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有些词，在说出来之前，人们会以为多么严重、不可轻易触及，而说出口之后，就会发现不过如此。

“离婚”就是这样一个词。

此前无论什么情形，明里从未听斐姐说出过这两个字，但真说出来时，就仿佛有一扇看不见的窗刷地打开了，就连明里都觉得呼吸似乎畅快了许多。

老郇面色不变，但在明里和阿雅的位置，能看到他在茶案下用力握拳，一个秘而不宣的“耶——”

当然，随着这两个字而来的，还有排山倒海的现实问题，明里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还是斐姐快刀斩乱麻：“明里，你去同集团PR部门安排，对外就说我和老柯已经离婚了。老柯怎样我不管，其他人更不关我事，但我不要看到我和南南的名字出现在任何地方。”

如果是明里负责柯氏集团的PR，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整件事情的性质完全不同了，不再是绯闻甚至丑闻，只是董事长个人私事。如果琦琦足够有手段，准备足够充分，明里可以想象接下来一段时间，“知性美女网红如何俘获顶级企业家”的话题会随之大热，给无数公众号和up主贡献流量。常规的那些多半走女性自我提升的路子，从她的妆容和服饰，到她的书单和生活方式，甚至到她的三观和处世，如果让明里来操作，几乎可以把她捧上一时的新女性楷模。尽管必然伴随着种种质疑嘲弄和恶意揣测，但即使做着最恶意揣测的人，内心深处也必然不无羡慕，甚至不无崇拜——网络世界就是这样，甚至这就是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如此豪赌。一想到这些，明里只觉得如鲠在喉，简直有点想吐。

然后她又听见斐姐轻声说：“好在南南出去的时候，我和老柯就已经把股份分割清楚了。”“什么？！”明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分的？”

斐姐稍作犹豫，说了两个数字。郇和阿雅还没什么概念，明里只觉得柳暗花明、云开雾散，“啊哈！”她忍不住也做了一个“耶——”的动作，还是朝天挥拳，“对呀！斐姐一直还是柯氏集团的董事会联席主席呢！”她控制不住地眉飞色舞，“慌了慌了！这下有人要慌了！哈哈哈哈哈！这下主权在我了！”

“明里你冷静一点。”郇忍不住说。明里哪有空理他，忙着问斐姐：“三十亿lady不是您的人吧？那么我们需要一个好的律师——但这不在话下了，我猜这会儿全国稍微有头有脸有脑子有资源的律师，都已经下载和截屏了足够的证据，然后摩拳擦掌地开始找路子联系您。”

她说的“三十亿lady”是柯氏集团的法务总监，总是宣称在某次跨国官司中为柯氏保住了三十个亿，所以明里送她外号“三十亿lady”。

“我当然必须默认她不是我的人，她选择集团利益优先本也无可厚非。”斐姐叹了口气，“但我以为我的需求和集团利益并不冲突，我也希望越快越好。”“对外我们当然可以今天就宣布您和老柯早已离婚，所有涉事的人签保密协议，给封口费就是。”明里说，“但您也知道实操上不可能多么快。柯氏集团不同于普通民企，这样的动荡有司也不会坐视，好处是我们不用担心老柯玩什么转移之类的猫腻，但您也不可能和他彻底拆分，即使最终能拆分，也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斐姐您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我倒觉得没那么复杂。”阿雅说，“社会生活中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谈价，无非是拿什么换什么而已。”“外行人闭嘴！”明里断然驳回，“难道还要我们让渡利益来换时间吗？凭什么是我们急？这上下老柯才该急得跳脚不是吗？干嘛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倾向于越快越好！——不对！我们干嘛要倾向于越快越好！”“因为，”郇忽然插嘴，“当你决定你的人生——”话说到一半，他停住，换了个说法，“当你决定你的人生要做出改变，你当然希望这新的人生开始得越快越好。”

明里愕然，她知道郇几乎脱口而出的原话是什么，他们都知道，至少她和斐姐都知道。大学时他们曾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When Harry met Sally》，不是什么传世经典，不过是一部轻松的爱情喜剧。但不知为何，最后一幕明里始终记得：圣诞夜，兜兜转转的两个人终于在人群中找到彼此，男主对女主说：“When you realise you want to spend the rest of your life with somebody, you want the rest of the life to start as soon as possible. ”

——当你决定你的人生要和某个人共度，你当然希望这段人生开始得越快越好。

看斐姐的神色，她应该也记得——当然，斐姐一向过目不忘。“那些年我们到底一起看了多少书和多少片子啊。”明里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