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没有了休赛季,他们的备战时间一下子缩短到了极限。两位教练也越来越忙,来小冰场的时间更少了。毕竟队列作为星奇新台柱,他们不能置之不理。尤其是米什卡,近来活泼了很多。“还是他自己喜欢啦!”嘉熙抱起毛巾水壶上了冰,还不忘笑话两句。相对于单人编舞,队列似乎是个永远挖不尽的宝矿,组合、难度、表达……嘉熙瞧见过米什卡如何为他们疯狂。“确实比单双人拓展得宽多了。”她又感慨。
没出三天,刘璐又跑来了小冰场。捡着明舜嘉熙两人都在的机会溜进办公室,劈头问:“小乐队搬走了吗?”嘉熙便拦她:“你催什么?人家刚入职压力很大的。”大姐姐扭头掐她的腮帮子:“你没药救了!”跟着故意直戳到明舜脸上问:“我跟嘉熙今晚要在这儿研究一下比赛实况,你方便吧?”
明舜略显尴尬,摇着手一时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嘉熙上来解围:“他未必肯参加……”可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刘璐问他的是“方便吗?”而不是“你来吗?”心里一跳,再看沙发上那条素灰毯子,突然回过神来:那当然不是米什卡的风格!那就是明舜这几天的家当!回头再找,明舜早已悄悄退出去,站在冰场边抱着咖啡享受有点刺骨的冷空气。
刘璐先是嘲笑嘉熙的反射弧足够绕地球八圈,跟着告诉她:小乐队回来那天半夜,明舜悄悄抱了毯子来办公室睡,第二天晚上便被来办公室的莫澜发现了。当然,转天一早刘璐自然从老板那里得到了消息,并被要求“安顿好选手”,“头牌选手蜗居办公室,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隔壁酒店好歹是五星级,他不想因为私事占这个便宜。”刘璐耸肩,“你什么时候去会会小乐队?好几天了,也不能总没皮没脸赖在人家里不走。”
嘉熙笑:“我凭什么要求人家搬走?”
“你是正宫啊!官配CP!”
“呸!“嘉熙又笑,“你可别跟他这么说。他现在肯定顾不上这些闲事。”
刘璐翻了个白眼,持续嘲笑她:“那你呢?好歹明舜目标明确,再打几个赛季我看都能稳住积分榜保三争冠,眼看要挑战传奇记录,你呢?职业赛啊,那都是哗啦啦的钱啊!”
“我不行吗!”说到这个嘉熙可不服气了。
刘璐嘴角微翘,“小道消息:一,你曾经做过的那些规则外动作这个赛季都将被承认;二,新编动作无须报备,不阻碍选手发挥,不限制艺术表达。反正有AI即时分析,给出难度分值。怎么样?我们够宠你吧?”
璐大姐姐真会说话。嘉熙明白,刘璐一向很懂让人感恩的归因技巧。她只是在想,清殿下多年来的坚持,无非就是“让花滑活过来”。这些规则调整、包括职业化推进,都浸透他多年对这个项目的理解。只不过叶菲姆女士明明也是同样的目的,却一直坚持着南辕北辙的打算。
“所以到底在争什么呢?非要打得你死我活。”她哀叹。
刘璐哪知道她思路飘到了这么远,忙劝:“别别,小乐队也不是什么恶毒女二,让她搬走就完了,你死我活不至于。”嘉熙一怔,笑了。
没了长发的束缚,训练前不用挽起,训练后不用洗头,嘉熙最近的训练仿佛要飞起来一般顺畅。“轻了好几斤呢!我减肥成功啦!”她在冰上又叫又跳,仿佛大跳都能起飞了。每天训练完,也要学着明舜甩甩头,像小狗似的,看汗珠四散飞溅,乐此不疲。有时候明舜笑话她:“你小心扭了脖子。”她听了反而抖动得更快些。于是连明舜都不免犹豫:“我也剃了算了。”
“不要抢占我的赛道!”两人笑闹间,嘉熙心底暗叹:“大概是真没机会说了吧?”
