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mper Augustus

编辑：Stars Raining Down

最开始，这是一个丑小鸭秒变天鹅少女的故事。

辛蒂从不相信这种漫画和小说里写滥了的鬼扯情节：厚刘海大目镜破牛仔裤宽身旧T恤的不起眼书虫妹子换上轻薄款目镜吹好头发化了妆换了衣裳立刻变身让所有人挪不开眼睛的美人……直到她给小霎换了衣裳和发型。

然后让所有人惊艳得挪不开眼睛。

当时她们实验室已接近崩溃边缘，整组宵衣旰食夜以继日，老大之外所有人开始出现幻觉，有人追着看不见的分子式撞裂了显示屏，有人和培养仪里的菌株热烈对话，有人剪了自家猫主子的胡子用作幸运符催化剂，也有人明明眼前是珍贵的纸质文件却比划着试图徒手拉出三维模型……老大不愧是老大，见多识广，有处理研究失控状态的丰富经验，喝令大家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强制休整数日，“给我花天酒地……不对！享受青春和生命去！”

还特别把小霎打包塞给辛蒂：“尤其是这孩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她见识一下真实的世界！”

“为什么是我？”辛蒂很是诧异，又有几分不情愿。

其他人轰笑：“当然是因为你比较会花天酒地不对享受青春和生命嘛！”

的确，辛蒂进组前，整层楼放眼望去，尽是颜色暧昧的旧卫衣旧T恤塑料拖鞋最大号插片目镜框，衬着一尘不染的仪器，闪闪发光的容具，简直比培养仪和拟态机里的那些细看会做噩梦的生物更有碍观瞻。

颇有老派绅士风度，据说即使野外调查仍坚持西装笔挺的老大时常哀叹，怀念他年轻时进实验室必须严严实实裹上防护服的日子，“至少没这么触目伤神。”

直到辛蒂来了，大家都眼前一亮，老大甚至没忍住吹了声口哨：“She walks in Beauty！”后来有人告诉辛蒂这是大家第一次听到老大吹口哨。

即使在实验室，即使兵荒马乱昼夜颠倒，辛蒂也坚持自己的着装风格，永远掐腰、修身，丝袜和高跟鞋，精心打理的长卷发，艳丽唇彩，通用款轻薄时尚目镜。她说：“只要还没到世界末日，我就要按着自己喜欢的风格来，并与对科研女的刻板印象死磕到底。”

如此张扬的美貌、精力与心气儿，迅速俘获了一众死宅书虫的倾慕之心，不分男女——当然她的专业能力也是重要加分项。须知在学院的这一角，任何一间实验室或会议室里的课题，都也许是下一届犹格德拉希尔奖的大热。哪怕艳绝人寰，没有绝顶聪明的头脑，也不会被当做高等生物。

研究心理学的好处是能够对自己形成似乎更正确的认知，辛蒂谨慎地把自己划入中上之姿，并自以为相当谦逊实则颇为傲慢地表示：“全靠审美在线，手法出色，以及同行衬托。”

但是小霎——呵，辛蒂真的没有想到，即使以最严苛的标准，小霎的美丽仍是顶级的！

小霎的名字是“Pulsar”。初闻之下辛蒂很是惊讶：什么样的父母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虽然时下“原生家庭状况”已被列为第一类隐私，日常社交中绝对不建议触及，辛蒂还是没忍住开玩笑地问：“你可是有兄弟姐妹叫作‘quasar’？”

没想到小霎认真地露出困惑的表情：“我觉得应该有，但还未能证实。”

辛蒂哑然，这是什么离奇的回答？！认定这是一只某些方面一片空白的呆萌小怪咖——反正研究院里从来不缺各种品类型号的怪咖，辛蒂总觉得自己这样的正常人才是异类。

尽管性格单纯呆萌，外表也毫不起眼，很快辛蒂就意识到，小霎是学院真正的明日之星。

进入学院这一角的，没有人不是芸芸众生眼里的“天才”——甚至包括辛蒂。但硬是有人比别的“天才”更天才一些。同样，在这个象牙塔尖的小世界里，真正天才的光芒，所有人都能看到。

