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不是！我、我——”琦琦窘得满脸通红，额角冒汗，“我的意思是……”这时斐姐说话了：“没关系，琦琦，我明白你的意思。”然后她转向老柯，“但是其则，我是真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一向这样泡茶、喝茶，只是自娱，偶尔与亲友分享而已，以后也不打算做什么改变，更没有任何商业化的企图，接不接地气儿，有没有市场，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

“啊？”老柯有点傻眼，“我的意思是……”

“我理解柯董的意思是希望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地创新一个新锐国潮茶品牌。”明里看似替老柯说话，实则暗搓搓带了点小diss，“毕竟我们明明是茶的国度，却并没有立顿或川宁那样的垄断国民品牌，也没有TWG或者F&M那样的顶流轻奢大牌。”

老柯却完全没有get到任何diss意味，大为感激：“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最近也开始有一些颇有热度的网红茶品了……”琦琦弱弱地提醒。“对嘛对嘛！这不正说明大家都看到了这个缺口，说明这就是商机！”老柯更来劲了。斐姐瞅着他，明里觉得她眼神里有种不知拿此君如何是好的无奈：“其则，以你现在的成就地位，真的有必要，跨界那么远去掺和吗？”

“唉？”老柯愕然，“怎么是我？斐然，我这是在为你开路啊？”

“为我？”斐姐面上仍带着笑意，语气更加柔和：“可事实不是已经证明，我既不接地气，也没有市场？”

老柯又被噎住了。明里只得再打个岔：“如果柯董真的有志于此，要不考虑一下，去把Roos夫人请来掌舵？”“谁？”老柯问。“Nathalie Roos——Ekaterra Tea的CEO啊！”明里却没想到老柯不识这位，“柯董您不是要对标立顿吗？”眼看老柯真的若有所思起来，斐姐白了明里一眼：“你少裹乱，你怎么不干脆建议去把汤姆斯·立顿爵爷给挖出来呢？”

说话间银壶里的水知情识趣地沸腾起来，大家都明显松了口气，默契地齐齐回归品茶的初心。斐姐再拿出一只公道杯，与锤目纹的那只气质迥异，粉引、镐纹，质朴无华，但明里认出是后藤义国的一件拍品。她还记得当时斐姐志在必得，自己则理解不能，直到看到实物，才承认这确实属于初看不起眼，越看越顺眼，也越看越值钱的物件。

斐姐把银壶从电陶炉上拿下来，搁在铸铁折梅枝壶座上，仿佛之前的对话并未发生过一般，闲闲地对琦琦说：“没有温度计也不打紧，还有一个办法，水开之后移火，等咕嘟声消失，再把水倒出来。”说着她把水先倒进那只后藤义国，再倒进那只锤目纹琉璃，“这么倒腾一遍，水温就差不多合适了，冲泡红茶大致不差。”

大雪山第二泡的茶汤不复清浅的橙黄，而是一种明亮的橙红，衬着粉引茶器那略粗糙的内壁，有种别样的明媚，香气比第一泡略逊，入口的甘甜却更清晰明显，水蜜桃的芬芳仍若隐若现。琦琦垂下睫毛，小口啜饮，几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嗫嚅：“斐姐，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琦琦。”斐姐的笑容更加温和，“我也很抱歉，孩子，是我何不食肉糜了。”“不是，真的不是！”琦琦涨红了脸。“但其实没有公道杯也不打紧。”斐姐又说，“我年轻时，出差在外，也曾把一次性纸杯捏个尖口，权充公道杯。”说着，她还比划着演示了一下。“我会去买公道杯和茶滤的，我发誓。”琦琦忙说。明里却说：“自从置办了奶泡机，我就把之前打奶泡用的那个拉花杯当公道杯用了。”“嗳？真的可以吗？”琦琦聪明地接过她的话，语气轻松起来，“那我也去哪里先顺个拉花杯来暂代。”

“当然可以，只是功能而已，材质形状并不重要。”斐姐温柔地说，“要紧的是你真的享受到了，而非表演给什么人看。——当然，如果你享受表演给什么人看，那是另一回事儿了。”

说着，她往茶案下翻找片刻，拿出一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枚簇新的银茶滤，与她正用着的显然是同一系列，只是荷叶上不是青蛙，而是一只颤巍巍的小小蜻蜓。“但是茶滤，”斐姐笑着说，“很抱歉，我想不出能用什么日常替代。”“丝袜？”明里提出建议。“去你的！”斐姐啐她，又把锦盒朝琦琦推过去：“别听明里胡说！琦琦，送给你，希望你有机会用上。”

“不，不，不！”这下琦琦不仅面颊，连眼眶都红了，急急摆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贵重。”斐姐半开玩笑地说，“我不该说这话，但事实如此，这比一泡大雪山可便宜得多。”说着白了明里一眼，“你都不知道明里糟蹋了我多少大雪山。”“不用来煮茶叶蛋就不算糟蹋啦。”明里笑。琦琦几乎泪盈于睫，却也乖巧地吐吐舌头：“我就一直在猜，四千年的野茶林，会是什么天价，但我不敢问。”然后她郑重地收下锦盒，抱在怀里，郑重地道谢，“谢谢您，斐姐，我明白了，我会珍惜，我不会再用忙碌和疲惫作借口，让自己失去感受力和心气儿。”明里替斐姐去轻拍她肩头，斐姐再次续水，闲闲地说：“再好的红茶，三泡之后就索然无味了，唯独大雪山不同，到第六、第七泡，依然很出色。”琦琦则轻声说：“今天我是真的相信了，从来佳茗似佳人。”明里拍手：“如今能引用这句诗的孩子，就很对得起今天的茶了。”斐姐笑着摇头：“我可当不起。”

她们再一次相视而笑。老柯这时忽然也跟着感动起来：“好啊好啊，年轻的女孩子有点高雅的嗜好，是好事儿啊。”——虽然他的感慨依然不着调，也依然只有琦琦肯敷衍他：“也谢谢您，柯董，今天我真的是获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