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mper Augustus

编辑：Stars Raining Down

那天晚上，她们几个去了NeverLand。

那是辛蒂的据点。学院周围好玩的Bar其实不少，就算大众对学院中人有什么刻板印象，酒吧老板们不会。每天就指着入夜后小酌时光来支撑枯燥研究生涯的大有人在——有些还不只是“小酌”，而且他们通常对酒没什么常识，很少赊账，更重要的是几乎从不打架。

NeverLand比较特立独行，据说——至少老板自称，不仅学院这一片，全市酒吧的榜单他家也排在第一屏，反正没人见过这份榜单，大家姑且信他。然而这里确有过人之处，不知凭什么，老板总能请到风格各异水准不俗的乐队，偶尔还有段位惊人的大牌来串场。更妙的是不管来的是谁，永不事先告知，搞得每去一次都像开一次惊喜盒，不知在那小小的简陋的舞台上会遇到什么人。

于是所有人都忽视了那里拙劣的调酒、疑似过期的小食、荒腔走板的饮品、离谱的价格、臭脸的服务生、非常凑合的装修、极不舒服的座椅和深井冰的老板，夜夜满座、通宵达旦……如果不是有辛蒂这个出手阔绰的常客，还和老板似乎渊源颇深，以她们这群一眼望去主要是书虫下凡体验生活的组合，绝对混不进去。

什么？你以为学院周遭的夜场不挑客人？那真是太天真了！

就算是辛蒂和老板熟到几乎可以赊账，小霎也差点被拦在门外。

验了身份码，刷了脸，权充门卫的服务生还是一脸狐疑，不管辛蒂和米拉怎么向她科普“犹雯塔丝综合症”，最后还是叫老板来做主，“怎么看这孩子都是未成年！我不相信你们这些科技怪人！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身份码和人脸识别上捣鬼！”

老板其实并不老，是一个容貌勉强算英俊，身形维持得很不错的大叔，虽然胡子骚气，眼影夸张，气质更是作妖，开口倒很冷静：“‘犹雯塔丝综合症’？这是真实存在的病症吗？还是你们这些医学院的疯子和呆子编出来骗人的？”

“我们才不是医学院呢！”小霎忿忿地抗议。

辛蒂目瞪口呆：这孩子什么脑回路？

虽然对小霎的年龄有怀疑，架不住她抗议的表情太可爱，老板都没忍住，伸出手想要rua她的脑袋，又怕真的是骚扰未成年人，只好悬停在她头顶虚rua之，同时逗她：“你们穿不穿白大褂？杀不杀小白鼠？是的话，你们就是医学院。”

“您这是哪年的老黄历？现在医学院都不穿白大褂杀小白鼠了……”

被质疑了学术修养的店长，讪讪地在终端里好一阵翻找，找出不知什么年月有没有法律效力的一份免责声明，逼着每个人都签了字，才放她们进去。并半是歉意半是防范地，把她们几个放在舞台一角光线最暗的一张小桌旁。

就这样，小霎已经兴奋得飘了，根本没法好好地坐下，恨不能跳上桌子四下打量。又欢天喜地地问：“我可以喝酒的？是不是？其实我酒量不错的！”

老板不动声色地给她一杯草药熏蒸综合果汁，面不改色地说：“本店最火的热带之花综合鸡尾酒。”

小霎尝了一口：“好好喝！”说着脸就红了，“度数不低呢。”

“你从哪里捡来这么个小鬼？”老板悄悄问辛蒂。

“殷勤点！”辛蒂瞪他，“等人家拿到犹奖的时候，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地和犹奖得主合影了。”

学院是犹格德拉希尔奖的大户，周遭酒吧差不多都有犹奖得主的照片装点门面，有些还收藏颇丰。唯独Naverland因为不走寻常路，所以在这方面运气欠佳，显得十分树小墙新画不古，老板也一直引以为恨。

所以闻言他先是怒目，而后又疑惑：“这孩子？真的会拿犹奖？”

“我可以和你赌。”辛蒂十分笃定，“而且不超过五年就能拿到！”

“哟嚯！”老板喜形于色，豪爽地一拍桌子：“这桌今晚八折！”

“奸商！小气鬼！”辛蒂踢他，“当我不知道酒吧里的八折算什么吗？！”但同桌的几只菜鸟姑娘不知行情，齐齐欢呼：“老板真好人！”

