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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星

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第三十章 凤凰涅槃
2022-11-04

 

B级赛的赛场,人烟寥寥。本来以她的人气,足以支撑起任意一场比赛的爆满,但决定太仓促了,粉丝赌赛事仿佛赌球一样,赌到了最后一分钟,绝大部分人折戟而归。那些注定要来看比赛的人,仿佛中了头彩,人人跑去买了最大号的玩偶,只等着最终的那一幕表演。 

欣欣没有对手。在B级赛的赛场,她和她的小后辈们差距太大了。佐藤和她对行程时,对她赛季初竟从B级赛启动充满了鄙夷。欣欣就当她是在可惜自己刚升组的小将井上桜庭。 

短节目,天鹅之死。又是一段花滑俗套热卖曲。近年来大家嫌弃它太俗套,反而场上见得少了。 

热场时,小樱和每一个路过的小朋友热情地打着招呼,嘘寒问暖。尽管来比赛的大多是首次升组的半大孩子,看到有主场官员主动招呼自然是一面心里暖暖的,一面紧张感油然而生。 

欣欣眯眯笑着,做着准备活动蹦跳着走过来,和小樱主动招呼:“嗨~樱!要不要这么绝?都是小朋友呢。” 

小樱扭一回腰身,瞬间从严谨的日本官员变成黏人的妖精,搂住欣欣的腰不放松:“你也是小朋友?” 

欣欣嫌弃地掰她的手:“你别瞧不起我们年纪大的好不好?我们也有权参赛的。” 

“是!”小樱意犹未尽的撒手,依然舍不得似的在她腰里掐了一把,“年纪大怎么了?说不准还能参加奥运会呢是不是?” 

欣欣装作不在意,转过头不理她,想着自己竟然被小樱的气势压制了,简直赛场人生奇耻大辱!再想平复心情更是难上加难。回头看小樱又跑去祸害别的小朋友了,她一时竟不知道对她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中国队的小队员们和她几乎完全没有交集,当年的“三朵金花”时代还未开始便即因为古韵飞的脱颖而出飞速地结束了。现在的伊美佳不屑于参加B级赛事,只把重心放在了世锦赛和四大洲赛上。至于小果果,连国内的媒体都不怎么看好她。 

男队员就更稀缺了,峤子明快成男单独苗了。欣欣知道队里对他呵护得很,不像双人,人才辈出,摔摔打打时常不怕。峤子明不行,他太金贵了。摔坏了,中国男单起码两个奥运周期再也出不来人了。可也因此,他的每一场表演总不如别人拼尽全力,显得保守无聊。 

欣欣还是喜欢阿列克谢,他真是很好的继承了褚清黎的衣钵,闪耀在赛场的每一个角落。人人都说,这个奥运周期,依然会是他的天下。 

毫无悬念的,欣欣拿走了短节目的头名。虽然她并没有发挥出任何可以值得称道的水准。太仓促了。欣欣是靠着多年的经验、实力、人气和“我是古韵飞”的气势,硬生生抢走了这个头名。 

她自己也有些愤怒,回到酒店,先把自己砸向床板以示发泄。 

她从来没这样匆忙上阵过。为了备战奥运,她用了整整一年,不,是四年时间去争取、研讨、复盘每一个细节。但现在,这套动作分解她只滑了半个月,完整前后五遍!如果不是她的实力和人气足够强大,临场经验足够丰富,只要摔倒在场上——摔倒在B级赛的场上,她就完了。 

门口咚咚的敲门声打扰了她的哭泣。她尽量克制礼貌的提高声音请服务生走开,自己并不需要客房服务,也不想下楼就餐。 

敲门声没有停下来。叮叮,当当。当当,咚咚。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却又声声紧了起来。 

欣欣愤怒地起身,拉开门,顶着一脸哭花的浓妆尽力克制着一字一顿地吼:“对不起先生,请不要现在打扰我可以吗?” 

门外那个高大白皙的男人愣住了,隔了有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掏尽全身每一处口袋,终于从胸口那里拽出洁白的手帕来递给对方。那显然是礼服上用来做装饰的丝质别巾,并不真能拿来在宴会上擦嘴用。但欣欣似乎脑子也短路了,就直愣愣接过来,开始擦拭眼角的妆。丝质手帕,用起来确实挺舒服的,但“其实并不如卸妆棉好使。”她心里吐槽。 

对面这个人,她已经认出来了,是曾经一起参加过褚清黎婚礼的詹姆斯。对于这位贵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实她既意料之外,略一思考又显然情理之中。他曾在皇室婚礼上表达过对花滑事业的热爱——当然是这块蛋糕很好吃的意思,又频频对她献殷勤,意图连路过的侍应生都看得出来。老实说,那一次阿列克谢甚至已经明确表达过吃醋的意思。 

当然欣欣还算清醒,阿列克谢是永远不可能走近自己身边的。就让他一直单纯地享受世界的美好不好吗?何苦去搅合他?倒是詹姆斯,也许,他会成为她第三个奥运周期的助力吧?她需要,太需要了。所以她现在必须不得讨厌这个年过30的“青年”。 

詹姆斯安静地等在门口,等她把一条手帕都擦黑,嫌弃的丢回给自己,很自来熟地便跟着她进了房间。看欣欣自顾去洗手间洗了脸,他拍掌大笑:“哇!古小姐还是不打扮的时候最漂亮了!” 

