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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口袋

作者:微安布罗

编辑:单脚跳的鸮鸮

30 失序之家
2023-02-27

阿芒先生和静静女士的家里最近出现了怪事。

本来放在茶几上的杯子会突然出现在椅子上,分类摆好的书籍杂志会无故变得乱七八糟,刚买的西瓜还没来得及切块就被插满了水果叉,明明是甜味的水果蛋糕吃起来却像放了盐……

他们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犯了糊涂,后来又怀疑是对方在搞恶作剧。但排除再排除,小心又小心之后,他们才意识到是怪事发生。

不久之后,静静女士发现自己怀孕了。去做检查时医生问起有没有什么异常,静静女士说起最近的咄咄怪事。

“那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医生说,“这都是怀孕的症状。”

“难道是我脑子出了问题?”

“当然不是。”医生微笑,“你家里发生了变化呢,自然就会和以前不一样。”

“那以后会好的吧?”

医生笑而不答。

既然问题的原因找到了,阿芒和静静不再疑神疑鬼。不过,怪事并没有就此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四处找不到的茶杯第二天出现在洗衣机里,和袜子一起被洗得干干净净;让人一夜难眠的枕头下面,居然摸出半个被咬过的苹果;调料罐里的糖变成了胡椒粉,胡椒粉变成淀粉,淀粉却变成了盐……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混乱层出不穷,让他们烦恼不已。也许等宝宝出生以后就会好的吧?——他们安慰自己。

但是,在宝宝从医院回到家的第一天,家里的重力也消失了。

最先是一些小物件漂浮起来,钢笔、眼镜、纸巾、手帕、尿布、奶瓶……静静只好把它们都收进抽屉里。接下来,一些中等大小的东西也不安分起来,电脑,水壶,脸盆,台灯还有宝宝,它们不光悬浮,时还会飘到别处去。阿芒买来各式吸盘和挂钩,四处贴起来。但是宝宝总不能挂在墙上,静静和阿芒只好轮流抱着宝宝,连睡觉也只能轮班。终于,双人床和大衣柜也漂浮起来。他们请人把家具都固定在墙上,再把所有平面和边角都包上海绵。现在,他们的家俨然变成了太空舱。做事,轻手轻脚,移动,小心翼翼,出门,难上加难。连拉屎撒尿、洗脸刷牙都成了不得了的大事。

他们咨询了医生、育儿师、建筑师、心理学家甚至物理学家,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每一个被问到的人似乎都觉得他们在小题大做。“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呢?”被问到的人每每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告诉他们“慢慢就会好的”。

“慢慢”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他们试着用各种办法使秩序恢复正常,整饬作息,合理收纳,发明出防缠绕绑带、负压奶嘴和吸盘鞋……然而一切都没有用,只是让他们徒增疲惫和沮丧。他们想要的井井有条、双脚落地的生活仿佛遥遥无期。

这样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连黑夜白天似乎都没了区别,再这样下去时间也要出现错乱。他们实在太累了。

某天的疏忽之间,阿芒和静静居然同时睡着了,宝宝趁着父母打盹脱离了他们的怀抱。当两人从梦中惊醒时,他们看见宝宝正悠悠荡荡地飘在房间中间,自在地踢腾着腿脚,划动着手臂,嘴里玩着口水泡泡,发出意义不明但显然很快乐的声音。在他们初醒的迟钝时刻,宝宝腰上的尿布刚好松脱下来,半小时前的一瓶奶适时代谢完成,喷涌而出,推着宝宝像螺旋飞弹一样横冲直撞。宝宝开怀大笑,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笑出声来。在早晨的薄薄的阳光中,飞腾的金色“水珠”伴随着笑声洒满整个房间。

阿芒和静静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一直以来他们都拼尽全力,试图回到从前的秩序中去,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他们相信到那时一切就会“好起来”了。但当听到宝宝咯咯的笑声,他们似乎明白了—— 一切都不会再回到从前的秩序中去了,宝宝的降临带来了新的秩序,他们已经拥有了全新的生活。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好起来”不意味着回到过去,而是他们和宝宝一起建立起全新的生活,之前的所有“怪事”和混乱,其实都是新生活的序章。

于是,静静和阿芒重新感到了快乐。他们解开系在身上的绑带,甩掉吸在地上的鞋子,和宝宝一起漂浮旋转,大声欢笑起来。


202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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