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2月14日，情人节。

    披甲而来的皮耶塔已经32岁了，那又怎么样？随着职业赛场上多位“高龄”运动员的复出，这项运动陡然不再是少年人的战场。他们太过稚嫩的表演和临场发挥，在成熟圆融的老选手面前一个个败下阵来，技术的稳定线一眨眼便被拔高到了25岁。

    十年过去，皮耶塔没再给任何人靠近她的机会。在她之前，无人能敌的是女王古韵飞，在她之后？不，没有之后。进入皮耶塔把持世界冠军的第六个年头，她依然状态神勇，赛前她微笑着答记者问：“并不打算交出单人赛场第一人的权柄。”谁还敢打包票接下来的十年不再是皮耶塔的天下？她的粉丝们斗志昂扬，根本不把那些后来者看在眼里。他们理智又疯狂，向全世界介绍着这位永恒不败的战神。

    预选赛上，她并没有拿到第一。但这对于常年跟踪比赛的粉丝来说再正常不过。尤其是经过几个月的调整，AI裁判显然越来越可以做到秉承公正，不受之前出场的选手影响。这让预选赛的排名变得没有过分重要。

    预选赛后，嘉熙带着笑意隔空为明舜送上祝福：“恭喜啊！预赛第一，明天倒数第二个出场，加油！”

    “大恩不言谢！”明舜的声音充满斗志，却没别的话了。

    “你特意打个电话来就为了说这几个字啊？”

    “不然呢？”明舜嘿嘿笑了一阵，仿佛刚刚回魂一样忙说：“哦对了！我见到了主席女士，她很惊讶你没来。隔了几天又问我是不是会一直跟在你身后。如果是的话，她也没什么意见。”

    嘉熙听到却不无担心：“主席女士……在考虑一些很重大的问题。”不过……“皮耶塔怎么说？”她还是更关心这个人。

    “没说什么，一直冲着我笑。笑的人发毛。”明舜活动了一下肩颈，仿佛那笑容还黏在背上，毛毛虫一样刺痒难耐。“以后年年都要面对她的冷笑，想起来就让人浑身难受。”

    “她那个人……你别理她。我先念书，你加油！”

    明舜没让任何人失望。曾经以顶级跳跃难度驰骋赛场的明舜，突然化身成被鬼王施了魔咒的公爵，平转、大跳、细碎的刀齿步……他用尽全身的爆发力在鬼王的手中舞蹈至死。

    解说略显疑惑，评论也很难找到切实的入手点，只能夸赞他“不但在新规则下游刃有余完成了表演，甚至还突破了自己‘只会跳跃’的一贯印象”，但都对他这次的选题无从剖析。

    虽然也曾经有男选手选择歌剧舞剧中“渣男”的片段，但基本都为了表现男主角的潇洒不羁、风流倜傥，让选手以“多情公子”形象迅速圈粉。没有人会专门挑战一个被指责、鞭笞、折磨的男主——并且罪有应得。尽管步伐与跳跃的难度极大，但这样把自己放在一个被判处凌迟一般刑罚的男主身上，评论完全夸不出口，几小时后才找到一个“破壳而出”的词来做形容。

    皮耶塔的粉丝们更是一拥而上，愤怒地指责他“本色演出”，“渣男只懂渣男的心”。而对他们心尖尖上的皮耶塔的崩盘更是给予了最大的同情和愤慨。尽管皮耶塔赛后记者会盛赞冠军实至名归，粉丝们却以更大的声浪淹没了评论。

    嘉熙嘬着牙花子，忍不住骂出了脏话：“妈的，邪教！”皮耶塔在场上的表现明明惹起了一片起哄声。她的每一步都显得厚重黏腻，仿佛脱不开冰面，整个人显得十分迷惑，一步一滑，总是仿佛要绊倒自己，再也没有预选赛时的轻灵张扬。尤其要命的是，她不但没上四周跳，甚至连三周也没有，几个重点跳跃全都是一周，间中勉强又飞了两个两周。“表演”还未结束，看台上便有观众开始吹哨。

