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明里早就懂得，人只要出社会，敲打是免不了的，不是你敲打别人，就是别人敲打你。比起她一路挨的敲打，秦老这几下简直温柔得春风拂面——但仍然是敲打。

而明里的应对显然让秦老满意，转而去和朱少说话——这位当然完全没有意识到秦老在敲打明里，还是一口一个“明里姐”。“明里姐怎么看”、“明里姐觉得呢”、“明里姐的意思是”……明里叹气，只看秦老的眼色，秦老说：“难得远程信任你，这里又没有外人，明里何妨说说自己的想法呢。” 

明里心里哀叹：她就是不想有什么想法。话题还是那个，关于朱少暂代董事长。明里知道不管之前董事会怎么闹哄哄，真正一言九鼎的人在这里。朱少此前没有对明里提到过秦老——明里并不会多心他还是把自己当外人，只会认为他没那个脑子。反而是斐姐曾提过几句，当时明里没有特别留意。只知道秦老和朱董是发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之后各自走了不同的路，明面上不是很近，可想也知道私下里相互支持，彼此成就。明里不知他们的具体操作，但必定让秦老很满意，否则仅凭儿时的交情，应该不足以让秦老不避嫌疑出来话事——尽管只是最隐秘的话事。

朱少再怎么说也是朱家的大少爷，这点轻重利害还是晓得的，但他已经安心做废太子多年，始终抗拒角色转换，一直说：“董事长还是我爸，而且总要找个人把集团真正管起来，为什么要把我夹在中间？就算要个人替我爸坐镇，我妈不是比我更合适？给她找点事情做，也免得她整天在家里胡思乱想，又把我抓牢了不放。”

明里觉得就算秦老此前不理解朱董为何选小颜接班，现在也该明白了。但老人家还是笑得慈祥又和煦：“远程啊，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老朱一向强势，集团又这么大，就算转向职业经理人管理，且不说找到这样一个人多么难，就算找到了，上手也需要时间，搞不好还要调整，同时对他个人的管理控制也是大课题，怎么能没有人坐镇？”又说，“你妈妈那边……唉，我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这种情况下，做人父母的，那是恨不得出事的是自己，这种时候怎么还能要她再来耗费这样的心力呢。”

明里又想叹气，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不同的人对朱少说过不知多少次了，包括斐姐。斐姐说得还更直接：“远程，你想躲，有的人可不想。” 而当着斐姐的面，朱少就把那句话说出来了：“要是明里姐做CEO，我就当董事长。”

当时斐姐说他：“现在情况微妙，你不要把两件事混在一起说，不要把大家都不熟悉的外人牵扯进来，只会让事情更混乱。现在明里还能和我一起撑一撑你，别搞得她没法替你说话做事了。”

但事后她也问过明里怎么想，明里当着斐姐从不说假话：“要说我不动心是假的，‘打工女王’的宝座，谁不动心。如果是小颜请我坐这个位置，我二话不说，立刻应承——当然要是小颜在，也轮不到我坐这个位置。但是Eugene的话，我真的就不敢趟这浑水了。”她现在开始把朱少叫“Eugene”，毕竟人家眼看是“小朱董”了，再叫得太轻佻就不合适了。

斐姐和朱家关系更深，又是有女儿的人，说到小颜就不能平静：“现在我倒是真正明白了郇那些研究和操作的意义价值了，关于死亡，我们真的太缺少经验和培训。”“我以为人是永远无法真正准备好的，尤其是这种情形。”明里其实也未能平复，但也只得这样说。

“不要小看它作为一门真正的学科，能够发挥怎样的作用，郇说得没错，死亡教育永远不应缺席。”斐姐感叹，但她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又说：“其实，如果你和远程没有之前的关系，以你的资历和能力，这个位置还真的是可以挑战一下的。”

“谁说不是呢。”明里苦笑，半开玩笑地说，“要是知道有这一出，就算他长得像David Bowie我也会忍住的。”斐姐也笑：“那还是不要忍了，我都不会忍，哪怕朱太会和我绝交。”

笑过之后，她又说：“我必须实话说，朱太确实之前被朱董保护得太好了，眼界和思路有点打不开。站在她的立场，如果是我，就直接让远程娶了你，集团交给你，能力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人品，不比外面找的职业经理人强。自家人的身份也能压得住，都不必挂CEO，直接你就代理董事长，只要董事会没话说，职业经理人当然可以挂董事长，而只要你是朱家的儿媳妇，董事会也没话说。”

“饶了我吧！”明里举手作投降状，“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小颜我都可以嫁，Eugene真的算了。”

“我也明白。”斐姐叹息，“站在我的立场，那我是绝对舍不得把你给远程的，他也不过是想再找一个小颜，好让他把责任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