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安布罗

编辑：单脚跳的鸮鸮

冰箱里的果蔬们决心出走，逃离被煎炒烹炸的宿命，放手一搏。

出逃前夜，它们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并准备好各种应急的方案。

“并不存在真正的万全之策，”足智多谋的洋葱说，“我们必须准备随时应对危机，随时做出牺牲。”

大家都同意它的看法。但危机真正来临时，由谁来牺牲呢？大家认为应该临场投票来决定。

第二天一早，当厨房的主人打开冰箱门时，所有放在上层的水果们借着冰箱轻微的晃动使劲往前撞去，摆在边缘的一整盒樱桃番茄全部倾倒出来，噼里噗噜地滚了满地。在主人弯腰去捡番茄时，熟透的甜瓜趁势滚过他的背，安全着陆。由于结实的土豆及时卡住了冰箱门，主人直起腰时结结实实撞在门上，巨大的冰箱轰然晃动，所有的果蔬于是倾巢而出。

那些球形的、椭圆形的、圆柱形的果蔬尽可能地向远处滚动，滚不起来的就尽力弹跳，跳不动的就只能凭运气。又轻又小的豌豆粒连滚带跳跑得最远，洋葱、萝卜、西红柿紧随其后，黄瓜吃了形状的亏，撞了几下就停在橱柜旁边。最倒霉的是香蕉三胞胎，它们刚掉出冰箱就不幸地挂在了垃圾桶边缘。“要死就死在一起！”鼻青脸肿的香蕉们边喊边瑟瑟发抖。

终于，勇猛的卷心菜撞开了通向院子的纱门，仍有余力的果蔬缓缓地掉下台阶，滚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现在怎么办？”精疲力竭的萝卜问。

“预案里没有考虑到草坪的事儿。”洋葱有气无力地说，它的金色外皮已经剥落大半，洁白的鳞茎添了几道划痕。

苹果、蓝莓和桃子都已经遍体鳞伤，只有倔强的菠萝支楞起来，狠狠地扎了跑来闻它的大狗的鼻子。

厨房的主人回过神来，捂着撞疼的腰把果蔬们一个个捡进篮子里，放在水槽旁边。只有几颗幸运的豌豆被遗落在草坪上，愿自然之神保佑它们明年能发芽，如果他们能躲过喜鹊、松鼠或者除草机……

厨房的主人喘着粗气到别的房间找膏药去了。院子里的大狗纵然焦急，但被纱门挡着，也只能顶着火辣辣的鼻子向屋内张望。果蔬们沮丧地挤在篮子里等待着命运的捉弄。

“等等，我还有一个主意。”洋葱突然说。它示意大家去看水槽里待洗的汤锅和长柄汤勺——如果能从篮子里跳下去砸中勺柄，就有可能把勺子弹起来击中厨房主人的面部，然后大家再趁机逃跑。“这可是千钧一发的事。”洋葱认真地说，“速度等于加速度乘以时间的平方，动量等于速度乘以质量，力和力臂力矩都要算准了……”

“行了行了！”在冰箱里放了好久的一颗猕猴桃不耐烦地打断洋葱，“你就说让谁去吧！”

所有果蔬静悄悄齐刷刷地望向洋葱。

“预，预案里说要投票决定。”洋葱说，“谁想到合适的人选就可以提名。”

果蔬们面面相觑。

“这活儿得让最沉最结实的伙计干。”西红柿打破短暂的沉默。

“我看它就行。”萝卜碰碰身边的南瓜。

“我……”南瓜说。

“我看不错！”快要支离破碎的聪明芹菜说，“看它呆头呆脑的样子最适合当炮弹。”

“这样最好了，”草莓细声细地说，“这种家伙又不算果子又不算菜的……”

西红柿瞪了草莓一眼。

“我……”南瓜说。

一票弃权，其余通过，事情就这么顺利地决定了。

几秒钟之后厨房的主人回来了，走到水槽旁边。“啊，让我们开始吧！”洋葱说着流下了眼泪——因为内心过于多层，它时常感到悲伤。

“三！二！一！”果蔬们齐心协力把南瓜推出篮筐。

南瓜飞在空中，时间好像被拉长了，它看到锅子和勺子缓缓地迎面而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它说，“我要离开这里。”

于是，飞翔的南瓜“咻”地一声从弹道上消失了。

*献给：于尔克•舒比格

“洋葱，萝卜和西红柿，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这种东西，它们认为那是一种空想。南瓜不说话，默默地成长着。”——于尔克•舒比格《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2022.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