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赛季结束后,冰演提上了日程。俄罗斯难得的给欣欣发出了冰演邀请。已经有好几年,欣欣没有去过俄罗斯的冰演了,这次突然的邀请倒让她有点不知所措。米什卡很无所谓:“挣钱嘛!去哪不是去?不是我说,你可太缺钱了。”
为了挣钱,当然,更为了稍稍减轻一点米什卡的压力,欣欣“毅然”接下了冰演,并在排练时受到了夫人的热情款待。
许久不见,夫人还是那么圆润清冷,像这初春里半温不冷的清风。下午茶依然是夫人最爱的蜂蜜红茶和司康饼。欣欣皱了皱眉头,瞧瞧桌上实在没有什么她能吃的东西,只好干喝红茶。夫人歉疚地火速叫来厨师:“明天记得准备低热量的点心,我和欣欣有好多话要聊呢。”
为什么突然找她?显然所谓冰演不过是夫人想找欣欣聊天的一个借口罢了。但其实真想见她也不是没有其他方式啊!欣欣想不明白,便直截了当地问夫人。她对夫人总是很崇敬,崇敬之中又带着小女生的不安,总想要确定点什么。夫人眯着眼,享受着她的蜂蜜红茶,慢慢发问:“如果皮耶塔抖出所有的事,你打算怎么应对?”
“您是替清桑来问的吗?”
“哦我只是好奇。”夫人笑起来,“我听说詹姆斯挺麻烦才换到她闭嘴。”
“那您更该了解我是不会同意那种条件的。”
“所以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皮耶塔现在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了。”欣欣耸肩,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地沾染了一些詹姆斯的小习惯。“她可是兴奋剂选手哎!”
“她在上诉。”夫人放下茶杯,精巧的玫瑰花茶杯碰到碟子,发出了清脆的叮咚声,彰显着自己上乘瓷器的身份。“而且她上诉的内容,据我所知,就是在指控你。”
“随便她吧。又不可能真的成功。我可没下过药。”
“总之还在初步调查阶段,谁知道她会甩出什么证据?但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说清桑的事儿。”
“我都说了,她现在是没有信誉的人了。说什么重要吗?让她跟她的上帝见鬼去吧。”
夫人点头,似乎是放了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她又补充:“谢谢你帮了拉祖米西娜。”
欣欣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愣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喜欢詹姆斯。”
“你也不喜欢安东尼。”夫人点头。
她坐在街边小咖啡店里,咬着吸管喝着苏打水,嘟着嘴也是这么跟阿列克谢说了。她曾经的CP哥哥刚拍完顶级服装的硬照,穿着品牌提供的休闲服,溜出来舒口气。
欣欣看着他的眼睛,觉得甚至比在赛场上的时候更亮了,忍不住问他:“你爱做模特还是运动员?”
他兴奋地笑:“模特只是个过渡,我已经开始准备灌唱片了。哎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没发现录唱片这么好玩儿哎。”
“是好玩儿?还是,喜欢?”
“喜欢……吧?你知道我一直听摇滚的,这次合作的也有我的偶像给写歌你说我幸福不幸福?”
“嗯……那你不打算再接冰演什么的了?”
阿列克谢低了头,思考了很久,才说:“如果夫人帮我安排的话,我想我会接的。”
“只是安排哦……”
他不爱滑冰,欣欣以前就感觉到,现在无比确认了。他是比褚清黎更具有天才资质的滑冰者,是被从小发掘培养的,一点弯路都没有走过的幸运儿。可是他从没有热爱过令他成为王者的冰场。“或许这就是我没办法爱上你的原因吧?”欣欣托着下巴想着想着,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阿列克谢持续笑着,笑得超级幸福,甚至没在意这句话的突兀。“其实我现在才意识到,那时候大概也不是真的在喜欢你吧?”
“那你追我追得惊天动地?搞得我人神共愤的。”她抛出一个幽怨的眼神。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他发出由衷的爽朗的笑,“我只是发现,可能现在我专注在唱歌这件事上之后,就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了!哈哈哈哈你说我是不是个gay啊?”
