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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星

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第十一章 美丽的斯德哥尔摩
2022-09-15


欣欣特别沉着地选择了在期末考试结束后踏上了前往斯德哥尔摩的旅程,这让很多人对她的来访目的表示了担心。一则说:这是她第一次奥运之旅,主要目的在于锻炼,长见识,而不是夺取奖牌。二则说:这个来自中国的小姑娘已经成竹在胸,她对于本次奥运可以说势在必得,旨在一鸣惊人。 

对于外界各种大相径庭的猜测,欣欣完全不在意,她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个时候的她,脑海中只有即将开始的比赛,和她久未谋面的导师,褚清黎。 

斯德哥尔摩是褚清黎平时训练生活的城市,这里有他训练的冰场,有他日常居住的公寓。但比赛合宿期间他从不脱队,最多拉上哥们儿们一起附近放松休闲。所以没有人被邀请去过他的家,没有人见过他真实的生活。 

现在是奥运会,谁都没有了休闲的心思。冰场里就连公开练习时都是一片肃杀。没有了娇俏打闹,没有了姐妹情深,大家只是认认真真地完成自己的练习,连话都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 

欣欣自己的公开练习结束后,换衣服出来透气。站在冰场外呼吸着冷空气,她有种格外的新鲜与兴奋。很奇妙的,这几年四处奔波比赛,她竟从未来过斯德哥尔摩。据说,这里的街头有小女孩最憧憬的古堡,也有小女孩最热爱的时尚。这里不像北极圈附近那么阴森森的抑郁,可一样有北欧该有的一切。她站在体育馆的台阶上,眺望远方,想:不知道这里皇宫门前的卫兵换岗仪式什么时间开始?临走前还有没有时间去看看? 

这里是褚清黎的长居之处,按说她实在早应该来拜访。但褚清黎要她安心训练,不要轻易暴露两人的接触。这次藉由奥运会,她终于真实地踏上了这座城市的土地,这和以往任何一次比赛的感觉都不一样,充满了不切实际的缥缈感。好像……好像又回到了她跳胡桃夹子的那一夜,如在糖果王国的梦境中。 

汉娜也结束了公开训练。她走出冰场时发现欣欣还在,便上来勉强搭话:“车还没来呢?” 

欣欣回头,笑起来,显得放松很多:“我从来没来过斯德哥尔摩,这里真美啊!” 

汉娜看见她的笑容,自己竟也莫名跟着放松了一些,微笑了出来:“这里的冬天虽然冷,但是景色反而更美呢。我上次去北海道,也有这种感觉。” 

她来过这里。她也去过日本。她是财团家的女儿,她可以牵着他的手在冰场共舞。欣欣瞧着远处晴朗的天,真蓝,真美。 

汉娜便索性站在她身边,尽情呼吸了几口寒风里的冷气,好像一下子人都明朗起来似的,扭头和欣欣相视一笑。 

欣欣便问她:“你听说小樱的事了吗?” 

汉娜点头:“听说了。不过我看她今天状态还可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欣欣看上去很夸张、很小心地凑到她旁边来探问:“真不是你干的?” 

汉娜的神色几乎快见了鬼一样,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呢?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花滑历史上,不,不仅仅是花滑,整个体育历史上不止一次发生过,僵持不下的竞争对手,为了彻底地打倒对方而在场下向对方施以毒手。小樱突然在奥运前夕被一个醉汉莫名其妙袭击,身心受创,最大的嫌疑人显然非汉娜莫属。 

欣欣隔着两人加厚的羽绒服,试图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她,趴在她耳边说:“没事,你跟我说没事的。咱们俩,好姐妹,一条心。” 

汉娜推开她,极力否认:“没有的事!别扯上我!”当然,这种事别说真的扯上,就是舆论扯上也要影响前途。汉娜突然意识到,现在欣欣已经把这件事牢牢地跟自己勾在了一起。这究竟是她的主意还是大家都已经传开了?她的心跳得厉害,甚至有点想立刻去求证每一个认识的人。欣欣不慌,她还是那样气定神闲笑眯眯地瞧她,眼神里饱含“我如上帝爱你般无私地爱着你,拯救你。”汉娜彻底慌了,眼看接她们的大巴车缓缓开了过来,她慌乱下几乎是本能地在威胁欣欣:“别到处乱说!这事跟我没关系听见没有?不许说出去!”头也不回急忙奔向大巴车,先自己冲上去了。 

