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菠萝头

编辑：樱庭若雪、青

自从童总来过之后，张昕感觉谢晋宜对她变得友善，会把她叫进办公室询问进度，而不是刁难。

冯立十被叫进去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有一些传言到了张昕耳朵里：

有人说他和谢晋宜闹翻了；也有人说集团对他的审查结束了，他很快会被调走，谢晋宜放弃了他。

张昕猜想大概率是冯立十和谢晋宜闹翻，谢晋宜又把文石合同给批了，但不知道闹翻或批合同哪个在前。时至今日的局面不错，她不介意往总经理办公室多走几趟，毕竟她的试用快到期了。

随着招商逐步完成，签订合约的商铺也陆续开始装修。她定期会亲自去现场，也偶尔也会在办公楼门口遇见设计师和施工队。如果遇上他们正在抽烟，会递烟给她，她也会象征性抽两口。

烟是阿池教的。张昕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的情景：落日时分，她家的露台，阿池一手叼着烟，一手拿着啤酒。她问阿池为什么喜欢抽烟。阿池把烟拿下来，轻轻塞进她嘴里。

之后抽烟也成了张昕工作的一部分，就像吃三分熟的牛排。

文石在签订完合同后，办理了入场手续。

设计师和装修团队进来的第一天，张昕就过去见了个面。汤睿铭没有来现场，一诺来了，另外还有传说中的设计师——文石总设计师石穗的伴侣。

他看起来比石设计师年轻不少，像个土木工程师，中文不算太好，但还是非常认真地坚持用中文交流，提出他如果说得不对，请一诺纠正他。他们相处得很好。

之后张昕例行去了两次装修现场。大约工人感觉她说话客气，都叫她张姐。

文石效果图里的艺术螺旋楼梯两个礼拜后入场的，一体式的全木制螺旋梯，主体无法拆卸，是昂贵的定制件。因为太过巨大，搬运的时候需要拆下一扇门。张昕为此还帮忙加速审批，才让楼梯当天搬了进来。

摆放完后，张昕特地去看了。

她站在二楼向下望，螺旋的楼梯像一个海螺的切面，漩涡处仿佛探入深邃的地底，又从那里涌上奔腾的海水来。

她想到曾经在一家街边精品店看到的海螺摆件，里面有潮汐的声音。

那天，她下班去了那家店，买下那只岩灰色的巨大海螺，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晚上，她在黑暗中将它放在耳边，听着空气的共振，想起了洛尔迦的诗《海螺》

——给纳达丽姐•希美奈思

他们带给我一个海螺。

它里面在讴歌，

一幅海图。

我的心儿

涨满了水波，

暗如影，亮如银，

小鱼儿游了许多。

他们带给我一个海螺。

潮汐的声音，让她的心涨满水波，想起汤睿铭站在沙滩上看着渔船的背影。

拒绝他以后，他们都没有联络过。

又一个工作日下午，张昕例行去各个商铺走走。

她借了安全头盔，坐电梯到商场，从走道上一间间走过去，工人认出她会打招呼，她也会去问他们进度怎么样，需要不需要帮助。

作为本市第一家兰的门店，商铺是二楼动线上最好的一间，另外还拿了一个户外广告版面。

等其他店铺都走完，张昕才去文石的店。

比起之前入场的毛坯模样，它如今已能看出广告中的构想画面。她站在二楼，通过螺旋楼梯口向下看，一楼有一个熟人，是一诺。

她想和他说两句话，刚想走却被人叫住。她吓了一跳，调整了表情，转过身打招呼：“冯老师，您怎么下来了。”

冯立十离她很近，像故意不发出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

他看起来不太好，没戴安全头盔，头发有点乱，穿了件棕色夹克，里面是一件有点皱巴的衬衫，不如当初那么讲究。表情不太高兴，脸看起来更长了。

冯立十皮笑肉不笑地说：“不错啊。”

张昕微笑：“师傅们都很能干。”

听到这话时，一个正在平整墙面的小伙子抬起头看了看他们，又低头继续干活儿了。

张昕自认对冯立十算尽心，他的代理也谈成了几笔，除了兰，还有一些小面积商铺进来，没完全断了他财路，一是给谢晋宜面子，二是不想多事。

但他似乎并不领情，凑近了低声说道：“听说…文石贸易的总经理是你男人。”

张昕心里一惊，终究还是被人知道了。他知道了，谢晋宜也一样知道。最有可能是常皓说的，这家伙最近看到她都避开了。

“我们几年前就离婚了。”张昕故作平常回答。

冯立十不打算放弃，紧逼着，用一种极猥琐的语调继续问：“那我就奇怪了。那么大的店面最后能拿到，到底是谁的神通？是你的本事？还是他们在我们公司上头有人？还是你为了他和我们公司上头的某些人…”

张昕简直反胃，但想到那位Ynes，明白冯立十应该知道些什么，还能给聂汉乔惹些麻烦。

她看不清聂汉乔目前的想法，但作为他的下属应该要挡去一些破事，反正她和冯立十也好不起来了。

于是她反问道：“冯老师，您就没想过这是我做了那么多次调研的结果吗？不管我和文石贸易的总经理有没有关系，我都相信这次合作能为我们公司带来利益，公司将来要查，我绝对经得起查。”

说完，又故意激他：“冯老师您最近怎么样？应付审查您最有经验，说不定我还是要来向您取经的！”

冯立十骂了一句特别脏的。

张昕笑笑，目的达到：“那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再见！”说着就从旋转楼梯上走下去，刚走下第一级楼梯，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推……

她整个人重心向前，从楼梯上摔下去，本能抬高右手，降低了对脸的冲撞，但人还是翻滚下去，经过旋转角的撞击，从二楼滚到一楼，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她脸发烫，全身痛，右手没了知觉。

二楼传来了吵闹声。

“你干什么？”是年轻工人带方言的质问声。

又听到他叫人：“他推张姐，不要放他走！不要放他走！”

张昕趴在一楼的地上，站不起来。

一诺跑到她的面前，吓坏了，伏在地上，想要扶她起来。她去口袋里摸索手机，却发现找不到，可能在翻滚下来的时候掉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确保自己此刻是清醒的，才对一诺说：“帮我个忙！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