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有人说过，自从开始邀请网红之后，一些文艺和社交场合的规则就不可避免地被打破了，手机静音和搁置原则首当其冲，再也无法阻止人们在最不合适的时候以最不合适的方式与自己的电子幻肢相亲相爱，旁若无人。

尽管如此，尽管场内拿着手机的绝不止朱少一人，明里还是忍不住捂脸，默默地和这个没品的小混蛋划清界限。好在主办方此时更加没品地切进了一段游戏动画混剪，明里也得以转而diss他们的没品：“太割裂！太拉低品味了！”

确实，虽然混剪又燃又虐，荡气回肠，不输大片水准，但插进来就不搭，让原本逼格爆棚情怀满分的画风瞬间杀马特起来。这时明里当然不会反省自己是这次跨界混搭的始作俑者，而是鄙视主办方对现场受众定位失误。就算有游戏玩家前期抢到预售席，到后来如此一席难求，肯定绝大多数玩家都没能忍住高价出了啊，用膝盖想也知道到场的都是什么人，冲着什么来的，哪有人看得懂这个环节在搞啥。要回馈玩家，线上场放一放就可以了，现场来这么一出，之前所有辉煌高贵的情绪都随之烟消云散。

不过这也是当下多数活动策划的通病，对明里来说倒不是坏事儿，既可以丰富一下她的反面案例库，也能让她放平心气儿，继续以一个amusia的状态欣赏音乐会，一如之前Echo的每一场。

是的，回想起来，Echo每一个重要场她都在，但也仅仅是在场而已。

比起动画混剪，郇的五分钟演讲在明里看来要好太多，郇果然够聪明又够滑头，在明里的点拨下审时度势，改用英文演讲，出色的卖相加上无懈可击的牛津腔，让后来网上指摘他“装”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养眼还是养眼的，风度还是有风度。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相当精准地圈了一拨粉，同时把被主办方拉下来的逼格又稍微顶了点回去。

再度把逼格拉满的是Mika，她带来了一首新作——《如果在电梯遇到Leonard》，这是一首非常古怪的歌，和Mika之前的音乐截然不同，元素非常之多，又非常纠缠复杂。底子是Leonard Cohen的《切尔西酒店》和《歌之塔》，毕竟老科恩也是游戏中的“死者”之一，不可谓不扣题。当然还有他更脍炙人口的《哈利路亚》——而这首歌曾在Mika主演的某部电影里由她翻唱并作为重要元素反复出现，Mika借此把自己叠加进去，幻想着与科恩在切尔西酒店的电梯里偶遇，一如他在那里偶遇Janis Joplin。两人随意闲聊，隔着时间、空间、生死和言语，她用日语，他用英语，聊他们人生，他们的爱情，他们的梦想，他们的音乐。编曲一改老科恩万年不变的民谣风格，迷幻得几近晦涩，光影构成牢笼般的老式电梯里，一身殷红的Mika仿佛一道鬼影或血痕，一片残花或落羽，Echo就像是她灰白色的投影，远远地、懒洋洋地坐在他那把破椅子上，悠然地拨弦，随意地跺脚，间或一两声口哨，为她伴奏——这也是他极少有的为人伴奏的时候。背景是Cohen的影像，现实中的和游戏中的交织在一起，将台上的两个人映得时明时暗，时而隐身，时而纤毫毕现。Mika的模样没怎么变，明里一向吃她的颜值：凄艳、脆弱、倔强又厌世。而这时她忽然发现，其实Cohen、Mika和Echo有着如此相似的容颜，一样窄窄的苍白的脸，一样长长的厌倦的眼睛，一样看透了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情。同样是在这一刻，非常奇异的，仿佛灵光一闪，明里get到了Mika复出之后的音乐，物议纷纷毁誉参半的音乐，不复曾经的明艳、浓烈、煽情和迷人，让人捉摸不透、无所适从，那是因为音乐根植在她的灵魂里，曾经饰以绝大多数人能懂的脂粉和面具，为她赢得名与利与爱，然而到了某个时候，她必须要往前走，灵魂里的声音必须带着她往前走，世间寻常的爱已留不住她，名和利已不能束缚她，而Echo，明里忽然明白，Echo也是如此，一直如此。

就在这一刻，背景音乐忽然炸响，《Chelsea Hotel》里的一句“Well never mind, we are ugly but we have the music”， Cohen的声音，突如其来，带着滋滋啦啦的杂音，几乎像是一个音效事故，又转瞬即逝，把受惊的听众晾在当场。人群显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不是音效事故，但明里立刻知道了，他们是故意为之，这也是这首歌的一部分，他们的音乐的一部分：一下小小的解构和戳破，一点善意的提醒或是恶意的冒犯，或者仅仅是为了扰动，就像一滴冰冷的水落进灼热的空气中，以免人们陷得太深，太当真……又仿佛一秒错乱的梦境，甚至一瞬间不应有的心动，一刹那不可遏制又必须摁熄的爱情……明里知道这是故意的，因为她看到——也许全场只有她看到，那一刻，Echo嘴唇翕动，与Mika和Cohen一起唱出了那一句：“哦没关系，我们很丑，但我们有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