小樱从场馆门里慢悠悠转出来,手里把玩着耳机,低头不语。欣欣转过身,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掏出手机扔回给她:“你的手机。我就帮你到这了,别的事,别再找我了。我还小,管不了你们那么麻烦的事。” 

小樱便立刻换上那副卡哇伊的脸,一步冲上来抱住她用力亲了一口:“乖啦!你肯帮忙就最好了!好好比赛,加油!”跟着也跑远去,跳上大巴车了。 

显然,小樱并没有把欣欣当成对手。她和所有人想的都一样,汉娜才是她的对手,欣欣只是个小姑娘,温吞柔软,偶尔爆发一次。谁还没个走好运的时候呢?那次也是自己不小心,竟任由汉娜抓打自己的照片流了出去。不知道现场到底谁是叛徒?本来想着拼上自己,一举破了褚清黎多年以来保持的“零绯闻单身王子”形象,谁料却遭反杀。要不是这样,哪能轮得到她拿分站赛冠军?不过是大家要压一下舆论影响罢了,“哼!”对那一战,小樱一直是不服的,拿了总冠军之后才平和了些。“果然,就是个毛丫头而已。” 

公开练习的时候,欣欣依然没有任何四周跳,还是她惯常的那老三样。当然她提交的表单中有4周,她也在采访中表明了“一定要努力跳出四周”的决心,但眼下这样的状态是不行的。小樱看了都要摇头。小樱自己的脚踝其实落冰还很疼,但她依然咬紧牙关顶着,连上了4S和4+2。她没有选择,因为汉娜已经开始练第三个四周了,听说前两个成功率都超过了50%。她只能搏一搏。 

休息喝水的时候,欣欣在后场找到她,很关切地问她脚怎么样?小樱很奇怪,大赛将期,所有人都几乎不跟其他人闲聊了,她为什么那么没心没肺?不过话说回来,没负担的人终究是可以没心没肺一点吧?这一次就连中国国内的媒体报道都对她不再报以“天才少女”的称号,转而小心谨慎地希望她可以勇夺奖牌,为国家争取荣誉。 

“这么多年‘天才少女’,也该歇歇了。”小樱心里其实藏不住鄙夷,“哪来那么多天才少女?难度先跟上来再说呀。吹了这些年,进了成人组,总藏不住了吧?也不知道清桑看上她哪一点。”心里既然存着这样的想法,小樱脸上当然不会拒绝欣欣的好意,笑着回应她:“没什么事了。只是有点吓到了。” 

欣欣夸张地应:“可不是!我听说了都吓死了!到现在我妈都不肯让我自己出门,晚上9点前必须准时回家。不然就夺命连环call。”说到这个,两个青春少女倒是很有默契地凑在一起笑了起来。欣欣接着又说:“你这事也蹊跷,就这么巧?眼看奥运了,来这么一下?” 

小樱撇嘴:“巧不巧的,这得警方说了算。” 

欣欣朝冰场里看去,汉娜和她教练正在场边说着话,“你没打算自己去问问?”她眼睛似是放空,什么都没看。 

但小樱明白她的眼神落在了哪里。其实自从小樱出事以后,舆论就有矛头指向了汉娜。只是既无实证,话自然是不能乱说的。“问,难道就能问出什么来?” 

欣欣一笑:“怎么说大家都是姐妹,私下聊聊天,又不是记者会,又不是警察问话,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是不是?” 

小樱也笑了:“我觉得你这次状态不错,发挥好的话,兴许你稳拿一块奖牌呢。” 

欣欣捂着嘴笑:“是吗?那简直太好了!我也希望自己奖牌的颜色更好看呢。” 

跟着,小樱便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现在小樱取回了自己的手机,蹦蹦跳跳走了,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受过伤的样子,不再理会刚才主动过来帮忙的欣欣。欣欣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来就只要集中力量关注自己的训练了。 

早在她夺得第一站大奖赛分站冠军的那个晚宴上,她就以“一鸣惊人”的姿态站在了国际裁判与官员们的视线中。又因为是俱乐部成员,国青队对她几无控制权。一时小朋友们凑在一起,各种吃喝玩闹,交换电话、社交媒体。欣欣一个晚上拿到的联系方式大概比她这辈子见过的人都多。 

