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绿

编辑：青

所谓的增库，是指在数据库中添加新的子库。

这就好比说在空间固定的大仓库内增加一个新的纸箱，箱子里的内容可以是整包封装固定的，也可能只是一个空壳——只是放下了“准备要用的箱子”，然后，就把它放在那儿。

还有一些做法，是在隔壁的仓库里放一个箱子，然后在箱子底下挖个地洞直达这一边的仓库，即以“超链接”的方式外挂一个新的子库。

总之，这类操作的影响可能很小，也可能很大——如果箱子里的东西够多、占据存储够大。但是就我所知道的，那天早晨的增库操作，对于整个“文明”来说，无异于往翻腾的大海里丢进了一枚细小的石头或者树枝。真的小到不用计算。

全是明码，我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新手做的。要不要这么蠢。

可我明明一直挂着防火墙告警看反应，防火墙全无告警。他们那仿佛铜墙铁壁一样密不透风全用白名单法则来守护的防火墙居然全无告警。这代表有人从这套“S”型的建筑内部放进去了这些东西……多余的东西，多余的“无用文明”。

好像是叫这个？或者是“非实践性的文明”，似乎要更为精准一点。所有超过15个罗马音字母的固定词组都是异端。

可这也都是些每天琢磨着怎么折腾刁钻用词的懒散官僚搞出来的花样。他们现在开了几次会，觉得中古的语言词汇没有用了，有可能过几年又奇货可居，再开会决定要把那些保护和振兴起来。老温斯顿做这个数据库当初就是为了成为大承包商搞搞钱，他没有考虑过什么“代表先进文明”的事，别的我不敢说，这我坚信不疑。

那天离开“火花”以后，我先回了老工业区的事务所办公室一趟，把我的发现和见闻连同没吃完的披萨饼一股脑投喂给亚德里安。

“唔，那个女的有问题。”老刑警嚼着饼子对我说。

“女的？哪个女的？”我已经22小时没睡了，现在我的颅骨内容物并不像是一整个的死面团，它们正在优雅地融化。我的头壳里目前装的是奶油蛤蜊玉米浓汤。

“你说的，突然出现的女清洁工，五点钟跑到‘文明’数据库存储机房上班的那个清洁工。”亚德里安说，“她不给你做注解你不会知道有人做增库操作，在‘文明’里注入了‘非实践性文明’内容。”

“蛤？”我绕不过来，我感觉自己被“文明”包围了。

“唉，阿伦你想想，事情怎么就能那么巧呢？你刚好在找，她就刚好来了。你刚刚也说了，防火墙牢得很，只能从他们楼里内部的哪个机房加料进去。”老亚德里安从披萨上摘下一片腊肠，很努力地教导着快要睡过去的我，“看，一整个披萨这么大，多一小片还是少一小片腊肠谁都看不出来——整个公司那么大，清洁工每周多扫一次机房也没啥问题吧。”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又似乎有哪里不对，有哪一处特别牵强……我晃了晃满脑袋的蛤蜊汤，嘟嘟哝哝与他讲：“她名字的释义是刚刚一次新的增库操作注入进去的，按照你的推测，她完全可以写其他的字蒙混过关，没有必要刚好被我看到有。又或者，她就是违规注入的贼，更没有必要在我跟前一惊一乍地引起我的注意，她只要简单道个歉说‘哦本来就有我居然不知道’……那不就行了？说不通啊。”

看样子是我这头的风向要取胜了。亚德里安不肯认输，开始准备物理打击，他跳起来给我整意式咖啡：“我现在不跟你讲，现在的你根本没法儿理喻你知道吗？”

楼宇对讲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是那种“叭叭叭叭”特别尖锐的高频噪音，直接能杀死脑细胞。我们用这种呼叫装置给来访者开电梯门。

我太累了，神经衰弱，被那声音吓了一大跳，抄起西装外套想把整颗脑袋都包进去。

亚德里安叹着气看了一眼监控，他猛地推了我一把：“看！女的！”

他也太大惊小怪了。监控范围内一天要走过八百个女人的，我们明明有过不少客户是怀疑自己丈夫的焦虑女性。

“……嗯？找谁？”我问。

亚德里安拿起听筒听了几秒钟，然后，他缓缓地把脸转向我。动作很缓慢，只是仍可算作是一惊一乍的一种模式。他看着我的神态，是恐怖片里一道作死的同伙满怀惊恐互相打量的类似方式。

“是保安呼叫的，他在门口抓住一个跟踪你的女贼。那女的在工业中心门口想打听你去了哪层。幸好我经常给保安塞烟。”他看着我说。

“不是我老婆吗？我老婆也爱跟踪我，看我是不是直接去便利店，还是顺道去了卡牌游戏店。”我受不了了，我要睡了。我打算直接用西装包住头在事务所的沙发上横一觉到中午。

“那女的说名字了，她说认识你。她说她叫黄翘英。”亚德里安复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