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也许是明里的错觉，也许不是，琦琦眼睛里的光黯淡了几分，但她随即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您！明里姐！谢谢！像柯先生这样的人，即使只是见一面，也足够我受用终身了。”

明里倒也能理解她的激动，虽然老柯身处所谓“隐形基石”行业，但这几年成就实在太大，影响力再也无法“隐形”，渐渐被捧上神坛。可实话实说，明里对老柯的评价倒没有业界普遍的那么高，大概“本乡无先知”的缘故，她认识他太久，和他们夫妇太熟，始终觉得老柯只是普通甚至平庸的优秀。他胜在没有特别的短板，做事踏实，为人厚道，以及不容置疑的运气，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娶到了对的人。

柯太的名字是斐然——会给女儿起这样一个名字，家境可想而知。明里把她叫作“斐姐”，至今她还记得，自斐姐与老柯交往伊始，她便毫不掩饰年轻女孩子对仰慕欣赏的女性朋友之男友那种特有的带点鄙视的敌意，曾经借酒盖头，当着老柯的面就说：“拜托！斐姐，除了皮相，这位大哥哪一点配得上你？”以前老柯有时还拿这话挤兑一下明里，这几年才渐渐不提了。当然，时过境迁，相由心生，如今老柯其他方面倒是很拿得出手，但皮相是早就配不上斐姐了。

与此同时，如今明里也只在私底下叫“斐姐”了，外头还是敬称她为“柯太”，就像把“老柯”尊为“柯董”一样。老柯倒是甘之如饴，斐姐虽然抱怨有够难听的，也只得将“柯太”扮演下去。

当然，对着琦琦，明里不会去破坏老柯这样“前辈大咖”身上的光环，更不会告诉琦琦老柯入行和起步都是斐姐推动，以及全靠斐姐家的背景。之后则时也命也，就算是比他还要平庸的人才，只怕也能做到今天的局面。

“其实我是受柯太所托。”明里只这样对琦琦说，“借你的聪明、演技和网红身份，配合她敷衍一下老柯。”

琦琦早已调整好心态和语气，笑盈盈地伸出三根手指：“三件事，明里姐，首先我并不聪明，其次我演技欠奉，最后我无论如何算不上网红。”——这还不够聪明和有演技吗？明里在心里说，还没等她开口，琦琦又说：“但是！只要明里姐说话，我一定全力配合。”

“你应该先问是什么事情的。”明里也笑，“我总是对年轻的孩子们说，行走在外，无论对着谁，一定要先问清楚再答应。”

琦琦的笑容更加灿烂，眼睛弯弯：“因为我相信明里姐呀！”

这时明里又觉得自己选对了人，于是细细道来。大意是柯太当年和柯董并肩创业，至今仍是集团联席主席，但随着女儿出生，以及老柯的事业做大，她的重心不可避免地移到家庭。柯董自然很是感谢夫人多年的支持和付出，心里也总有点愧疚，觉得她是为自己牺牲了事业。现在女儿念大学去了，柯董就想着支持柯太做点什么，以填补她的空虚。因为柯太一直很喜欢喝茶，先是有钱，后来有闲，于此道浸淫更深，柯董就琢磨着投资她做个茶的品牌。而柯董这样运营之神的人物，自然不会小打小闹，上来就想着做大做强，并自诩紧跟时代脉搏，对新媒体、网红经济、平台运营之类很有兴趣，奈何自己的产业眼下还未能与之接驳，便想着借柯太的新生意来试水试刀，诸如此类。

老实说，这已经是明里粉饰许多的美化版本了，真实情况是斐姐对老柯的提议嗤之以鼻：“我只想踏踏实实喝口茶，他自说自话，瞎裹乱！总以为天下人都同他一样利欲熏心！”至于什么乱七八糟的平台直播啦、网红路线啦，传统文化复兴啦，渠道下沉啦，潮流国牌啦、生活方式的沉浸式体验啦……斐姐更是完全无语：“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一把老骨头，以为买双新鞋就能上新赛道？”

连明里都啼笑皆非：“我们柯董是在哪里被什么人灌了迷魂汤吗？你要问我的话，不管是茶业、新媒体还是网红经济，都是没有尸骨无存的觉悟，最好不要随便碰的领域。”

然而老柯现在位高权重，事业如日中天，平时一言九鼎，一旦“老夫聊发少年狂”，怎么会相信自己不能换个赛道打个响指就再创奇迹？到最后斐姐不胜其烦，对明里说：“算了算了，找个和你熟的靠谱网红来操作一番，让他见识一下，感受一下，看他再轻狂！”

“网红哪有靠谱的。”明里嘀咕，又起了点坏心，“那我就找个最轻狂的小网红来！那种锥子脸水蛇腰十级滤镜皮肤的。”说着脑补了一下画面，不由得笑死。斐姐推她：“你别添乱，你还不知道老柯的德性！找个他没法说‘这个不行，换一个’的。明里你现在时间多宝贵，哪有功夫同他耗。”

“不，我的时间并不宝贵。”在斐姐面前明里永远说实话，“我只是很享受把每天的日程排满，再逐一划掉的乐趣而已。”

“既然享受，为什么不。”斐姐又叹，“老柯倒也不过如此而已。只是人与人的享受无法共通，我实在不想陪他发疯了。”

“相信我，他不会享受的。”明里至今仍未摆脱“我朋友的老公配不上我朋友”的情意结，冷笑，“真把他扔进那个赛道，他会被踩成烂泥。”

事实证明知夫莫如妻，还没等明里安排，老柯倒先审核挑剔起她的人选来。“你推荐的这个小姑娘，我觉得不太行啊——”老柯弹着手里几张A4纸，他是那种不论何时都要拿着纸质文件说事儿的作风，年轻时还能勉强说有几分狗头军师或斯文败类的味道，如今已是纯然老干流了，“我搜了她的视频来看，活跃度不是很高嘛。怎么说呢？我觉得她思路有问题，单个视频质量都不错，可是内容太芜杂，不成体系，目标受众定位不清，也就难怪一直没有红起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