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来到厄琉息斯,雅典西北方的一座小城邦,群山环绕,盛产大麦、薄荷、葡萄与石榴。这里仍然使用古老的阿提卡历,丰收季为三月。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有外乡人络绎不绝前来,并非为了此地欢快的丰收季庆典(这里的节日仍然保留着上古时期元气充沛的粗俗放荡),而是在大街小巷里鬼鬼祟祟地转悠,寻找、打听,刺探,向每一张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却对所寻觅之事绝口不提。
城邦中人都知道这些外乡人为何而来,但他们也绝口不提。
原来厄琉息斯是一种古老的地下秘仪所在地,这种秘仪是早已消逝的黄金时代最后的遗存,据说只有参与者才知道它究竟以何种方式,侍奉哪位神明,以求得怎样的福祉。而世间只有传说。
传说这秘仪与生命、死亡、灵魂、魔法、复活及永生相关,牵涉到众多神明,祂们呈现的面貌与世人熟知的绝不相似,而是尘封的上古传说中的黑暗之相。也正因为如此,仪式隐秘异常,只有极少数历经考验且幸运非常的信徒,才能参与其中。
不仅参与者从不泄露关于秘仪的任何消息,厄琉息斯城邦的普通居民,也因为根深蒂固的畏惧与禁忌,绝不谈及。
传说,仅仅是传说,秘仪关乎数位女神,人们所知的仅是祂们在世人面前名字和模样:得墨忒尔、帕尔塞弗涅、赫卡忒、卡利俄珀、倪克丝、忒提丝……而实际上祂们都是神秘的三相女神,绝少人知道她们被掩盖的隐相和变相。
秘仪也关乎一些古老的神迹,它们被层层掩盖而又互为因果,世人瞥见的只是最表面浮光掠影的假象:生命与丰收女神得墨忒尔与女儿帕尔塞弗涅失散后又相聚;女神欲将永生赐予凡人之子而不得;神明之子徒然地为带回所爱之人潜入冥府;以及老妪粗俗的玩笑和被撕成碎片的祭品……故事的真相则更黑暗,也更深邃;更残酷,也更恢弘。使得一些仅仅窥见毫末的世人愿意用毕生的时间去追寻真相,而窥见真相的人们更是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还有传说,更为荒诞离奇的传说,说秘仪的主持者,凡人之中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三相战士,克琉斯和墨塔涅拉之子特里普托勒墨斯——上千年过去了,主持者仍然是他。
事实上,随着时光流逝,皮格马利翁在厄琉息斯的行踪也成为一个传说,关于秘仪的纷纭传说的组成部分。没有人确知他是否真的曾参与其中,是否侍奉过那莫测的神明,供奉过不可言说的祭品,并窥见了本不应属于这世间的秘密与奥义。
后人只知道他在厄琉息斯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前一年阿提卡历的八月,到第二年丰收季之后,其间还有人曾在雅典近郊的帕勒隆海岸,和雅典城外的厄琉希尼翁神庙看到过他。以及,在离开厄琉息斯之后,他那张成熟男子的英俊而热情的脸上,明显地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岁月的痕迹。
同时,他的行囊里也增加了两种植物,它们采自厄琉息斯城外的墓地。一种是当地人称为“廓尔柯”的某种薄荷;另一种是名为“玛菲丝”的细茎植物,开着娇嫩艳丽的红花,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作“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