    “她怎么了？嗑药了？”除了粉丝，每个人都把疑问写在了脸上。曾经因兴奋剂被禁赛两年的往事再次被翻出，而这一次，连滑联都沉默了。

    尽管如此，皮耶塔的粉丝们却依旧坚持认为“她是永远的冠军”，梅兰妮甚至公开在采访里痛骂明舜是以肮脏的手段抢走偶像的金牌。这在始终维持着表面上一团和气的从业人员内部也是头一次。嘉熙遥遥看着前闺蜜，忍不住叹气：“太疯狂了。“

    虽然她早看出皮耶塔的脚下看似混乱不成串，按定级连一级都拿不到，旋转明明有余裕却故意不足圈，但她把很复杂难做的动作全揉进这套节目，包括跳跃。她为了落地形成“踉跄”的效果，故意避开了高难度的三周四周跳，以确保节目的连贯性。“她不是在比赛。”嘉熙脑中灵光一闪：“她是在讲述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纪念她的合作伙伴。”只是，她到底在表达什么呢？嘉熙陷了进去，一遍又一遍，无限回看，直到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泪流满面。

    因为皮耶塔表现得轻描淡写，加上一贯的高贵冷艳风格，这套莫名其妙的节目被明舜的粉丝评价为：“雪国女妖捏着叉子吃卤煮。”风声太大，以至于要明舜亲自在社交账号里呼吁：“希望喜欢我的人也可以喜欢这个项目和它相关的一切，而不是否定它或者他们。”甚至可以说，她能拿到前十名已经是竭尽了人工裁判们的努力。

    不论如何，赛后记者们第一时间便包围了新科冠军和主教练。主教练激动地不断强调：“我们早已经走入花滑强国之列，梯队建设更是稳扎稳打，我们夺得过很多次世界冠军、奥运冠军，不管规则如何变化，我们永远都以最强的实力应战……”明舜站在一旁，赔笑时显得心不在焉。

    叶菲姆女士在例行颁奖发言中笑盈盈提到：“新大洲选手们的崛起必将改变花滑的格局。世界终究是掌握在年轻人手中的。”

    随着新规下第一位男选手夺得奥运冠军，不论是“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或者“即便论全方位的能力，女选手也不可能和男选手抗衡。”这些争论永远都不会止息，倒是有一个新鲜的声音悄悄流行起来：“花滑也许是更适合亚洲人的运动。开始是双人，跟着是冰舞，现在是单人，甚至连队列也正被亚洲人垄断。半个世纪以来，亚洲人逐渐统治了这项运动。但如果我们让非裔大量参与进来，会不会带给这项运动更多惊喜呢？”

    没出一个月，嘉熙便听闻叶菲姆女士上了八卦头条：新开辟的南半球赛场需要拓荒，拓荒需要资金支持，而叶菲姆家族近来却对主席小侄女的投资方向颇有微词，开始频频削减在花滑上的投资。大报小报都在追踪报道这个老钱家族的内斗八卦，包括保姆司机花匠在内的各式爆料，现任主席如何被几位叔叔联合逼宫，在家族聚会上怒摔一盘子酒杯，但仍挡不住叔叔们在联席会议上投反对票。

    “叶菲姆女士已经失去在家族中的掌控力。”

    而她的对手们正在疯狂成长。

    典子于五月复职日冰协副会长，长谷川美步的辞职声明中说：“日冰协致力于为全日本滑冰者提供高效有力的支持，绝不能陷入‘一家之言’中。由此，经过审慎抉择，我决定退出这个职位，以保证冰协决策的公平性。”

    嘉熙翻着网页，倒是通透得很：“请的文案真不错。”