辛蒂恨铁不成钢地捂脸，老板仰天大笑：“我同你们说，今晚这张桌子，这么靠近舞台，我收你们三倍都是良心价！”

“哦？”辛蒂来了兴趣：“今晚来的是何方神圣？”

另外几只不明就里，但也跟着兴致盎然地凑热闹：“什么什么？”

老板又得意又神秘地说：“按说开演前我不该剧透的，但今天来的乐队那真的是了不得哦——”

他拖长了尾音，一脸“求我呀”的欠欠的表情。不料辛蒂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是‘The Void’吗？”

“咦？你怎么知道？”老板泄气。

“他们不是正巡演到本市？不到你这摇滚圣殿来打个卡？”

自家店被誉为“摇滚圣殿”，老板稍微找回一点尊严。不料接着又是一记暴击，桌上其他人一脸茫然地问：“那是什么？”

“不是吧！”老板跳将起来，“会有花季少女不知道The Void？！”

辛蒂跑题，捂脸：“哎？我还是花季少女吗？”

小霎已经对辛蒂赤胆忠心，眼睛闪闪：“绝对是！辛蒂是我们实验室永恒的美少女！”

那一刻，辛蒂体会到那些脑子不灵光的小男生在美少女闪烁的大眼睛前犯蠢的心情，眉花眼笑：“总算没白当你一回神仙教母！”说着捧起她的脸响亮地亲了一下：“你才是我们永恒的美少女！”

美艳大姐姐公然亲吻幼齿小佳人，画面太美！原本这一桌的颜值和喧哗就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这下更是欢呼和口哨声四起，还有人起哄：“再来一个！”

“原来酒吧这么好玩儿吗？”小霎兴奋得眼睛、脸颊甚至全身都仿佛在发光，老板苦着脸：“不要逼我调一个监控镜头对着你们桌！”

又不甘心：“你们真的不知道‘The Void’？”

辛蒂冷笑：“有什么非知道不可的价值，二流乐队而已。”

“辛蒂，你正视一下他们有多红的事实好吗。”

“虽然不是说红的都是二流，但能红成那样，绝对不是什么好乐队！”

“你这是自命硬核其实原教旨主义的偏见。”老板冷静地指出。

“难道你真的认同他们的音乐理念和水准？”

话题至此超出了桌上其他人的理解和认知，于是老板没能在演出开始之前，对这群酒吧和摇滚双料菜鸟们成功科普“The Void”是一支怎样的乐队。

但随着灯光调暗，舞台变亮，背景墙开始幻化，乐队成员登场，科普不科普也就不重要了。

音乐，以及被音乐之神眷顾的美人，自己会说话。

不管辛蒂怎样不甘心，也必须承认，音乐理念什么的先放一边，“The Void”实在是一支太养眼的乐队。

他们走的是近年来大火，却被辛蒂这样的硬核摇滚老粉嗤之以鼻的“梦幻摇滚”路线，其实就是古早的视觉系借着新的科技手法卷土重来。而无论什么年代，无论自命主流的原教旨爱好者和技术派怎么标榜，这世上大多数人，尤其是年轻人，仍然是用眼睛来听音乐的。

于是辛蒂悲愤地发现，身边的菜鸟们，立刻对这支华丽浮夸的乐队产生了雏鸟般的向心力，加入到瞬间席卷整个酒吧的狂潮中去了。

NeverLand的舞台看似简陋破旧，其实技术含量一点不输正经舞台，否则也不会成为地下场里的“圣殿”。此刻绚烂的虚拟烟花之泉从弦上涌出，铺满整个舞台，涌向人群，点燃了第一波欢呼的烈焰。

吸引第一波视线和尖叫的总是贝斯手阿敏，实在是她的身材太过震撼，九头身、天鹅颈、纤巧的锁骨、水滴形状的乳房和几乎标准球体的臀部，细腰不堪一握，腿长逆天，大腿丰满、小腿修长，脚踝和手腕都格外玲珑，肌肤的乌木光泽又让本已无可挑剔的线条更加收敛，也更有弹性和张力，金色链条穿起几片小小的鲨鱼皮和稀疏的流苏，将将蔽体，更是肆无忌惮地喧嚣着性感甚至挑逗。这样的身材，配上一张眉目清冷双唇丰满的美艳又厌世的脸，就算是女孩子，就算清楚自己的取向，那一刻也控制不住脸红心跳。

