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众所周知，但凡在海外独自生活一年以上，不管在国内多么娇生惯养或是笨手笨脚的人，都能修炼成大厨——英伦三岛尤其是个中翘楚。至少在郇身上，这一定律完美体现，简单的家常早餐，被他演绎得精彩绝伦。

遇到值得赞赏的人和事，明里一向不吝赞美：“老郇你要是个女生，我这就娶你！”

“你可真行！里面还睡着一个，这就敢谈婚论嫁。”郇也是开得起玩笑的，“明里你要有自知之明，这样的话不要随便对单身男士说，不管图财还是图色，是个人都会顺杆爬。”

“你当然不算‘是个人’，”明里不以为意，“你心里有不可撼动的神。”

或许是早餐太丰盛，气氛太轻松随意，又或许两人真的到了熟不拘礼老同学的境界，郇搓了搓脸，苦笑：“这么明显吗？”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我甚至能够猜出你回国的险恶居心。”

“那可真是你加戏了！”郇辩解，“你难道不觉得死亡学研究和教育这一块儿在国内太缺乏了吗？”

“缺乏到我都想不出你是怎么骗到项目和经费的，除非另有非常强大的内在驱动。”

“我以为给我足够的时间，我总能成为够格站到她身边的人。”郇开始对明里推心置腹，“又以为总有一天，老柯身上的光环会褪色——”“老柯身上还曾有光环？”明里愕然，“你们男人对同性的宽容程度，总是让我惊讶。”“你当然看不到。”郇冷静指出，“明里你一向眼高于顶，又对斐姐有种小女孩一样的任性的依恋，别说老柯，就算是英国王子你也会觉得配不上斐姐。”

“那个招风耳的老衰仔？他当然配不上斐姐！”

“招风耳的现在是国王了。”郇纠正她，“我是说现在这个。”

“现在这个疑似多种综合症的秃头？他就更配不上了！”

“看吧看吧，就是这样！”郇摇头，“公平讲，明里，当年斐姐嫁老柯，我们都是服气的，不然你以为凭什么老柯的课教室越换越大，永远爆满，连外校的女生都来旁听。”

“那是因为大家年轻时见识浅薄。”

“倒也不能说你这话全是赌气，”郇叹了口气，“年轻时有些东西我们确实看不到。要等我也开始带学生，才意识到若是涉及两性关系，身为老师的一方占有多么惊人的优势。所以一定要说的话，老柯是走了捷径，甚至可以说他打了道德的擦边球，有明显高下之分的结构关系里若是牵涉到私人感情，占据高位的一方应当采取规避态度。但老柯随后辞去教职，又在新的领域取得如此成就，似乎也不能说他配不上斐姐。”

明里心说那是你不知道老柯发迹的背后因果，但她也无意对郇透露太多，只哼了一声：“你隔得太远，看不清老柯终究也不过是一只风里飞的猪，没有斐姐，他早摔死八百回了。”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你有偏见，我确实无从分辨。”郇客观地说，“当然我也确有私心，如果斐姐和老柯之间没有问题，我不会回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里警觉。

“我本来不该说，但我相信你其实心里也有数。”郇停顿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但说出的话又似乎是在心里已经过了无数遍：“我看到老柯和一个女生进酒店，在格拉斯哥，要不是我正好也住在那间酒店，没人认识他，他当然不记得我了，所以有些忘形……而那个女生……”他又停下，叹了口气，才说：“留学生圈子里都知道，那就是个玩咖兼捞女，唯一的优点是嘴够紧，钱货两清。当然，客观来说，长得不错，虽然同斐姐完全不能比。”

“所以呢？”明里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你告诉斐姐了？”

“我怎么会！”郇断然否认，“这样的话怎么能从我这里出来！”

“所以你就来告诉我，希望我转告斐姐？”

“我不能辩解说我没有这样的企图。”郇倒也光棍，索性直说，“看老柯选的地方和酒店，再看当时他行事的方式，我肯定那不是第一次。斐姐那么聪明，想必早有察觉，不用等我来做这个小人。更何况我虽然没结过婚，也不至于那么天真，以老柯如今的身份地位，维系斐姐和他婚姻的，一定不只是感情因素那么简单。但是明里，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总该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妨听从自己的心，真的，管他呢，人只能活一辈子。”

明里不得不承认：“这话从一个死亡学家嘴里说出来，确实特别有说服力。”

话到这份上似乎又需要酒了，郇在这方面还真是个小天才，脸皮还足够厚，自说自话又开了明里一瓶香槟——总算他有良心，选了便宜的酩悦。昨晚明里把橙汁用完了，他就拿橙子榨汁过滤，加碾碎的黄冰糖，做了两杯Buck's Fizz，没有罐装橙汁那么好看，但风味似乎更胜，还美其名曰：“不管真假，英国人都说用它解酒最好。”

明里不由得感叹：“我还真就不信了，老郇你这等人才，是怎么做到守身如玉的？”

“你可别瞎说！什么年代了还流行守身如玉？”郇抗议，“你这是赤裸裸的诽谤、挑衅和骚扰了。”

“昨晚刚有人对我说，如果被骚扰的一方能够毫发无伤地反击回去，甚至加倍奉还，那就不算骚扰。”

“明里，你吗？我哪儿敢反击回去啊？还加倍奉还！”郇哇哇叫屈。又趁乱刺探：“和我说实话，明里。老柯的事儿，你也早就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