直到一个月后周末的下午,米什卡果然如约来了。只是一进门,嘉熙吓得大叫一声:“什么人?叉出去!”
米什卡竟然刮掉了大胡子,剪短了头发,清隽的脸庞露出来。直到他开口,嘉熙才认出了他那漫不经心的语调:“不至于!看我现在几岁?”嘉熙笑弯了腰,十分配合地捧场:“25,不对,18不能再少了,成年了!”
“嗤!”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的冰鞋,下来推开挡板便上了冰。一串华丽的舞步飞过嘉熙眼前,没有毛发的遮挡,连表情也很难掩盖。他脸上竟现出了三分红晕,目光投向虚空,带着对未来无尽的向往。
只是看一眼,嘉熙的眼泪便止不住了。如果不是在尘世中打滚多年,他必定是浪漫至死的艺术家。不,也许现在依然是。如果浪漫是致死的不治之症,那患病的人能否自知、自拔?如果凡尘俗世根本没有力量消磨真正的、永远无用的艺术,那她自始至终在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应有的回应?但她又付出了什么呢?不过是普通的训练罢了。既不会像梅兰妮那样逼着自己为了新高度损毁身体,又不会如莱昂妮那样为了突围而出竭尽心力,更没有皮耶塔那样为了某个崇高的目标牺牲自己和一切。她只是温吞地、按部就班的日日训练罢了。回头看看玻璃幕墙后的办公室,明舜早已搬回家中居住。他没再提过小乐队住在哪里,她也不想过问。所以,她付出过什么呢?既然没有,又何谈害怕呢?
既然如此,她几乎跪下来请求:“我要试试摇滚风。”跟着一转念:“你说现在我是老板了对不对?听我的,跳摇滚。”
米什卡噗嗤笑出来,习惯性摸摸下巴,手指扑了个空。他重新整理着嘉熙的节目,算一算基础分,教练给到的编舞随便便爆了历史最高记录。如此高难度的作品犹如故意难为人的乐曲记录,只为了历史长河中的某几个人才存在。
节目难度太大,4S又不稳定,十不成一,嘉熙的训练变得艰难。她还应该怎么做才对?多年来,她难得的再次翘了训练。虽然她心底清楚,这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但还是拗不过心底的恶魔,不肯再次回到冰场上去。
她想实现明舜那天跳出来的一串舞,间杂着4S,只有那样才能体现吉赛尔遇到公爵的心情。明舜劝她“量力而为”,她却噘嘴反驳:“如果只按自己的长项一直跳下去,你为什么还要每天练整整一小时的基础滑行?”
米什卡的电话追过来,先是问明她的小心思,跟着请求她好歹先回去活动活动身体。是的,米教练只是“请求”她去训练,既没堵门来提人也没隔空怒吼迫她就范,便只是“请求”而已,请求不成,也便罢了,竟然没有一丝纠缠。这倒让嘉熙不好意思起来,第三天早早爬去了冰场。没想到教练依然乐呵呵的,仿佛无事发生。
今天刘璐也在,事实上,这几天刘璐都在,就为了看哪一天能堵到嘉熙。此刻看她来了忙一把揪住:“你捡着今天来,是因为明舜生日吗?”一见面便打了嘉熙一个措手不及。她嘴里磕绊一阵,突然想起:“他生日还好几天呢!”