    寒假刚过，她便被揪回了星奇。刘指导不在，新接手的队列滑主教练苗老师和她不熟，但也客客气气允许她先上冰热身。整整一年没来，她上冰前甚至变得怯生生的。周围的小朋友们甚至开始有人不认识她。几个半大孩子自然认得她，凑到她身边来偷师，看见她踉跄的脚步大笑着一哄而散，惹得苗老师去骂孩子们的教练们：“都看好喽！小孩儿瞎跑多危险啊。”

    刘璐在场边一眼看见嘉熙，从前台便跑过，直冲冲地问：“你回来都不给我打个招呼！”最近刘璐回星奇的日子更多了，和新来的教练们聊聊天，看看学员名单，帮前台点算一下课时……忙的不亦乐乎。嘉熙知道她作为“冰场二代”，这些都是必修的功课，所以就算碰到她，也只隔空打个招呼，不愿打扰她的修行。倒是刘璐，瞧瞧场上人多，略一思考，便把她拽下冰，“走走，咱们先吃饭去！”

    嘉熙抵抗着：“我刚来，还没热身呢。”

    “屁！跟我走！”大姐姐不容分说。

    自从星奇培养出一代传奇、三代顶级冠军，便火速成为世界最顶级俱乐部。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申请暴增，就像嘉熙小时候在洛杉矶一样，最小的学员要给成熟的学员们让路，课表排到了早上五点。人员往来越来越多了。这里已经不再是适合他们聊天训练的地方了。刘璐太忙，没对接上嘉熙回来的具体时间，苗老师对单人选手毫不关心，才闹到她要自己来星奇热身的地步。

    隔着半个城市，便在嘉熙家门口，刘璐带着她回到了米什卡的小冰场。

    明舜正在长边对面听刘指导劈头盖脸地教训：“你非要滑到那边才做动作，裁判根本看不见，就等于没做！”

    “现在都是电脑裁判了。”新晋奥冠弱弱回击。

    “呸！”头发花白的刘指导根本不上当，“那场边坐着一溜是干什么吃的？真裁判是他们！你把它提前到这边来，怼裁判脸上做！”

    明舜笑嘻嘻回应：“我怕他们脸皮太薄，冰刀一划就破了。”刘指导抡起水瓶假意要砸他头，明舜一缩肩膀溜走了。隔着半个冰场，他转头时看见嘉熙，愣住了。

    没过几天，星奇出现了新的都市传说：除了隔壁的新建场地外，星奇另有“高级赛道”，专门给那些在世界大赛上取得成绩的高级学员使用。星奇的两位头牌选手理所当然会去那里。至于那里是哪里，“只能等你们拿到了国际赛成绩才能知道咯！”同样被蒙在鼓里的苗老师依然尽心尽力地向小学员们描述着高级冰场的华丽。孩子们满脸憧憬，将这处神秘的、隐没在云端的场馆视为心中的圣地。他们不再为无法和偶像同场训练而遗憾，反而激起了更多竞技向上的心。

    作为散布“谣言”的始作俑者，刘璐对训练场上小学员们的热情十分满意。米什卡则得益于他可以自顾摊在自家昏暗的小冰场办公室里当薪水小偷，任由两个年轻人在冰场飞旋。

    莫澜悄悄拉开窗帘一角，托腮瞧着他们，一脸“磕到了！”的表情。米什卡也掀开窗帘一角托腮瞧着，脸上不自觉也显出了“磕到了”的神情，又笑话她：“你小心被发现。”

    “我还怕他们了？”莫澜笑，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生怕被冰场上的人发现，仿佛他们的舞蹈不属于这个世界，稍一惊扰就会消散在虚空里。“这样真好。”她头也舍不得回，只是朝米什卡招手，要他也过来瞧。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幕墙，能看到冰上的两人时近时远，时而喝水闲聊，时而研讨训练，明朗的笑声在场馆里回荡，惹得办公室内的两个人隔着窗帘缝隙频频点头。