在她身边的是吉他手安，纤瘦苍白，和阿敏站在一起未免显得有些黯然失色，让人觉得这两人的角色是否错位。但当无数虚拟的萤火从弦上飞起，围绕着她，扑向她，有如数不清的闪亮的小小飞蛾扑向渐渐燃烧起来的火时，她那身原本看不出颜色的长裙忽然变成火焰般耀眼的红色，火光照亮了她猫一样的脸，猫一样的眼睛，红发，雀斑，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肌肤，某种难以言喻的神情，仿佛来自高地与沼泽之间的女巫，有着别样的，介于恶魔和精灵之间的魅力，阿敏又忽然成了衬托的那一个。

“啊啊啊啊我喜欢她！”小霎指着安尖叫。

“冷静点，你这是自我投射。”辛蒂摁住她的头，在她耳边嚷嚷。

老板也对她嚷嚷：“你看到亚伦再说吧。”

至此，整个酒吧里，仍保持冷静的大概只有辛蒂和老板了，还有闲心八卦。

“阿敏和安终于搅到一起去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俩是一对儿。”

“男粉狂喜！”

“全世界嗑阿敏和安德烈的女孩子都要哭晕在厕所了。”

安德烈是鼓手，公认的妖孽，造型繁复华丽得雌雄莫辩，长发拉得笔直柔顺，最喜欢用大量缎带拗出寻常女生都不好意思顶出去的各种发型，通常还精心留出一两绺不安分地飘荡在脸颊旁和嘴角边——但这样目测没有两三个小时搞不出来的造型，又永远在第一秒就被撕扯着飞散开来，一如随着他的鼓点喷涌而出的万千星光的旋臂，旋转成整个天顶的辉煌。因为多次太过疯狂把自己搞到缺氧倒地，“这次安德烈要不要叫救护车”已经成为“The Void”演出时的一个经久话题，有时粉丝们还会为此开个盘口。

这种疯狂病娇的人设，没道理不受欢迎，“The Void”的粉丝至少有一半是安德烈的。几只菜鸟姑娘也立刻沦陷，纷纷尖叫“啊啊啊啊啊”“他是谁”“也太帅了吧啊啊啊啊”……

“我真的不认识你们。”辛蒂捂脸。

“冷静，你们看到亚伦再说吧。”老板对她们嚷嚷。

事实上，老板和辛蒂更欣赏的是键盘手明石，虽然他与整个舞台甚至整支乐队格格不入，永远像是走错了片场。清爽的短发，利落的套装，清瘦、精致而优雅的脸，非常的主流精英范儿，稍微有点搞怪的是复古的单片夹鼻目镜，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特立独行的学者气质，在极尽绚烂的舞台上，永远是一抹冷静的灰影。粉丝间有传言说古典音乐出身的他，确实是在乐队出道前火线加入，顶替去向不明的原键盘手，和乐队成员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但如老板这样的半个圈中人，以及辛蒂这样自命的硬核爱好者，都承认明石才是“The Void”的灵魂，一手包办了出道后的全部曲目，用某些刻薄乐评人的话说，他是整支乐队“徒有其表的浮夸白痴组合中唯一的音乐人”。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像年轻时的普朗克和特斯拉的合体。”辛蒂终于还是暴露了她毕竟是一个科研女而非音乐人。

“咦？真的耶！”

有普朗克和特斯拉这两大男神加持，下凡体验生活的书虫们立刻倒戈。

“我喜欢他！”

“我也是！”

“我也是！”

“你们看到亚伦的时候再说吧。”老板喃喃地说。

老板念叨了三次的主唱亚伦这才登场——这是辛蒂最看不顺眼的做派，身为一个摇滚乐团的主唱，却像流行歌手般把同团当陪衬。

“我瞅着他们团里都不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到底大家是怎么忍到现在还没把他打死？”

亚伦升上舞台的瞬间，整个酒吧仿佛被一下子扔进反应堆的狂热，也许回答了她这个问题。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如痴如醉，所有的光彩不加掩饰地倾斜到他的身上和脸上，辛蒂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小霎，还有米拉、露娜和雅塔，瞬间石化。

她也随之记起自己第一次看“The Void”的演出，第一眼看到亚伦时的感觉——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