所有的人都认定她将来能拿犹奖，很可能不止一次。而老大更是曾私下感叹：“这孩子将来是要领导整个项目的。”

他们的实验室，乃至整个学院所有相关实验室，也只是项目的冰山一角，而整个项目的规模，及其将对学界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影响，辛蒂觉得自己至今也还没有形成全面的认知。

“我以为这个项目不是一代人的事儿。”她有点懵地说。

“这个‘以为’十分正确，”老大叹气，“所以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心急也不要透支——尤其是那孩子，让她看看真实的世界，感受一下真实的人生，考虑到她注定要承担的重负，我认为这是必不可少的‘修行’。”

“不愧是能轻松拿到项目和资金的大牛，”辛蒂肃然起敬，“给大家放个假都能表述得这么荡气回肠。”

但是小霎——唉，不妨再说一遍，辛蒂是真的没有想到，小霎竟然是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起因是善意的玩笑，实验室年纪相仿关系亲密的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顺理成章地以辛蒂为中心，践行老大“享受青春和生命”的指示。而当大家知道小霎还从未进过酒吧时，都震撼了一下。

“知道你宅，但宅成这样就有点反人类了啊！”一个叫雅塔的妹子忍不住说，“我还一直以为我是最反人类的那个。”

“少来，在学院里竞争反人类冠军，连老大都比你有竞争力。”

“开始是年龄不够，”小霎天真地解释，“就奇怪，同学们都能不刷身份码混进去，到了我就是不行，永远要看我的身份码，而且永远要匹配人脸识别。有回一个学长已经把我藏在大衣里带进去了，结果我一冒头，就有人过来查，害得大家都被轰出去……然后我就不好意思和大家出去玩了，再然后进了学院，就没人带我去，也没什么时间了……”

“好家伙！”辛蒂惊叹，“我以为这样的人设只在轻小说或是三流传记里才有呢！”

另一个叫米拉的姑娘问：“小霎，我知道不该问，你也绝对有权不回答，但我真的是好奇到无法控制自己了，你是不是有‘犹雯塔丝综合症’？”

“是，我是。”小霎毫不在意地爽快承认。

“那是什么？”辛蒂问。

米拉的研究方向是罕见病，自称世上近两万种罕见病中一半都是她的专长，解释道：“也叫‘少女综合症’，是一种S级的罕见病，有记载的病例数不超过个位，被归为极轻度的发育不全，患者会终身幼态持续，也就是说始终保持少女时代的体貌特征……”

“哗！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另一个叫露娜的女孩子惊呼。

以生物变态为研究方向并一直坚守“毒舌”人设的雅塔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即使是少女，也会有不同的特征表现，顶多会比你原本应有的体貌更轻盈纤细一些，并不能保证就一定是个美少女。”

辛蒂则含蓄地瞟了小霎一眼，到那时，她还认为这是一个瘦小的不起眼的少女——而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保护欲：“有哪些不良症状吗？年纪大了之后呢？”

“没有什么严重的危险，轻度的运动机能失调和可能的贫血，怀疑晚年会有更严重的瘫痪风险，但并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撑。”

“这已经算是很严重了好吗！”辛蒂揽住小霎的肩头，格外生出一种保护和怜惜的感情，决定要给这孩子一个最快乐的夜晚。

摘掉几乎长在她脸上的目镜——其实目镜的自调节轻薄款已经非常时尚美观，但小霎就像所有沉迷前沿科技的死宅，更青睐可以随意插片加载的笨重的高性能专业款。事实上，进组快半年了，辛蒂还没见过小霎摘下目镜的样子。

