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明里以为来的大概只是高阶小弟,本尊则等她去拜见。没想到来的就是本尊,更没想到本尊走的是如此人设。
这位青木sama比身边所有人都高一个头,略长的头发染成紫灰色,在脑后揪了个半丸子,这样的发色和造型对颜值的要求可想而知,略差分毫就会沦为洗剪吹的杀马特,但他浓郁又明朗的五官轮廓就硬是分毫不差地hold住了,明里还从未见日裔和拉丁裔混血混得如此精彩。但此君似乎还嫌不足,右眼不知戴的美瞳还是做了虹膜染色,呈现出与发色相似的紫灰,眼角一粒泪痣,位置妙得让人不得不怀疑是特意点上去的,密密麻麻的刺青就仿佛迫不及待,从他耳后蔓延进衣领,又自他的手腕处爬出来,直达指间。明里半是震撼,半是忍俊不禁,大概也只有二次元、视觉系与极道文化同样发达且中二症盛行的地方才能拗出如此奇异的造型。当然人家的主场不会放在本地,否则明里给他的第一条建议大概就是去剪头发和洗文身。
但是再忍俊不禁也得忍——这点职业素养明里还是有的,更何况跟在青木sama后面的几个人那是相当符合刻板印象:黑衣、油头、冷脸、目光犀利、神情彪悍,衬得他们年轻的老大像是走错了片场。倒让明里有点相信江湖传言,青木虽然年轻,却颇有手段,能在如此森严固化的团伙中如此悍然的特立独行,本身大约就是某种高调的自我标榜。
此外还有一位女性,倒是一点不像老大身边的女人,容貌身材过于普通,言行举止又过于专业。随后明里知道了她是翻译,被寄予国际化厚望的青木sama只会日语和西语,英语不灵光。
难得的是阿雅和郇也很是处变不惊,大家一起喝了一杯,可算宾主尽欢。之后明里就跟着妈妈桑移步详谈去了。
要到这时明里才知道de So有包间,“为什么从来只给我们留卡座?”她同妈妈桑开玩笑,“你家单间贵到我们消费不起吗?”妈妈桑一脸无辜:“你又没问过我。”想了想,又说,“我觉得你或许也并不想知道。”
再然后明里就知道妈妈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世上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妈妈桑果然还是妈妈桑,包间里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各种肤色发色,教人眼花缭乱,饶是明里曾应付过各行各业奇奇怪怪的客户——其中一位此刻还正在外面奇奇怪怪地吟唱,也从未在这种情形下进行过商务会谈。
但这也是因为她有自己的原则,不顾妈妈桑的眼神脸色,直接对翻译小姐说:“请转告您家青木阁下,如果还有下次,下不为例。”翻译小姐眼睛里就闪过一丝笑意,很专业地凑近青木耳边低声分说,没让其他人听见。青木也很上道,闻言说了句什么,于是几乎在一瞬间,包间里的闲杂人等通通被请了出去,明里疑心她们有别的通道和出口。“我很抱歉,”她低声对妈妈桑说,“如果有损失,请让我补上。”
妈妈桑掩口笑:“我倒不是小看你,明里,但你也太小看我了,这些当然是先收钱。”又说,“不过我明白,也请你包涵,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两人的这几句对话,翻译小姐没有转述,青木sama也很知书达理地没细问。之后的对话就比较中规中矩而近于无趣了。早在二十年前,就有脑子好使的国际友人总结进入本土市场的经验,写过一本“红宝书”,思路清晰、逻辑过硬、明察秋毫、鞭辟入里。一些如今脍炙人口的商业金句,诸如“如果你不能像信任你母亲一样信任你的CFO,那么就请你的母亲来做你的CFO”、“尽量不要与当局起冲突,但如果起了冲突,就把战火烧到尽可能的高层”,等等,其实都是出自那本书。说来惭愧,时至今日,忽悠外宾时,明里用的还是他那一套,只不过加了一些与时俱进的点缀。而套路之所以成为套路,就是因为管用,忽悠起来十分趁手。手感好得明里简直疑心青木他们这类转型上岸的特殊团伙,是不是也在搞什么绩效指标,所谓进军趟路会不会只是做给投资人或者股东们看的姿态。
但就算是演,青木sama也足够入戏。英语虽不灵光,整体素质并不逊于国内优质的二代们,足见确实是下过功夫培养的接班人。事实上明里还发现,英语他的听力是没问题的,大概只是对自己的口音没有信心,所以让翻译代为发声。——这倒也完全能够理解,明里甚至还觉得是一种体贴,毕竟这世上多数人是吃不消日式英语的。
主演既如此卖力,明里自然陪着做足功夫,几乎背诵了半本红宝书,又作掏心掏肺共享资源并不避嫌疑指路的姿态,最后还收了人家一堆资料和一个信封,她不动声色捏捏厚度,只要不是日元,就相当可以了。
然而不料临到末了,翻译小姐拉住明里的手,走开几步,压低声音说:“方才与您一起的朋友,青木桑想请您代为致意,不知会不会太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