欣欣收起嬉笑,严肃地回答:“你不是。你只是刚刚开始你的青春期而已。”
天赋这件事,其实往往阻挡了很多人去追求幸福。欣欣从来不知道阿列克谢的出身来历,只听说“家里还蛮有钱的”。她不知道他小时候学花游时有没有天赋,至少在花滑这件事上,他的天赋是惊人的,超过欣欣见过的任何一个少年和少女,包括褚清黎。可他的天赋究竟是种族天赋?遗传天赋?还是个人天赋?都无从得知。但确定的一点是他的确是百年一遇的天赋型选手。无论是夫人还是褚清黎,都对他爱不释手,尤其是他还这么听话、上进、能量巨大。
可欣欣就是知道,他不爱他正为之奋斗的战场,身体里还没有燃烧过渴望。直到现在,她终于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这种渴望。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她的好人哥哥也会为了渴望而蜕变。她更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她会不会做好准备去爱上他?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詹姆斯对欣欣的追求从不因为她的好恶而增减,甚至每场都像一个标准的粉丝一样打开横幅为她助阵。很多时候,这令欣欣感到不适。诚然,詹姆斯对金钱的追求其实也一样的热情洋溢,但在欣欣的眼里,她总难把这个人和真正的“热情”联系在一起。
在詹姆斯的斡旋之下,皮耶塔的申诉毫无成果。她的路断了,至少这两年看起来是的。詹姆斯就是这样,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以最快最果断地做出抉择,绝不吝惜所谓的“沉没成本”。
冰演期间,欣欣被媒体问到的最多的问题无外乎两个:
“皮耶塔曾经是真的故意伤害你的吗?”
“你真的被清殿下操控过吗?”
不管怎样,欣欣总是摆出净白无辜的脸,认真回应:“怎么说呢?这话出自一个兴奋剂选手的口,我个人是不觉得有什么信誉度和真实性可言啦。况且,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假如我真如对方所言,是一个被操纵者的身份的话,那为什么一直都留在中国训练呢?这显然并不合理嘛。”
“听皮耶塔说你是为了摆脱控制才回国的?可以解释一下吗?”
“摆脱?拜托!我一直都是中国队的成员好吗!对对,我是希望能更上一层楼,换过教练,可能造成了大家的一点误会。但是,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啊。我觉得大家不要被一些耸人听闻的故事所吸引,就忽略了事实嘛!”
“那你怎么解释上个赛季的《彼得鲁什卡》?很明显,按照皮耶塔所说的,因为清殿下很早就发布了复出曲目《奥赛罗》,她才选取了这部《彼得鲁什卡》,基本上,就是在影射你们的关系:在白人里成功的摩尔人、背叛的妻子、爱上操纵者的木偶”
“哎呦哎呦!”欣欣笑得弯了腰,“首先,虽然我不是评委,但其实我和评委的打分意思还是挺一致的:皮耶塔对一部具有先锋意味的作品理解得太偏颇了,导致她去着力表达嘲讽,而不是悲悯。视角上也太狭窄了……哦当然,我不是要去评价别人作品的意思,但就我个人看来,这起码说明她根本就没有理解原作品的意思,更不要说影射。再说了,如果我们每选一段音乐都是影射的话,那我看还是别跳了,毕竟几乎每个花滑人都跳过罗朱。那到底谁是罗密欧谁是朱丽叶啊!哈哈哈哈哈!”
“那你觉得谁应该是罗密欧谁应该是朱丽叶呢?”媒体绝不放过任何话柄。
欣欣叹了口气,脸上现出无限向往的神色:“谁不想成为朱丽叶呢?可是她和罗密欧也只有短短三天的爱情而已呀!算了算了,伟大的作品不适合我这么平凡的人生。”
不得不承认,詹姆斯对欣欣应对媒体的训练是成功的。现在的她是如此的自然流畅,发自肺腑地和媒体交换着想法。至于已被时代抛弃的艺术家皮耶塔,大概再也没有什么翻身的可能了吧?