再将她疏于打理半长不短刘海耷拉的头发全部朝后梳，小霎是黑发，准确地说是非常接近黑色的极深的灰褐色，并不特别浓密，但发质极柔滑，握在手里仿佛握着一捧水，所以辛蒂想把她的头发束起来时，不得不用上了实验室带出来的高分子防静电凝胶和纳米束带。

小霎和其他姑娘们五体投地：“原来试验材料还能这么用？”

“你们别去老大那里告状啊。”

“咦？现在我怀疑老大也在偷偷用隐形固态涂料，不然他的领结怎么总那么挺括？”

大家笑作一团。辛蒂手上不停，扎出一个光洁的小丸子，然后看清了小霎的脸，倒吸一口气。

幼态持续所呈现的肌肤如此娇嫩皎洁，脸型和五官如此姣好，仿佛淡彩铅笔画，又像丹麦皇家瓷之花；她的眼睛也是深灰色，仿佛蒙了点雾气，又清亮异常，干净得就像是传说中的泉水，投下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的投影，灵气四射却又带着点懵懂的呆萌。虽然这张脸光洁玲珑，不知为何又有种小动物般毛茸茸的感觉，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轻轻掐一下，再小小地捏揉一番。

辛蒂拿着一个巨大的妆盒，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天哪！我们的小霎这么漂亮！辛蒂你是怎样做到的？”一向喜爱各种活物甚至对细菌和细胞也充满怜爱之情的露娜，忍不住就尖叫着上手了，米拉和雅塔也跟着过来rua。

小霎还没搞清楚状况，好脾气地任她们揉捏。连辛蒂有点懵：“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少女状态的肌肤和容颜，让化妆高手也颇感无用武之地的寂寥，最后辛蒂只能聊胜于无地给她刷上一层晶莹的闪粉，抹了点珊瑚色的唇彩——那是她柔嫩双唇本来的颜色。

但几乎是立刻，这孩子发起了光。

闪闪发光的容颜，再加上梳得紧紧的丸子头，让小霎看上去像是一个跳芭蕾的小少女，辛蒂就想给她找条芭蕾风格的小纱裙，但是翻遍了几个人的衣柜，就是找不到小霎的尺码。——毕竟大家都早已过了少女时代，没有那么小码的衣服了。

而小霎自己的衣柜，辛蒂长叹一声，捂住眼睛，“你简直是美少女之耻！”

寥寥几件已经洗得脱了形的T恤，几条最基础款的松身牛仔裤，和几顶一模一样的棒球帽。

“学院面试的时候你穿的什么？”

“就这呀。”

“新生舞会呢？”

“啊我们还有新生舞会吗？”

辛蒂恨恨地摁她的小脑袋：“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孩子，人们才对我们科研女形成了刻板印象！”

说话间窗外有送货无人机轻柔的嘀嗒声，辛蒂巡视衣柜后火速下单的小纱裙即时配送到了。她选了“佩枪朱丽叶”这一季的新款，永不out的脏粉色，最简单的吊带加蓬蓬裙，缀着少许亮片，腰线略高，裙长及膝。辛蒂想了想，把裙摆剪得更短，且参差不齐，更衬出小霎手长脚长的细伶伶的身材，鞋是她自己的——小霎倒是很有几双马丁靴，但也都是黑色同款。

辛蒂再次捂眼睛，翻出自己一件黑色小羊皮机车夹克，让她披上。

虽然是天才，虽然不谙世事，虽然天真又呆萌，但少女就是少女。小霎看到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嘴唇张成了一个夸张的圈圈，然后扑过来抱住辛蒂：“你是我的神仙教母！”

少女的轻盈和娇柔在是世间最美好之物，“这谁顶得住！”辛蒂在心里嘀咕，接住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圈：“好了，走吧，我们的丑小鸭灰姑娘！”

米拉、露娜和雅塔齐齐鼓掌。

出门前小霎忽然想起来：“啊，我的目镜呢？”

辛蒂一记眼刀飞过去：“你敢！”同时抬手把她的目镜扔进衣柜。

众人再次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