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菠萝头

编辑：樱庭若雪、青

代理商名叫YW咨询。

张昕联络他们，希望了解代理引荐的品牌商信息。

资料发过来，版式、逻辑和细节都完整，交差足够，张昕都承认这掮客公司做资料挺有一手，但看两份一起看就品出流水线的味道。这公司最有含金量的可能只有资料。

她决定先去一次YW咨询，这次带着隋小雨。

导航地址到了一个不算新，但位置极好的滨江区CBD办公楼。

那栋楼早先挺出名，是最早开放做分割租赁、共享办公的几栋之一。这种模式一开始很受欢迎，后来出了几个骗子公司，还闹上新闻维权，让后面的人看到地址都先长个心眼。

张昕和隋小雨准点到达，发现YW咨询挺像样。

整租，印在石膏屏风上的巨大公司LOGO，独立前台、休息区……只是装修味道没散尽。常皓说得没错，很可能圈内老人有资源自己出来单干。

她们和前台说有预约，很快两位商务经理出来接待，很年轻，个头样貌登样，高冷，说是模特可能更像。

两位商务经理把张昕和小雨迎进一间办公室，更像是小谈话室，也就五六个平米。

刚才路过公司公共区，张昕就发现到处是小型隔间，忍不住想：之前不会是一家跑路的理财公司或者倒闭的婚介吧。

一位商务姐姐自我介绍叫Lily，另一位叫Kina。

张昕说想了解下YW咨询的背景，Lily便很顺溜地介绍他们是专业服务品牌和商场的第三方，协助品牌入驻商场或者反向帮助商场招租，从洽谈到提交设计到最后入驻一条龙……

张昕听完，继续问她经手的案例，这些她答得就糊弄了。张昕不再浪费时间，直入正题：“品牌商资料我们收到了，做得非常详细，但在流程上我们需要拜访门店或者公司再实地了解。”

话刚说完，Kina说：“我们老板和你们谢晋宜谢总经理很熟的。”

张昕刚才愿意装个样子，现在完全不想浪费时间，反问道：“如果很熟悉，就会知道我们公司的规矩。如果你们不方便，等我回去报告谢总再说吧。”

两位商务感觉到张昕的强硬，僵持了一会儿，开始联络品牌商。

第一家名叫Gin，是一家小有名气的买手店。

张昕开车带隋小雨和商务去门店，把车开出来，两位商务钻进了后排，关上了门。小雨上了副驾驶，已经憋不住嫌弃的表情。张昕没什么反应，照常开车。

门店在一家老商场一楼中庭。进去后，张昕先在中庭走一圈，觉得物业维护水平不高……品牌店都在一楼，其他多数是餐饮和儿童教育，越往上走越冷清，顶楼有一家小电影院。这家商场或许很快会面临关门的局面。

Gin的门店在二楼，时髦的买手店，但没花心思做差异化经营，是那种靠快速拷贝流行服饰出货的店，通常一侧上新八折，另一侧已经三折了，库存积压率估计很高。

她们进去，学生模样的店员象征性上来打招呼，有点懒散，不像是经过系统培训。

Lily联络的是店长，她们去店后的小办公室里谈。

说是办公室，更像是个仓库，柜子里放着衣服和杂物。店长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有点懵，像被临时拉来的。张昕提问后，她介绍了公司产品和分店数量，其他可能怕担责任没多说。

商务全程冷着脸，一幅“你要来的你自己问”的样子，张昕给店长名片，她们才有了反应，对店长说：“你们公司是和我们签约的，有什么想法还要通过我们，不能直接联系商场。”

张昕懒得理，但还是附和了一句：“您有什么想法可以和Lily谈。”

走出Gin，一楼有一家星巴克，两位商务说要喝咖啡，还说其他公司都请咖啡的。

隋小雨嘀咕：“要请也是她们请啊。”

张昕也不动气：“两杯咖啡而已。你要什么？我来。”

去的第二家品牌商叫Orchid-兰，二十年前的国内奢侈品牌。

它是第一批被外资集团收购的国牌，但之后产品定位失利，没有获得国际大众认可，在国内也失去了死忠。现在业务缩得厉害，中国大陆只剩下一家门店在北京，线上业务也不成功。

本市的兰注册在一家甲级写字楼里，配套物业很好。走进兰的办公室，非常整洁有格调， 整个公司都有种老外企的氛围。 

总经理和副总约张昕她们进会议室面谈。

总经理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性，姓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副总和张昕看似同龄，姓李。兰的行政拿了茶、咖啡和带公司LOGO的点心进来。

因为在场六个都是本地人，童总就用本地话聊开了。

他介绍了兰公司的背景，产品，还有背靠集团的历史。这个品牌两年前从一个集团转手到另一个集团，总部战略规划刚才最终完成，打算追加了投资做商业拓展，希望在An-21设立本市的第一家门店。

张昕问兰之前业务线上交易的问题，产品更新周期，有没有做明星带货或者影视植入。童总说这方面的计划没持续做，在法国的总部规划非常慢，但对张昕说的感兴趣，想了解成功的品牌运作一般会做些什么。

这时商务姐姐又插进来了，说兰在纽约、伦敦、东京都有分店，又说到投资集团的信心和资金雄厚，说完开始复读机：“童总，你是和我们签约的……”

李总看了一眼张昕，尬笑。

童总托了托眼镜，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家都会谈完，商务要求张昕送她们回公司。

回去的路上堵了一路，大约见张昕配合，商务也开始放松闲聊，说这是目前最正经的一次业务了。张昕问之前怎样谈业务，她们说带个合同章签个合同就行了。张昕又问她们入行多久，一个说半年，一个说三个月，之前一个做健身教练，一个做礼仪小姐。

把两尊菩萨放到公司楼下，隋小雨和她们道别，就开始吐槽，说现在代理太好做，提防客户跳过他们直接和商场谈就行。

“一行有一行的难处。”张昕也想吐槽，但小雨不是个合适对象。

“汤总一诺他们的水平可高多了。”隋小雨说。

张昕沉默。

这时，斜前方有辆车变道插进来，灯都没打。

张昕踩了刹车，后面的车因为车速快差点追尾。前面变道的车跑了，后面的车却开到张昕她们旁，摇下车窗指着她一通脏话，比中指，还用车别她。

张昕立刻减速，等那部车开远了，才问：“怎么高法？文石的办公室挺旧的呢。”

隋小雨被又骂人又别车的司机吓到，说：“这人有病啊！吓死人了！张总你心态可真好。大家都说你脾气好。好像没谁能气得着你。”

张昕笑笑，心想：谁能和我家里人比？

隋小雨定了定神，继续说：“不是说文石办公室旧，是说汤总和一诺他们做事干净，一点多余都没有，我跟着还能学到东西。他们的产品也是，上周六我去文石家居了，本来就想逛逛，结果看中了一款和设计师联名的兔子氛围灯，好可爱啊，但挺贵的快两千了。我这个月没钱了，不过发了季度奖金我就想去买，家里放哪儿我都想好了，很治愈舒服，是我跳一跳就能够到的舒服。”

“你倒挺舍得的。”张昕笑，也承认文石产品定位精妙。

文石所有的产品都是看得出好，也觉得贵，但耐着性子想一想，再比较一下别的商品，就觉得能接受，有一种耐心等待价值回归的笃定。

耐心和笃定。

张昕忽然想到如今的汤睿铭，不确定他是笃定还是放下了。

前者让她耳廓微热，后者让她心里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