    米什卡看了好一会儿，恰好听见嘉熙问她的同学：“老米头儿拿了三个代言让我选，你帮我参谋参谋？”

    墙外老头儿不干了，“呸呸呸！谁是老头儿。”

    莫澜上去捂住米什卡的嘴，另一只手又赶忙捂着自己的嘴生怕笑得太大声，惊动了一窗之隔的少年。

    少年们还在放肆大笑。明舜像听笑话似的，手在虚空中一抓，做出“成年人全都要”的手势：“什么？还要选？不是全都接下来吗？”嘉熙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你，贪心！”

    明舜这个赛季很忙，无数的代言加上综艺，能拿出来练习的时间少之又少。但他依然雷打不动每天早上5点来训练，就连早已习惯了这个节奏的嘉熙都忍不住佩服他的毅力。

    她知道明舜为了训练方便，甚至独自在隔壁公寓租了一间房，从房间迈步到冰上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太努力了！”她时常感叹，甚至开始嫌弃自己家竟然离此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米什卡给她的任务太重了，重到她时常怀疑自己无法承担这样的期待。“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她会小心探问金主老板的善财童子，“如果我只是个平庸的废柴，什么也突破不了怎么办？”这时候刘璐便会摸摸她的背，安抚她：“别焦虑呀！反正不是你花钱。”

    “就因为不是我花钱……”

    “多少科学家搞科研不都是这样？谁能确定出成果？金主赌你行那是她的事。不要紧，金主的钱，放心大胆地花！”

    嘉熙总还是过意不去：“要不我也多接两个综艺吧？”便惹来大姐姐的嘲笑：“别这么小家子气行吗？”

    喝水的时候明舜突然问：“这个赛季你选曲定了么？”嘉熙笑起来：“《吉赛尔》呀！”他先是一愣，跟着点头称是，又听见嘉熙说：“我倒是可以推荐你一首，阿列克谢的《爱与永恒》，百听不腻。是非——常好听。”对于阿列克谢，嘉熙始终初心不改，手机里翻出曲子硬塞给明舜听。

    明舜笑呵呵的，扶着耳机听着曲子瞧着嘉熙滑。她试着让自己再兴奋一点，但再高速持久的捻转步也没办法提升自己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提高。做了几组，她泄气了，四仰八叉倒在冰上，朝明舜挥手大喊一声：“晚安！让我睡觉！”

    明舜边喝水边瞧着她笑，等了一会儿，看她当真一动不动蜷缩躺着，怕她出事，忙滑到她身边一看，这家伙竟然真合眼睡了！冰上寒气一阵阵侵入骨髓，她只穿着贴身的薄训练服一身大汗，就这么睡了。“这还了得？”明舜蹲下来拍拍她，摇摇肩膀笑着轻声唤醒：“喂！起床了。”

    嘉熙悠悠醒转，还没从梦里回到现实，抬眼看明舜的脸就在头顶上方，一时恍惚，呢哝：“空调别开这么大，怪冷的。”

    明舜心里一跳，想起那天在他家的事，为什么嘉熙一直记得？是庆幸他的克制还是怪他不近人情？不敢深想，他只得随口问：“你昨晚没睡？”

    “睡了。两个多小时呢。”嘉熙意识回归，发现自己又说了蠢话，忙翻身爬起来顺着明舜的问话岔开了。“最近在看过去的比赛，一不留神就看到半夜。”

    “都看了些什么？”

    嘉熙瞧着他似笑非笑的脸，索性坐在冰面上，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只细数起往昔女单盛极时的各种作品。数着数着，脸上的红晕褪去，心里被那些名垂青史的作品填满，那是可以将人吸入深渊的力量。

    “你也可以。”明舜挨着她坐下，只是碎冰一下刺透薄薄的训练服，扎得他瞬间清醒起来，向外坐出去半寸。

    “总是不够。”她摇头。“对观众来说也许够了，对我来说完全不够。”

