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斐姐面色不变，瞟了明里一眼，不说话。老郇就也不说什么，只去和斐姐研究今天的茶。是一泡南投蜜瓜乌龙，不算难得，也不珍贵，胜在想法别致，用做柚普或小青柑的思路，将整颗蜜瓜掏空，再将当年的软枝乌龙封进去，自然风干，泡的时候掰一块蜜瓜皮一起泡，茶与瓜皮释放风味的缓急不同，使得每一泡呈现出相当明显的差异，从软枝乌龙雅致的芬芳，到越来越明显的蜜甜，自清新而馥郁，是连明里都能欣赏的入门级的美妙，并没有特别值得斐姐和老郇研究的地方。

明里便也迅速调转话题，用正事儿把小谭头上的八卦天线强行摁了下去。

“明月照沟渠啊！明里！明月照沟渠！我算是彻底领教了大厂的冷血！每一个毛孔里都流淌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小谭毕竟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名头和颜面，兼之真正领略到了有东家的打工人的苦楚，加上斐姐的茶室有种让人彻底放松，做回自己的氛围，忍不住就直抒胸臆、大放厥词起来。

这厮比明里还焚琴煮鹤，每次来都很不识抬举地只喝气泡水，还曾含蓄地暗示自己只喝orezza，被明里无情戳穿：“那天在后台明明看到你拿着一罐屈臣氏汤力水！”不过斐姐对朋友一向细心也肯迁就，总还是会给他备几瓶orezza。就见他将酷似vodka的瓶子重重地顿在茶案上，确实喝出了借酒浇愁的气势：“我就不明白了！难道真的要到国际舞台上去闹笑话吗？怎么就不能替我去争取一下呢？合着砸我的招牌不是砸他们自己的招牌吗？”

其实在明里看来，就算有T妈加盟，似乎风生水起，WNTM也还算不得什么值得拿来说的国际舞台，如今的T台和时尚圈早已不是她们的世界了。

同时她也能理解文石方面遇事划个道的做法，因为她平时也是这样：不管什么事儿，给自己设定一个投入和付出的心理预期，一旦超出，哪怕似乎只是需要再多争取一下，也依然爱惜羽毛和资源，不做多余动作。

以及，更残酷点讲，就算小谭的招牌这回真砸了，与文石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市面上有才华有野心会做人会来事儿的独立设计师多了去了，换一个就是。

实话实说，如果让明里动用自己手里的资源，去摆平有司莫名的干预，替小谭挡掉这回的麻烦，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未免伤筋动骨，她也同样觉得似乎不大值当。更重要的是很有点憋屈，仿佛被文石白嫖了一次政府公关，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可毕竟小谭也是多年的朋友，参加WNTM还是被她忽悠的。——当然，如果文石是她的甲方，那另说，朋友只是朋友，甲方却是爸爸。但文石并非她的甲方，那明里自然还是要替小谭谋划的。

“如果文石那边不肯出头，”她沉吟，“要不，咱们换个思路，从参赛人这里下手，换个更有份量的和上头掰一下？”

小谭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是什么脑洞”，但过了片刻，他也回过味儿来，明里的话乍听有些扯，仔细一想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操作性。

如今的T台就像娱乐圈和体育界，不再是上一两辈人们印象中苦孩子捞偏门的风月场大染缸，而是能够用资源和资金开道砸路，直通云端红毯的快捷道，也很是吸引了一些背景和家世相当可观的二代。

尤其以T台为最，尽管上一代天皇巨星的超模们真的是硬件、运气、血汗、抓马天赋和心理素质缺一不可，但如果只是玩玩，所需脑容量和体力毅力只怕是最少的。网红还要看人民群众买账不买账，时尚圈却真的可以硬捧，所以就连皇室中人也有来凑热闹的，还是正经在位嫡系，不是什么流亡末代。更不用提某个身体比例五五开、没有腰、台步黯然销魂的星二代，虽然同行口诛笔伐，网友群嘲玩梗，照样代言拿到手软，大秀走到腿酸，最短时间集齐了所有大刊封面。

国内渐渐也呈现出这种趋势，而且政商家的还特别多，虽然都是些备受宠爱又不被寄厚望的小儿女，若真请出其中后台最硬的，别说有司一个小专员，只怕文石那边的风向也要立刻随之一变了。

当然风险不是没有，万一人家也有自己的考虑、追求和私货，搞不好就鸡飞蛋打，大家统统出局，再重新洗牌。

依着明里的性子，那肯定是要搞事情的。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就算出局，也不过就是出局，总好过不明不白地胡乱怂了。但刚从良的小谭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明里也说不好，越是朋友，越忌讳越俎代庖。所以明里只是看着小谭，让他自己考虑清楚要不要这样大动干戈。

小谭认真考虑了一秒，然后说：“明里，你最近不是和朱家兄妹走的很近吗？”

此言一出，连斐姐都放下了手里的公道杯。

明里叹气：“好吧，看来我们想到了同一个人。”

她和小谭一起看向斐姐，斐姐有点无奈：“原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