不过这恰是她最擅长的地方,她热爱朋友,热衷与人交往,甚至热爱观察每个人微妙的情绪反应。所以她从来不担心爆炸式的信息冲击,这才是她的主战场,是她的天堂。 

有位40岁左右保养很好的女士走过来,和欣欣在吵嚷的音乐声中尽量放声攀谈。欣欣很客气,保持着礼貌和对方开心大声“嚷嚷”几句。女士便邀请她“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说话”。欣欣没有多想,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吵闹会场,转入连接处的走廊。 

这里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一点都没有会场光鲜亮丽的样子,到处是翻倒的名牌和歪到一边的桌子,还有堆起半人高的椅子堆。女士脚下被一条易拉宝的牵引绳绊了下,优雅的鱼尾裙差点被高跟鞋缠成一条真的美人鱼。欣欣赶忙上去扶住她。女士好开心,她大约是多喝了几杯,拉起欣欣就顺势坐在混乱的椅子堆下拉起家常。 

她不是运动员出身,但她好爱花滑。不止本土德国,她家里资助支持了好几个国家的花滑运动,她希望能在每一场比赛上看到美丽的姑娘代替她站在场上,就像她本人站在场上一样,姑娘的闪耀时刻就像她自己在闪耀一样。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欣欣的表演,让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么年轻——啊,青春! 

她的话真是多,越说越多,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的。欣欣陪着她笑,自己也开心起来。她一直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别人看她一眼都觉得舒心,觉得踏实,觉得可以倾诉心底最可怕阴暗的想法。路德维希女士也不例外,她看着欣欣的眼睛,终于吻了上去。 

欣欣其实是愣住了,所以没有来得及拒绝,但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女士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她请求欣欣的原谅,并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毕竟她有一整个家族在经营,即使她的丈夫另有情人,即使她的儿女都不在身边——但她的家族需要她完整的、健康的、美好的家庭形象。 

欣欣什么都没说。到了大奖赛总决赛那天,当她再次见到路德维希女士时,主动拉起她的手,热情地邀请她“加入年轻人的队伍共舞”。女士再次喝了很多很多,他们跳的实在累了,欣欣便主动承担起了扶她返回客房的责任。 

路德维希的秘书官和欣欣一道,将女士放在客房的床上。两个人正准备一起静悄悄地退出去时,女士叫住了欣欣:“你等一下,我今天非常感谢你。当然我知道自己并不能回报你什么。你也没必要回报我什么。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欣欣当然知道她想要女士为她做些什么,这样的企业家在世界各地都可以随时做她想要做的一些“小事”。她唯一的障碍就是,这件事,是谁要求来做的呢? 

“褚先生,嗯……褚清黎先生跟我提过……”欣欣显得十分犹豫。 

路德维希笑了。在真正的“花滑圈”,那些真正的顶级玩家圈里,早就知道褚清黎在搞些什么。甚至他具体在哪几个国家圈了多少个孩子,这些人都了如指掌,闲来当做八卦磨牙:“听说又跑去芬兰挑了两个?男单女单,还不知道叫什么呢。能练出来再说吧。”不仅仅是褚清黎,这几个大的派系谁不培养自己的后辈?褚清黎只是个后起之秀,想凭一己之力挤进这个顶级圈子罢了。 

“嗯,褚先生,说什么了?”她坐起来,抱着膝盖尽量认真地听。她当然知道欣欣是褚清黎挑选出来的人,也知道上次分站她的夺冠背后有褚清黎多少心血。说句实在话,大奖赛的最终结果是一个平衡的结果,男单既然只能给褚清黎,那女单必然不能是他的人。 

从口气里,欣欣能听出那种随意,那种不重视。在这种真豪门的眼中,他们这些在役的、20岁往来的运动员们实在是太渺小了。为了通盘棋局考虑,任何一颗小棋子都可以随手弹飞灰灭。她想变得强大起来,甚至不用在说话前加上“褚先生说……”这种前缀。那么现在,就是她第一个突破口。“褚先生,他非常遗憾汉娜失去了金牌。” 

