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人开始暴走，其他人就会冷静下来，开始处理问题。”阿雅说，“明里，你是在扮演这个暴走的角色，用这种方式开始处理问题吗？”明里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阿雅的冷静理智如此讨人嫌，对她怒目而视。阿雅不以为意，继续说：“那我劝你可以跳过这一步，这里没有人不够冷静，不能理性分析现状。也许除了你，明里。”

虽然明里深感愤怒，但也必须承认阿雅说得有道理，作为优秀的人类学家，她或许不通人情，但深谙人性。明里甚至被她激起了某种专业人士要证明自己的胜负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问斐姐：“老柯那边怎么说？”

“我暂时把他拉黑了。”斐姐有点疲惫地说，“我不想再听他说了。”

“那斐姐您是怎么知道的？”明里追问。

“这重要吗？总有人会急着来告诉我。我从来不敢自诩做人成功，但即使我做人再成功，也必然还是会有人盯着等着看笑话。”说到这里，斐姐迟疑了片刻，又说：“我早就知道，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防了这些年没有露马脚，老柯也算有点本事了。”最后一句忍不住语带讥讽，终于还是暴露了她的某些情绪。

“斐姐，听我说句真心话，我为什么觉得自己难辞其咎——”“明里，我们不是在劣质肥皂剧或者网文里，”斐姐打断她，“我们不需要上来先揪住第三者不依不饶。我猜你们也很清楚，我和老柯之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不是这个琦琦，将来也必然有咪咪、Sissi、Lily或者NaNa……”“不是！斐姐！”明里急着抢话，“这一次不同！她不仅能接触到老柯——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她还了解到了您是怎样的人，知道您的为人和心气儿。所以我说有人在豪赌，赌只要舞到您面前，您不能再继续装作看不见的时候，就会决然行事。”

说出这话的时候，明里又觉得脑袋嗡嗡响，她终于说出这句话了，尽管并不想这样说，或者说得这样直接，但她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了。然后她看见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看着斐姐，目光炯炯。

斐姐垂下睫毛，不回应任何目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是啊，这次我是真的不能继续装作无事发生了，有人都舞到南南面前去了。”

“所以，斐姐，您决定了吗？”这又是一句明里不想问，但又不得不问的话。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只要上面出手，今天之内，网上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猜现在你们——我是说柯氏集团的PR已经在做了，很有可能等我再打开手机的时候，怎么搜也不会再搜到一张图、一句话、一点风声。琦——有的人确实聪明，聪明又够胆，但她还是太年轻，见识有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所以斐姐，如果您问我，我会建议您可以做决定，但不要急在这一时，就算问题的根源在老柯身上，我也不想看到被——被那样的人得逞！”

“你还是在赌气，明里。”斐姐温和地说，“我不想赌气，我只想解决问题。”

“如果要赌气，那还不简单，我可以拜托阿酱把他们打一顿嘛。”阿雅果然反人类，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明里气结的同时又被她带跑：“谁？青木sama？你管青木sama叫‘阿酱’？”“aoki嘛！”阿雅耸肩，“闺房之中有甚于画眉者。你别告诉我你在床上还管你家Echo叫‘艾先生’。”“你——”明里气结，又有点张口结舌，她还真的经常管Echo叫“艾先生”。然后她甩甩头，拒绝被阿雅带着继续扯远，转向斐姐：“斐姐，就算您想解决问题，就算南南已经成年，就算您和老柯之间冰冻三尺，但兹事体大，更何况涉及到柯氏集团，必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同时，就算这只是您和老柯之间的事情，那么先把无关人员打扫出战场，也该是第一步的，不是吗？”

“明里，你还是不明白啊。”斐姐摇了摇头，仿佛下了某个决心，她拿过大家面前的茶杯，把已经冷了的茶汤倒掉，连同公道杯里的半盅，说，“就算是再珍贵的茶，冷了也别喝了。”又烧水、沏茶，手势稳定、从容而优雅：“虽然都说大红袍第三泡最出色，但我觉得三泡之后，每一泡仍有每一泡的精彩之处，是吧？”说着她看向老郇，微微一笑。老郇也笑：“没错，我必须承认，此前我从未get到岩茶的好处，直到在斐姐这儿，我才发觉人们所谓的‘岩骨花香’，诚不我欺。”

“岩茶没有平替，大红袍更是，你喝过最好的，就再也回不去了。”阿雅居然也加入讨论，明里心急火燎，同时疑心他们说的不止是茶，但也插不上话，只得忍耐。等到每个人面前再次放上滚烫香浓的一杯时，斐姐才又对明里说：“对不起，明里，你说得都对。其实问题在我，我应该在当年，你第一次对我说离开他，就断然做出决定，而不是用南南做借口，一拖这么多年。”

斐姐的语气很平静，明里却忍不住泪盈于睫：“不是的，斐姐，那个时候我也年轻气盛……”斐姐对她微微一笑，语气不带一点波澜，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所以明里，我希望你明白。虽然那个时候我选择了容忍和逃避，虽然我知道，只要我愿意，仍然可以继续逃避下去，这一次，还有之后不知多少次，我身边多少人就是这样过完了一辈子。但是明里，我必须说实话，从那个时候起，你对我说，斐姐，离开他。从那个时候起，一次，又一次，我已经想了不知多少次，我想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