相比欣欣的从容,桜庭面对媒体追问恋情的事显得手忙脚乱了许多。关于阿廖沙,她没办法否认,又并不想承认。结果是每一篇都在这种暧昧的报道里认定他们不过是“露水姻缘”。对这个传闻,阿廖沙倒是很生气,他直截了当对媒体否认了和桜庭的关系:“怎么可能?我可是一个有品位的人,对未成年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有兴趣?我的前女友、前前女友也不会同意我做这么没品的事啊!”
“请问你的前女友之中,包括现在的冰上女王古韵飞小姐吗?”
“喂!虽然我很想蹭个热度说‘是’啦,但,难道我自己的热度不够吗?你们都给我把热度燥起来!我可是冰上凯撒!”
这个表态显然又再把桜庭扔到了“造绯闻蹭热度”、“倒追不成遭唾弃”的境地。她在更衣室里独自痛哭着。佐藤去带那两个刚升入青年组的女孩子了,根本没空来管她。这次两个女孩子成绩都不错,一金一铜。典子很高兴,特意叮嘱佐藤带两个孩子去整牙,以备将来的成人组之战。
没有人再关心桜庭了。如果这个奥运会,她不能为自己挣得最后一点荣光的话,就要彻底退出这个舞台了。
奥运会,在所有运动员心目中的位置毕竟还是不一样的。毕竟,这是4年才有一次争夺金牌的机会,对很多人来说,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
而欣欣竟然来了三次。
这一次来之前,她和米什卡在节目选曲上几乎无异议地快速达成了一致:中国风。上次奥运的成功是他们一定要去再趟一遍的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梁祝怎么样?很多前辈跳过,大家也熟。”
欣欣的心里一空,恍若回到了14岁的会议室。是梁祝,还是罗朱?是赛季自由,还是奥运?“就梁祝吧!”她攥了攥拳头,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出现了一丝晃动。
“短节目呢?”米什卡推她。
“你选吧。”她开始心不在焉,又笑起来:“不然你作个曲子吧!我看好你哦。”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米什卡突然问了一句:“清桑公布今年的选曲了吗?”她努嘴:“管人家干什么?又不是批发的套装。”
8月,天还没有转凉,赛季便又要来临了。欣欣坐在体育馆外的角落里,抱着膝盖看着天,任凭半凉的风吹透单薄的身体。有乌鸦“呱呱”地飞过,她眯着眼在天上找,却看不见乌鸦的踪迹。难得的好天气,半阴半晴。这一带几乎从不见有人来,她便放心大胆地穿着超短裙敞着腿坐。米什卡远远找过来,就看见一个形象管理为零的体坛大明星光着两条长腿,转着头满天在找鸟雀。他叹着气飞奔过来,直接脱了T恤盖在她腿上,再把她两腿一合按在地上:“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欣欣掀掉他的T恤,显出被打扰的不耐:“干嘛?我在琢磨你排的短节目呢。”
“有什么好琢磨的?难道冠军还跑得出去你的手?”
欣欣摇头。不,这可不一定。斯蒂芬妮和拉祖米西娜是两头新锐猛虎,她们就像当年的自己,扫清一切障碍,只为登顶而来。皮耶塔不是她古韵飞拿下的,是为了新女王的诞生让路的。她明白,皮耶塔也明白,在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嫌弃之后,她当然再没有顾忌,把一切能抛出来的全都抛给了媒体——包括她自己的和所有人的。
“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她对米什卡说。
极端女权主义者斯蒂芬妮一直就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对于自己的八卦基本上一笑了之。她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女权游行集会上裸奔也视为骄傲。皮耶塔和她一起训练的时候她就很不耐烦这个天降神女,当然不会轻易被对方抓到多少八卦。但她在谁也不认识的教派里祭祀的片段还是被散布开来。欣欣看到新闻后点头评价:“够她忙一阵子的。”又不禁感慨:“皮耶塔毕竟不是个贴心的Sister啊!”