    明舜点头。很多人，包括莫澜和米什卡，都认为嘉熙没有顶级运动员与生俱来的争胜心，但只有明舜懂得她的争胜心源自何处。那是只有自己和自己争执时的快乐。

    嘉熙的执拗瞬间刺激到他的争胜心，他索性站起来，打开音乐滑起嘉熙的吉赛尔。冰面沙沙的声音比嘉熙滑行时略重了些，嘉熙挑一挑眉，走过去调大了音量。明舜看在眼里，边滑边大笑出声，他知道嘉熙正暗自嫌弃他的滑行，也不多说，一翻身进入跳跃轨道，正在嘉熙期待的情绪中，一串捻转步后接上4T跟着又是一串捻转步滑出，看得嘉熙捂着嘴压制自己的惊叫。明舜假装不在意，下一段又是连续的延迟1A接上4T2A跟着双臂收势滑出，倾身向下，假装少女含羞。

    这一串难度爆表的动作几乎将兴奋的嘉熙直接送上天。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全身都无处安放，双手高举紧握，不知道该手舞足蹈还是大声尖叫。得意的明舜抖着右腿，刻意炫耀一般单脚滑到嘉熙身边。这下嘉熙终于能放声笑出来：“瞧把你能的！”

    明舜也笑，禁不住得意：“这是按你会的做，我的话，大概不会用T跳。”这下嘉熙笑得更大声了，重复着那句：“瞧把你能的！”跟着思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S跳还可以这么跳吗？”她滑出，小心翼翼加速，确保自己稳定，浮腿甩出，像蹩脚的挥鞭转在空中滑出一道曲折的弧线，同时起跳了3S。虽然落地又差点栽到，但即便是跳跃技术，她也偶尔不想输给明舜。果然他一愣：“这都过时几十年的技术了你怎么用它？”

    “有人教给我这么用，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明舜笑：“要不要我录下来给你看看？真的不好看。”

    嘉熙叹气：“是我还没学会，教我的人跳得非常美。”

    “三周那确实容易得多。”

    “我想试试四周。是可以做到的，双人的话。”

    这次明舜没再笑，他低头在脑海中评估着自己的能力，甩腿的方式，他认定自己可以。突然他想起来，抬头问：“这是谁教你的？不可能是米教练，他自己跳跃就没闹明白过。”

    墙外的米教练挥舞起拳头，又被笑出眼泪的董事长按了下去。

    嘉熙也笑问：“干嘛？”

    “想知道为什么。”

    “可能我比较接受不切实际的东西？”嘉熙笑了，她很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的评价。

    明舜皱皱眉头，不再多说，径直下冰：“走，去我家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明舜笑答：“你不是要选代言？想给你参考一下我的商务合同。你这个人肯定不会一条一条过那些条款，米教练也不会专门腾时间搞这个，还是得靠自己。”

    “哈哈哈大恩不言谢！”

    “就这几个字啊？”明舜大笑起来。

    嘉熙也跟着大笑，心情明朗起来。本来一只脚已经套上刀套迈下冰面，她突然回头单脚一冲，滑到玻璃幕墙前，昂首指挥似的用力挥手。

    近在咫尺的玻璃幕墙后，她这个动作看起来像要拉开窗帘。莫澜一惊，向后退去。米什卡无声地嘲笑她一回，又赞叹：“太甜了！”

    莫澜也嘲笑回去：“人家既然没真在一起，你还是收着点儿吧。”

    “你怎么知道他俩没在一起？”

    “有一段时间我以为差不多了，俩人一见面动作都变形，现在倒没有了。”

    “兴许人家已经迈过去那个阶段了呢？”

    “你仔细看，他俩看着挺热乎，其实小动作非常客气。迈过去的不这样。”

    “你不是说没空管滑冰上的事么？都扔给我。怎么观察这么仔细？”

