操转入花滑领域,15岁退役,算到今天,也才30几岁而已。如果她能坚持下来,假如她竟坚持了下来…… 

“那清桑一定不会退役的。”她哭了。 

拉祖米西娜退役的冰演很华丽,夫人还找她去了莫斯科助演。欣欣明白,夫人再喜欢这个孩子,她再有年轻时夫人的影子,也没办法让米娃继续训练她了。“退役后,她会去美国,先做一段时间的模特。” 

欣欣几乎是冲口而出:“然后和阿列克谢浪漫邂逅?” 

“嗯……”夫人考虑了一下,“是个好主意。” 

阿列克谢没有如夫人安排的那样走上“实力演员”道路,而是沉浸在他的摇滚乐中不可自拔。虽然欣欣一如既往地吐槽他的摇滚未免太“好学生”,但阿列克谢还是奋力地让自己在今年的榜单上拥有了一席之地。假如之后的某一天,让他和同源而出的拉祖米西娜在某个特定的场合相遇,他们一定会认为彼此是天赐的缘分吧?这样……也不错?欣欣想。 

她的内心深处,是不是还有个角落住着那个无可救药的浪漫至上的14岁小女孩呢?她也在问自己。 

户外晨跑,带给她清新的空气和约略清晰的头脑。因为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不再是皮耶塔,或者刚刚宣布退役的斯蒂芬妮和拉祖米西娜,更不是卡巴耶娃或者米斯金娜,她的对手她甚至已经很久没认识过她的对手了。他们明明每次比赛都会见面的。她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华丽的编舞,更是了解自己的位置。 

晨跑的人逐渐散去了。气温越来越高,连欣欣也快撑不住了。她还是更适应冷冰冰的环境吧?她想了想,转身,往自己的冰场跑去了。 

想阻止一个人实现四连冠最稳妥的方式是什么? 

“洗牌重玩呀!”欣欣一路走,一路把外套甩给刘玥,又推开莫澜的文件:“你看就好。”有了莫澜,她再也不想受合同文本的毒害了。回到办公室,她把除莫澜外的其他人全都关在外头,愤怒地顺手摘了一个画框朝沙发上砸去。“打麻将还得换换风呢是不是?这一来是把我的记录强行封顶了对吗?” 

莫澜默默重新去挂那个画框,小心地问:“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历史上这样的封顶并不多见,但每次发生都必然伴随着那个当红的最有实力的伟大的运动员的退役。 

“这是在逼我退役。”她咬紧牙关。还没结束呢。欣欣能感受到身体里向外涌出的能量,这是她十几岁时不断打磨技艺时不曾感受过的能量。“我不会退役的。”她一向执拗得很。 

奥运后,莫澜肩上的担子更重了,米什卡越来越少地出现在欣欣的视野里,更多重要的工作转移到了莫澜身上。莫澜劝过欣欣,不要让米什卡分出去做那些没营养的事。可欣欣总是怕,她不怕他背叛她。背叛其实只是一种状态而已,和真实无关。她只是怕再见到他,怕和他聊天,互相质问:“你的心究竟在谁身上?” 

她曾经和米什卡交换过最可怕的想法,她以为米什卡也像自己一样。毕竟他从未讳言维卡的往事,那是他、维卡、与褚清黎三人之间才清楚的隐秘情愫。但显然,她太高估自己了,米什卡从未遗忘曾经在赛场上的那十年美好时光。即使欣欣给他再多发挥的余地也不可能褫夺。现在,她最后的堡垒就这么轰然坍塌了,而她竟连挽回都没有勇气。 

和褚清黎设计了长期计划后,显然米什卡也不断地用她的信息来交换典子的消息,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吧?那么,她向米什卡倾诉的一切,到底有多少流进了褚清黎的耳朵?她甚至不敢去确认。 

这个赛季,她没了米什卡的随队唠叨,好像战力都打了折扣一样。世锦赛和大奖赛虽然都全力参加,还是惜败给男单名将,加拿大名宿王子钰的儿子,23岁正当年的王烁。这没什么,她一向在整个奥运周期的前期表现平平,后期才开始发力。 

“这大概就是一个老将留存能量的方式吧?“她微笑着这样对媒体解释。但她自己知道,这不是真的。她,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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