女士笑答:“这没什么,小樱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她夺冠的欲望有多强。说真的,每年都有那么多新的花滑选手出现,可是这么多年来像小樱这么拼搏的孩子,还真是不多。我想褚先生应该很清楚大赛的结果,他只是对汉娜的表现有点遗憾吧?毕竟真的只差几分而已。”那说明评委们对汉娜已经高度认可了,大家都很喜欢她。女士未说出的心声其实表达得很明白了。 

欣欣顿了下,又说:“是啊,几分而已,说明她真的很有能力拿金牌是不是?所以……”她略一犹豫,到底还是说了出来,“褚先生真的很希望她能在下一次有更好的表现,拿到金牌。” 

女士有点真的认真起来了:“你不想拿金牌吗?” 

“想啊!但我认为褚先生讲的很有道理,我还小,还有很多年需要去磨练。我会努力去磨练自己的!”欣欣报以坚定的笑容。 

女士点头:“很好,但是小樱现在势头很好啊!说实话大家都是很看好她的。我们也很喜欢她。接下来正是她大展手脚的时候不是吗?” 

欣欣掰着手指,轻轻地算:“连续打完大奖赛和四大洲,身体应该非常疲乏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刚刚听她说,还有一堆的广告和节目要上。这样的密度真的能打奥运会吗?万一出点什么闪失可怎么好?我们做运动员的,平时训练小心谨慎,最怕的就是受伤了。成绩不过是一时胜败,伤病才是毁人一生的致命打击。你说她怎么这么拼命?” 

这次女士没有笑,她抚着长发,深深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褚清黎对这个决定想得很透彻了吗?这个世界需要平衡,他真的想明白了吗?他真的更看好汉娜在奥运会上的表现吗?这是他第三次奥运了,差不多是最后一次了。” 

欣欣咬了咬牙,点头:“最后一次上奥运的老将,谁会苛求呢?他自己也无数次对公众说,享受过程就好。” 

女士便也点头:“好,但我现在什么也不能答应。你今晚也没进过我房间。”说着朝她挤了挤眼睛。 

欣欣咬着嘴唇哧哧地笑,扭身要走。 

女士坐在床上发出了感慨:“我们一直都以为,褚清黎着力培养汉娜,想不到他其实更喜欢你啊!” 

欣欣吓得回头,脸都没有血色了。她并非不知道如眼前这样的顶级玩家对他们小棋子如何了解,她只是生怕他们太过了解,当场戳穿了她的小把戏。 

好在女士宿醉之下,并没有过多纠缠的意思。她只是压着额头,喃喃自语:“这么重大的任务,已经肯交给你了。”挥了挥手,让秘书官送她出去。 

欣欣几乎是逃出来的。回到举办party的大厅门外,她感到自己的手和腿依然在抖。倚在门口,party上喧闹的音乐变得愈加迷幻立体,仿佛时间都扭曲变形。 

褚清黎已经被意大利队的双人男伴当胸抱起。周围一圈惊叹声中,闪光灯频频亮起。女伴冲上来掐住他的脖子,假意恼怒,并警告他“下不为例”。再回头,男伴早又抱起了中国队的黄源,还好似公主一般转个身。女伴手忙脚乱,又去对着黄源“大打出手”。一时大厅里笑倒一片,欢乐祥和。 

褚清黎脱身出来,跌跌撞撞逃到门口,过来兴头头拉起欣欣:“刚才没找到你。快去看你们队黄源发疯!” 

“嗯,黄源,”欣欣想。到奥运会时黄源23岁,正是最成熟稳健又力量雄厚的年纪。“其实媒体们一直都在关注他。或者这真的是唯一有望摘星的人了。” 

斯德哥尔摩的下午,天舒朗得不像话。抬头看天的话,会发现云层太薄,仿佛一眼看透星际。大巴车里的人越来越多,欣欣身边走过去的队员大半跟她打个招呼就直接上了车。但她还不想上车。她眷恋这清冷的空气,让她保持清醒,远远旁观。 

但大巴车里一直保持着刻意的安静。 

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天就是短节目的比赛了。 

欣欣赔上一切,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深吸一口冷气,拉起自己的行李箱,摊开最美好的笑容,跑起来,跳上了回酒店的大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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