至于拉祖米西娜,一则关于她性取向成迷的传闻莫名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她和她的教练米娃之间的互动也越看越耐人寻味。从来安心训练不问外务的小俄,突然被一波暗箭扫到,几乎连发声都不存在。不回应、不解释、不澄清……她的态度越回避,网上的风浪越汹涌。隐隐约约,欣欣开始听到拉祖米西娜有可能会被本国内禁赛的传闻了。
米什卡提醒欣欣:“你小心点儿,差不多该轮到你了。”
欣欣曲着手指左算右算,想不出还有什么没摊开来跟公众交代过的。“连被操控比赛这种事都扔出来了,不是该轮到我,是我打了头炮啦。”她笑,“皮耶塔口下留德,没说我被操控卖淫就不错了。”
米什卡也笑了:“有区别吗?还是操控比赛更严重一点吧?她要指控的人也不是你”
是的,欣欣在“被操控比赛”这项控罪里,其实是受害者一方。皮耶塔要攻击的显然是刚刚稳住了皇室位子的典子和清殿下。
就在9月初,路边的银杏树还未转黄,典子开心地宣布:她怀孕了。老头子们不得不将吵嚷了近一年的“重新立嗣”问题再次搁置。典子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她的工作不得不大量转移到清殿下手上,这迫使清殿下不得不在奥运前夕再次考虑退役问题。尤其是舆论认为他们夫妻一方面把持滑联,一方面还要出赛,本身对其他运动员已经极度不公平,如果现在归在一个人手上,几乎可以肯定信誉要下滑到近乎归零。更何况褚清黎还处在“操控比赛”的舆论漩涡之中……
“还真是麻烦啊!”欣欣在冬奥村里见到“滑联官员”清殿下的时候嘲笑他,“训练了很久吧?竟然在奥运前夕搞出人命哦?”
这里地形开阔,树丛低矮,他们站在花园的正中,都穿着晨跑的运动装,就像两个偶然相遇的邻居一样站定聊天。褚清黎不像欣欣那么幸灾乐祸,朝她翻了个白眼:“你知道的。”
欣欣脸色一噤,瞬间明白了。“还有谁知道?”
“她贴身的两个女官吧?还有……当事人?”
“哇!你都不知道是谁吗?”欣欣意识到自己太大声,忍不住堵了自己的嘴。
清殿下倒翻过来安慰她:“我都没事了,你替我抱什么不平?”
“不不不!她是故意的吗?我的意思是,她自己知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我的主治医师突然出国找不到人了。你说呢?”
“她……知道了?”
典子做事,一向果敢。一旦发现褚清黎竟然在这种事上胆敢欺骗她,那报复手段必然十分险恶。“她也不是在报复。”清殿下替欣欣说出疑虑,“她就只是在完成她的目标:尽快生出一个皇室继承人。如果我不能完成这个任务,碍于皇室传统她也不能尽快换个丈夫,那就只好尽快找个什么人来完成这个任务罢了。我想以她的个性,对方怎么也得是个华族吧?”
“你倒想得开。”
“怎么会!她特意让我接下滑联的工作,就是不让我去滑冰。她知道我是因为不想放弃滑冰才拖这5年的,她才一定要掐了这条路。”
“难怪……”欣欣嘟了嘴,“最近听到的传闻都是你趁典子怀孕,抢了她的工作。一个本来一文不名的运动员,现在靠女人上位,一步登天,还把他的女人踩在脚下……我就说好好的,怎么会传出这种话来?”
“这我倒不介意,但本来也没太多想法,复出之后反而更想滑冰了。你们这些小姑娘闹来闹去都不懂,只有典子知道怎么打到我的软肋啊!”
“你还真是个抖M。”
他凑近欣欣的耳边悄声调笑:“那也不一定哦!要看对手是谁了。”
欣欣翻了个白眼,丢下这句评价,独自跑开了。
这是奥运会啊!晚上,欣欣辗转反侧。如果有谁来阻止她参加奥运会,她一定要杀人的。莫澜大半年都没跟欣欣混在一起了,这次奥运才跟来。她问欣欣发生了什么?如果因为时差导致睡眠不足,还是尽快吃点药的好。
欣欣摇头拒绝了,想了想,也没有和莫澜讲典子的事。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瞪着眼睛直到半夜,怎么也睡不着。这是奥运会啊!她还在叹气。她当然不想说,自己还是那个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小女孩,懵懵懂懂,一味往前冲着。但对于他们来说,奥运会的意义显然也不是年纪大一些了就可以自动消解的。这可是奥运会啊!她再一次藏在被子里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