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小澜姐对Echo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这世上明里最不愿意深究的话题之一。同时在小澜姐面前谈到Echo，她总试图极保持理中客：“虽然我是外行，但我觉得，艾玛的拥趸其实可算是流行音乐圈子里的‘古典乐迷’了，他们的爱来得审慎而缓慢，但其实是最稳定宽容的一群，各方面的接受度远高于网上闹哄哄的热潮。所以只要我们不自己作大死，往后的路反而会比之前好走。”说着又笑，“虽然艾先生时时让人气得牙根痒痒，但本质还是个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死宅，真要作大死，我觉得他似乎也没那本事。”

小澜姐也忍不住笑：“还是你懂他，明里。”因为关系足够好，还忍不住小小地调侃她，“尽管我现在相信了你确实是个amusia，我猜你至今仍对艾玛如此赏识Echo理解不能。”“嘿！我又不是自己选择成为amusia的！”明里抗议。“但你真的足够敏锐，明里，流行音乐圈子里的‘古典乐迷’这个说法真妙。”小澜姐又说，“我总觉得，就像现在的年轻人追着那谁、那谁和那谁的新歌，百年前的年轻人应该也是如此热烈地追着拉赫玛尼诺夫、德沃夏克或德彪西的新曲。”

说到这个话题明里就有点心虚，那些赫赫名家在她听来都一样嘈杂。两人刚搞到一起的时候，Echo还试图与明里分享那些他心爱的音乐，后来发现只要没有歌词，明里就会走神或打瞌睡，而即使有歌词，也必须明白晓畅、朗朗上口，不能是“不懂在说啥”的那种。曾经一度，这让Echo很是失望，还认真同她讨论过要不要因此分手。虽然明里觉得这个分手理由实在是她遇到过的最荒谬的，没有之一，仍表示理解尊重。只是两人的后续发展表明，肉体足够愉悦吸引，生活方式不谋而合，人生选择又心照不宣，还是足以克服精神生活的参差，让两个人以不足为外人道的方式长久厮混下去。

而明里至今仍不能确定小澜姐对她和Echo的事儿知道多少。“你知道吗？游戏制作方那边甚至和我说，艾玛的故事线，他们考虑用Echo做她的死神，好像艾玛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小澜姐还告诉明里，语气颇有几分惴惴，“这实在是让我都觉得我们何德何能，何以克当的殊荣，有时候我会想，怎么之前那样求而不得的东西，一下子就来得这么快，这么多呢？我要怎样才能帮他接住呢？接不住又该怎么办呢？”

明里也惊了，一时间只觉得半边脸被抽得啪啪的，想起就在音乐会之前，自己还曾没好气儿地对Echo说：“你死一百次也不够资格进这款游戏！”哪里想得到制作方脑洞这么大，Echo的狗屎运如此旺，居然还活着就有望进这款游戏了，还是艾玛·琳肖的死神！想起两天前还和Echo在一起，没忍住喃喃骂道：“他妈的居然不告诉我！”

小澜姐失笑：“Echo说了，明里知道后一定会骂出声。”这下明里被噎得没脾气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嘟囔出一句：“所以我说除了小澜姐，没人能做他的经纪人嘛，反正换了我一定不能保证不把他打死。”

小澜姐是多么温柔的人，只说：“其实日常事务的话，小艾除了丢三落四的毛病有点严重，还真是个省心的人。”说着又叹了口气，“但是明里，我不知如何让你明白，他的音乐事业，我真的是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总觉得他已经去到我不仅跟不上，甚至无法触及的地方了。”

小澜姐的这句话，就仿佛在明里心里某个地方戳了一下，戳得并不重，也不是什么要害部位，但就是让她无法释然。这样的感觉她何止是明白，Echo与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同一类人，她听不到他能听到的声音，感受不到他能感受的震动，看不到他能看到的景象，然后，渐渐的，不可避免的，她还将到不了他轻松徜徉其间的地方，照不到他尽情沐浴的光，就像罗曼罗兰所说，那样的地方，凡人当然不能久居。而明里早就知道，自己是凡得不能更凡的凡人。

当然她不会承认，或许正是这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寂寞之感，让她始终和朱少吊着。简单、浅薄又平庸的关系能带来简单、浅薄又平庸的慰藉，更何况那还是个漂亮朋友，就像轻松愉快的小甜饼。

只是小甜饼也有硌牙的时候，Echo再古怪别扭也是成年人，明里能和他坐下来认真讨论相处协议并双方签字盖章，但明里可从未指望给朱少定什么规矩，加什么约束，她只是寄希望于朱家那强大的舆论保护罩。

然而这种保护罩只对公众起作用，朱少也不知是真有点上头还是太不把他和明里的私情当回事，搞得后来连斐姐都听到了风声。斐姐当然不会说什么，甚至不露一点端倪。事实上，自从离婚尘埃落定，她似乎就开始同原有的生活与圈子慢慢拉开距离，对外只说常年在国外陪着女儿，连茶室都搬到了另一处，更私密，只对最贴近的亲友，密码还时时更换。

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某种心有灵犀，那天一大早，斐姐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明里：“明里，你和远程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