    莫澜一笑，不再盯着冰场瞧，问：“汉娜那边的合同你给我个方案？”

    “我和明舜聊过，他接过去。”

    “这么痛快？”

    “他必须痛快。汉娜又不在意具体是谁在玩。何况他新科奥冠，之前的成绩一直没掉下去过，比嘉熙要稳定。”

    董事长点点头，背起大包：“我上班去了，你处理吧。”她从冰场直落停车场，并不会和两人面对面。

    嘉熙很熟悉这栋公寓楼，它的大堂直通商场。每天早上练习结束后回到一层，便会瞧见错峰早起的打工人陆陆续续举着咖啡开始走进左边的写字楼，而右边的公寓里则开始涌出各种一脸不情愿的上班族和学生。只有中间的商业区清静如旷野，仿佛不在同一个时空。

    明舜上楼去取参考用的合同文件，她便缩在大堂角落等。百无聊赖，开始暗数天花板上的浮雕数量。其实没用多久，明舜便拿着文件袋走出电梯，正要招呼她，偏巧隔壁电梯里走下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背着书包正交换着手中的周边。尽管明舜走在她们前面，还是被一眼认出来。两个女孩尖叫一声围上来要签名。

    对于粉丝这种生物，嘉熙本来唯恐避之不及，想到自己再次“清晨出现在绯闻男友家门口”，马上意识到要被小粉丝们抓个“现行”，急忙抄起背包躲去了对面快餐店。

    但“奥运冠军的住址”很快成了新的热门话题。虽然要签名的小姑娘并未透露具体地址，但从合影的背景、同班同学的转述、加上一丝细节都不放过的侦探粉丝们，还是在合影传出来的当天便定位到了公寓楼本体。这栋公寓由于其私密高端清静小巧，一直是打工贵族和鸡娃家长的爱，这个定位也迅速对应上了粉丝们心目中世界冠军的地位。由此他们更得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结论：“为了方便训练，他每天出没的冰场一定就在附近！”

    对这件事最敏感的反而不是米什卡、明舜或者嘉熙，而是星奇未来的接手人刘璐。“绝不能让他们发现这块神秘圣地就是那个巴掌大连灯都快坏没了的破冰场！”她趁来明舜小公寓里聚餐时，要求米什卡立刻、马上、赶紧、第一时间压掉这个话题：“怎么能破坏小孩子心中的圣地？”

    看她风风火火闯进来，明舜笑了：“小就小呗。挺好的。”刘璐转回头刺他：“你当然开心了！人都搬过来了，好近哦！”她故意朝嘉熙瞥。嘉熙笑着，塞给大姐姐一杯咖啡：“米教练还说早点过来露一手呢，你看还不是要我们叫外卖？”

    “你少帮他，小心自己吃亏。”

    米什卡趁乱递给嘉熙一张单子：“嘉熙你最近的配餐出来了，先照这个吃一个月，要是体脂还降不下去……咱就换风格吧。”

    “不要！”嘉熙紧紧抱住阿列克谢的新海报，“我跟你说，我就是200斤，也要跳阿列克谢的歌！”刘璐笑着揪住嘉熙不放：“这儿搁卫生巾了吗？没有我还得下楼买。”嘉熙一怔：“我怎么知道？”刘璐也一怔：“你没住进来？”

    说话间，米什卡已经连打几个电话：“我点好了，嘉熙你今天是套餐啊，不能瞎吃。”

    “怎么样？压下来了？”

    “什么？哦不是这事。这事昨天晚上我就开始压了。都跑来观光还了得？每天光跟粉丝合影就够受的，还怎么清静训练？”

    嘉熙听了正要安心，突然想起一事：“等下！你打个电话就能让网上不再传播明舜的住址，那……为什么当时那么多我的谣言你不管？”

    米什卡呲牙一笑：“没必要。”他夹了块鸡肉，“嗯！这家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