“啧啧!你记得倒是很清楚。”嘲弄后才说正经事:“我爸也是这个月生日,我们在打赌你这个月能不能回来,如果回来了就算你的新生日,咱们一块儿去明舜家里庆祝去。”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她甚至一瞬间便猜到了刘璐口中的“我们”是谁。
明舜的公寓是个很简单的大开间,没有厨房客厅卧室的分别。刘璐嚷嚷着:“筷子呢筷子呢?”满屋里乱翻,门厅柜打开、床头柜打开、衣柜打开、卫生间抽屉打开……嘉熙看不过眼,拉住她:“你今天怎么了,乱翻人家东西?”米什卡看得通透,故意提点着嘉熙打趣:“听岔了,还以为你找别的呢。”他两根手指圈起来往嘉熙眼前送,看得她一头雾水。
明舜就着床沿拉过自己的电脑桌,又端来三把大小不一的椅凳凑在桌边,一边拆蛋糕盒子一边笑:“别在我这!隔壁那栋就是酒店。”嘉熙还没反应过来,听见门铃响便跑去给刘指导开门,回头就看见刘璐反手一巴掌“啪”甩在明舜肩头。轻薄的T恤挡不住这一记暴击,明舜只得龇牙咧嘴赔笑求饶。
刘指导才进门便看见自家闺女暴打奥冠,忍不住唠叨:“30好几的大姑娘了,有点正形儿!”米什卡也跟着嘲笑两句,转身走到窗边去接电话。路过明舜时还用眼神严厉警告他“不许胡说八道”。
这边明舜请刘指导坐了最舒服的电脑椅,自己坐在对面床上。刘璐在父亲旁边餐椅坐下,看见嘉熙正要往刘璐对面的小圆凳上坐,急忙隔桌拉了她一把:“别给那家伙留!”嘉熙早知道大姐姐心里有刺,此刻便顺她的意思,自己也轻轻坐上床沿边。待米什卡打完电话回来一瞧:“嘿!你们是真不拿我当外人儿。”坐上小圆凳,左右蹭蹭,好险没摔下去。
刘指导惦记着两个人的训练,席间总不免时常问起他们的进度:“你们不在眼前儿我实在不放心。”他叹着气嗔怪闺女太急功近利,什么人都往星奇收,规模越摊越大,“正经需要训练的人怎么办?你看这怎么办?”
刘璐笑劝:“您不能让人觉得星奇高不可攀。”私密聚会里她实话实说,“天才不是咱能教出来的。星奇的学员越多,越能稀释掉天才带来的麻烦。”这话倒是不错,曼提斯俱乐部就是这么干的。嘉熙突然想起叶菲姆女士的话,心底像被人弹了一下,又酸又疼。
如今星奇隔壁也装修齐备,设置了真正的餐吧咖啡厅,也可以筹备起入门学员冰场了。刘璐再次提起郊外的那片绿地:“有果岭有马场,有现成的大落地玻璃原木风咖啡花房……家长拍照都好看得多。那才应该是咱们星奇的终极落脚点。”
“人家是要学滑冰的,谁跟你似的整天就惦记着网红拍照。”她父亲明显不愿意投入一些前景不明的事务。最要命的是,她的熊叔也支持父亲:“现在队列不够,还得加人。能抗过这个周期再说。”但他跟着补充:“两个场也不够,队列人多很多,需要的场地要足够大,日常训练千万别出事。索性把课程压缩,一周该上五节的改三节,该上三节的改两节,日常训练让他们先自己找地方去。正好考验一下家长们的态度。”
“那课时费不是少好多!”刘璐抗议。
“一口吃不成胖子。等队列再出两年成绩,下个奥运能上了,挑几个队长红起来,那会正好考虑你那果岭啊马场啊。”
奥运会依然是花滑最重要的赛事之一吗?嘉熙自己也有点恍惚了。明舜夺冠后虽然也赢得了铺天盖地的赞誉,但当下最大的议题依然是:“职业选手是否应该参加奥运会?”
叶菲姆女士主张脱钩奥运时说想扩大从业人口,包括不断强调奥运已经不适应职业赛的选手发展。可事实上,从业者的惯性依然把“新鲜人需要在奥运会上推出”作为重要的战略之一。毕竟在奥运会上才是跨行业出圈几率最大、最权威的机会。
当然,也因为清殿下从未放过女士。米什卡曾无意间提过:“汉娜的叔叔们开始抽资金了——当然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你还记得有次差点连比赛场馆都没了?”嘉熙点头,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地狱的样子。米教练又说:“自己的家族集团内部打架,比一切外部集团竞争都厉害得多。这招叫做釜底抽薪,你学不会啦。”
对于清殿下和叶菲姆女士的争执,嘉熙始终想不通:“网上说叶菲姆女士对赌失败了?是因为什么事?”米什卡挑了一点蛋糕上的奶油,不舍地推开了其他部分,靠耐心教导嘉熙来转移自己对美味的注意力:“哦对了,你之前跟汉娜的那个什么合同,别管了。”这事嘉熙早就知道了,是明舜帮她顶下了合同。为此她一直深感愧疚。又听米什卡说:“女士和叔叔们对赌,五年内的职业赛世界冠军和奥运冠军一定在自己手里变现,钞票大大滴。”
嘉熙脑袋嗡了一声,懂了:因为自己过分优柔寡断,他们借着她不合作的名义,把这颗雷丢给了明舜。只要明舜撕了合约……扭头瞧瞧明舜,他作为主人家,一直笑呵呵布菜倒酒,仿佛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似的。
“两个人理念不合而已,选手教练全跟着折腾,图什么啊!真的不能结合一下吗?就那么势成水火?”她毫不负责地唠叨着,没有人听见。
九月的第二天,米什卡兴冲冲走来,迎面砸给嘉熙一份连续半年的“通告”。“大奖赛四个月,世锦赛照旧,其他你不用管。”
大奖赛一向都是四个月的日程,嘉熙本没在意,没想到拿起日程一看:“六场都上?为什么!”曾经的大奖赛是由前一年的成绩为参考,每人自行选择其中两站参赛。成绩足够方可进入最后的总决赛。今年突然改成六场全部参加,“干什么?办集体大世巡啊?”
“太对了!我就说你够灵透!”米什卡这次难得的不是讽刺。今年的变化虽大,但细究却有迹可循。去年职业赛第一年,声势浩大赚足眼球,上座率不错,但仅凭现场这几千个座位,纵是卖上天价,“又能有几个钱入账呢?”米什卡抖着脚竭力扮演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转瞬便被嘉熙拆穿:“你又劝不动那女魔头了?”
被拆穿的说客不得不承认,汉娜·叶菲姆女士早就听不进他的“谗言”了。这十来年,她抢走旧秩序的份额、推动职业化、引入新世界人才……可以说每一步都朝着今天的格局坚实地走了过来。“她怎么可能放弃到嘴的肥肉?死都得挣巴几下才是她的工作呀!”他叹口气,起身伸展,指尖几乎要伸到屋顶。“我们还是研究一下这几个月怎么办吧。”
四个月,除去最后的总决赛和路上的奔波,每一场都几乎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准备。没有修整、适应、投入情绪的时间……“这怎么可能表现好?”
“见招拆招。先不管表现的问题,既然我们有全部出场份额,你总决赛名额就跑不掉。实在不行,你就请病假,中间空一站休息。”
十月,全新的赛场首次亮相。花滑在“史上最年轻主席”手中再次创造历史,闪闪发光。五大洲的世界比赛终于名副其实。没人知道主席本人正饱受煎熬。
赛季才开,皮耶塔破天荒因病放弃了比赛。她表示:她一直跪在上帝前虔诚祈祷,希望能在赛前好起来。但,因为治疗用到的药物涉及多项禁药,虽然可以申请因病用药,她却不肯拿出不完美的表现,只能向她的粉丝道歉。
皮耶塔竟也撕了合约!
嘉熙震惊之余,已经不知道该对谁表达这份震惊了。
缺乏了已经长时期具有号召力选手的盛会难免门庭奚落,票房温吞。但早已习惯了网上付费生活的观众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更值得欣慰的是,似乎南半球的磁场真可以影响选手的发挥,新大洲选手至少每个地区都有三五个进入最后一组。而明年的决赛赛程更是看上去活力满满一反曾经“按部就班”的排序,于是所有人也都包容地忽略掉冗余的流程,投身进这片“惊喜不断”的蓝海。
正在此时,皮耶塔也通过了药检,宣布重新加入接下来的比赛中。一瞬间,嘉熙想起了曾在综艺节目里经历的往事,忍不住吐槽:“怎么?复活赛吗?”话音未落,网上一颗重磅炸弹又砸了下来:“花滑女神皮耶塔锐评艳星斯蒂芬妮:教派内部纷争,不值一提。”
不愧比赛综艺化,才刚回归,皮耶塔已经进入了炒作状态。只是这一次场外赛,她似乎过于投入了。诚然,她和斯蒂芬妮多年宿怨,节目中主持人稍加引导,艳星便大爆皮耶塔当年在曼提斯俱乐部如何排挤自己。另一边皮耶塔毫不示弱,回应称斯蒂芬妮才是那个“不安分的作精“。
一句“教派内“瞬间炸开无数往事。不论那边斯蒂芬妮如何拼命回避相关问题,这边皮耶塔好似不懂事的小孩子般拼命护教:”怎么?她当年参加过祭祀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为了地球的存活,我们一直在努力!“
斯蒂芬妮曾经疑似乱交的视频被起底,曾经多次否认的“原初者”教派成员身份被大肆追踪报道。少女血祭、疑似嗑药、疯狂性派对……本来就以“美艳”闻名的斯蒂芬妮瞬间被口水淹没,宣布暂停一切工作。
至于“回应纷争”的另一方,皮耶塔的粉丝突然安静了下去。永远都是似是而非的小道故事,“原初者”没有违反任何一国法律的恶行被证实,他们否认了一切关于他们的指控,包括血祭、嗑药、暗杀……所以没有人能阻止皮耶塔继续活跃在第一线为教派代言。即使是滑联也不能以此理由对她禁赛。只是稍微清醒的粉丝们再不敢宣称自己还热爱着她。
虽然也有提到皮耶塔曾不止一次像公众推销“强劲的后备力量”赵嘉熙,斯蒂芬妮甚至多次隔空喊话力挺她。那“这个姑娘是不是也是她们中的一员?”但从过往交集来看,她们最多只能称得上“商业互吹式友谊”。倒是这件事令许多吃瓜群众突然发现了“赵嘉熙”这个名字,这个性感与可爱兼备又有一点小小叛逆的姑娘。
更何况,她还是“三冠王古韵飞的继任者”,“承袭着女王血染冰场后的正义使命”,正拥有着最宝贵的黄金年龄和无可限量的未来。
只有梅兰妮,依旧坚定不移站在偶像这边。皮耶塔对教派的狂热感染了她,她几乎24小时在线狙击看不见的敌人,大骂嘉熙和古韵飞“亚洲恶魔!引诱神的堕落。”但当然,她绝不承认神的堕落。她追随皮耶塔的一切言行,无法自洽时便大声虚空痛斥,分裂而执着。
这一点被璐姐姐视为:“赛前发疯,打响名声要紧,管他黑的红的。”嘉熙坐在看台上递给筋疲力尽的大姐姐一袋薯片:“零脂的。放心吃。”难得的,今年业余赛的决赛恰好在家门口,米什卡弄了两张票送给两人来凑热闹。
梅兰妮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名单里。她近年来没有成绩没有名望,根本无法接到职业赛的邀请,只能从业余赛重新打起,最少累积两年的成绩才可以。
嘉熙感慨:“她大概还是爱花滑的。”立刻又被嘲笑了:“邮轮上一个月有3、4千块美金吧?如果能打职业赛的话,每场最基本也有这个数,大奖赛就是六场,万一拿到名次还有递增,又不耽误她额外的广告综艺收入。不比在邮轮舒服多了?”
“也对。”嘉熙托腮。除了对偶像皮耶塔,梅兰妮的确不像一个为了热爱全力以赴的人。
“职业赛之所以为职业赛,就在于它是职业赛。”刘璐一边抓挠着词汇一边暗恨自己的表达能力太糟糕。幸好听者并不介意,甚至一瞬间明了对方的意思,并再次递给她薯片。大姐姐嫌弃地捏起一片薯片的边缘瞧了瞧,实在受不了丢回袋子里,抱怨:“零脂的薯片?你听听这都不是人话。“又问,“你不是一向认为人不应该为了比赛作践自己么?”
嘉熙忸怩一阵,告诉姐姐:“跳吉赛尔,我必须上4个四周,不然味道不对。”
“切!”刘璐翻看着出场顺序表,“搞不懂你们艺术家!”
嘉熙的比赛还有十天才开战,正在家门口,所以此刻二人心情还算放松。看看场内,即使是U17组,那些新鲜懵懂的面孔正对这个新世界充满好奇。梅兰妮穿着十年前的赛服混迹其中,仿佛一碟陈年干酪,无人上前搭理。少年们扎堆在一边,瞪着清澈猎奇的眼睛,纷纷议论她是否也曾参与“集体狂欢”。
她的节目同样令U17的选手们大为讶异。经过去年一年的统合,少年们将前辈的经典节目重新拆解,竟然默契地形成了“大河之舞组”、“马二组”、“天鹅之死组”……在同一个框架下比拼制式之美。在这套“刚刚好”按部就班的新世界里,突然闯进一位旧世界的遗老,跳着上个时代的“跳跃集锦”,如同刻意在孩子们面前指点江山的乡下老人,老朽、隔阂且难以置评。
刘璐嘻嘻笑着打趣梅兰妮“需要一个好编舞”,嘉熙反而严肃起来:“她上次退役前还没这个水平,这两年她不但没放松训练,反而更努力了。”
“呵呵!”刘璐提点着木头妹妹,“药检在赛季开始前半年进行,她是退役后重新注册的,都几年没参赛了?别说她,你一年不比赛,你猜外面怎么说你的?幸好你一直在册,黑无可黑。”看她依然木木的,又叹口气说:“人家可以没日没夜的训练,你行么?两万小时定律铁一样的人间真理。退役才好提高呢。”
嘉熙隐隐想起,很早之前明舜也提过这件事。从那时到现在,世界都翻新了,原来里面一切都没变过。
下午的比赛结束了,梅兰妮只拿到U17铜牌。嘉熙站起身伸展,摸摸自己毛茸茸的贴头皮短发,手感真好。晚饭后便是gala,梅兰妮也会来。这一天的观摩几乎没看见什么亮眼的选手。刘璐一面伸展一面吐槽:“矬子里拔将军,什么苗子都得挑啊!”
“相中了几个?”
“7、8个吧?回去再和熊叔对一下,再接触一下,估计能签到3、4个?”她瞧了一眼嘉熙,刻意补充,“不会有梅兰妮的。”
区区两年而已,业余赛便成了各大俱乐部争夺未来金猪的宝地。嘉熙犹豫了下,突然决定:“我瞧瞧梅兰妮去。”她不顾璐姐姐翻到天上去的大白眼,三两步跳下看台往后场去。
业余组赛管理松散,后场内又是家长又是教练又是各俱乐部的组织人员,乌压压杂在一起根本说不清谁是谁。嘉熙非常顺利便走到梅兰妮面前,试探着打个招呼。梅兰妮一惊,抬头看见是她,直接气笑了:“你跑业余组赛干什么?当评委吗?”嘉熙瞧着她,心里盘算着该说点什么,慢慢寒暄:“你进步好大。最近辛苦吧?”
“你是特意来挖我的料还是怕我会爆你的料?”
“我……是想来打个招呼。”
“看笑话是吧?邮轮上看不够,现在还要专门来一趟?”
隔壁几个十来岁的小朋友听见声音往这里一瞧,立刻围拢过来纷纷举起纸笔和手机,求曾经的奥运冠军为他们的未来增加哪怕些微一点权重。嘉熙略显尴尬,听见有人问:“你们认识的?”她忙把梅兰妮推到前面:“她是我同学……”还没说完便发现小孩子们完全不感兴趣,继续围着她签名合影。
梅兰妮彻底崩溃了,她拎起重重的冰鞋包砸向墙面。在惊起一瞬间的寂静后,世界恢复了喧嚣,她也只能自己吞下一肚子怨气,嘟囔着“亚洲恶魔!”捡回包独自离开了。
仿佛是一场过眼云烟,普通观众并不真正关注业余赛事。倒是职业赛在皮耶塔的攻势下关注度直升,第三站意大利比赛还未开赛,各大平台转播已经人满为患。明年,梅兰妮能否收到这份聚集了真正花滑观众目光的比赛的邀请?嘉熙也顾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