欣欣勉强笑了,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来追随古小姐的比赛。”詹姆斯还是那样绅士,夸张地鞠躬,认真地回答。因为太认真了,自己都忍不住笑场。 

欣欣求他“再也别这么酸了,好好敞开说话吧”。詹姆斯才肯坐下来慢慢告诉欣欣: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古小姐和她的花滑事业。” 

“你不要说‘和’了,挑一个说行不行?”新任女王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你。”詹姆斯的眼睛直直地看进欣欣的眼睛里,毫无动摇。 

欣欣自问还真做不到这一点。“那你的诚意呢?”她是被他眼睛里的深情迷惑了好久才喘上一口气,回上话。 

对方笑了,释然,好像孤独的海钓成功者亟需炫耀却找不到同伴。“你不去楼下用餐,错过了我的诚意。”说起来,简直委屈得要命。 

没什么,B级赛而已,这么早就展现“诚意”也并不是什么好的想法。欣欣需要劝一下这个略显急躁的追求者。毕竟现在更重要的,还是要收拾下自己的心情,首先要认真考虑起明天的决赛,“明天还来看比赛吗?” 

“看的。” 

“那么什么都不要做是不是比较好呢?我是个运动员,要专注自己的比赛和训练。你只是偶尔来看比赛的,嗯,比较特殊一点的观众。凭什么我这么快就一定要接受你的诚意呢?” 

詹姆斯几乎要乐开花了,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有道理,我的女王,那么我会充分的展现出一个骑士应有的耐心和任性。”他夸张地鞠了躬,退去了。 

欣欣对詹姆斯如此丰沛而扭曲的表演型人格体现开始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可她现在太弱小了,弱小得好像八年前的自己。她需要詹姆斯为她重新搭建起如同八年前的褚清黎那样的训练体系,她需要将满地破碎的晶瓷重新收拾起,再烧制成一座精美的艺术品。 

她不禁好奇,当年那个时代,褚清黎靠什么杀出重围?又靠什么站稳脚跟?凭什么她现在如此逼仄,而当年的褚清黎却如鱼得水?还是说,正因为他当年那样如鱼得水,导致如今他必须令她如今如此逼仄? 

长节目,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李芳曾经的扛鼎之作,虽然这从来不是她的卫冕作品,但没人否认,帕狂是李芳跳过的最完美的作品。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过一个李芳。”褚清黎一面放着帕狂,一面自己在冰上轻摇慢舞。佐藤听不懂他的话,他便尽情地边舞边聊:“你是无法战胜一个已经退役的神的。除非你破掉她的神话。” 

帕狂,不过如此。 

世界上不存在只有唯一真神才能起舞的乐。 

或者,至少在这个时代,古韵飞才是唯一的真神。 

她毫无悬念地拿到了冠军。 

有人说古韵飞在这篇“致敬之作”中,无限回溯往复的乐句剪辑方式,辉煌华美的篇章,刻意的大量炫技,都在强调其身价地位,显得不够淡定从容。争胜之心未免太过明显。手握两奥金,居然还如此斤斤计较,是否太过不给后人留地步?而且看状态明显没有恢复过来,就连B级赛也只是堪堪夺冠而已,这样状态,如何迎战接下来的重要赛事? 

但粉丝们显然更愿意接受另外的解释:他们的偶像,他们的神,因为奥运后频频的活动早已被搞得身心俱疲,还能参战简直是在给粉丝们发福利。夫复何求啊?李芳是谁?没听说过!啊居然能成为飞神的灵感来源真是她的荣耀呢! 

欣欣自己呢?她只知道,这套花样炫技的作品是褚清黎对她的警告,是她技术至今依然没有打磨至臻完美的明证。 

“天鹅之死哦?”酒会上,笑意吟吟的詹姆斯又凑了上来。 

欣欣努力做出可爱的样子,歪头问他:“你觉得呢?” 

“死亡伴随着新生。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同样也含有死亡的主题。回顾,死亡,重生,全新并且更高级的你。很好,很美。只是你的年龄真的不太合适驾驭这样的主题。你太甜美了我亲爱的。” 

“哦?”她示意对方继续。 

“40岁以下的舞蹈演员都无法正确诠释出天鹅之死的美,同样帕狂是拉赫玛尼诺夫已近60岁时的创作。我自问还无法领略这两部作品全部的美感,但起码,我还比你大上10几岁呢。” 

欣欣脸上的笑意始终保持得礼貌清晰。她努力让自己点点头,但还是没忍住,冲口而出:“资料准备得不错。” 

褚清黎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她,她知道。她也不想理会。她更想知道从她眼前走过去的那位贵妇人是谁。年纪不大,30出头的样子,也许不到?她对欧洲人的年龄判断始终把握不准。头发淡金,严谨盘在脑后,细微处却见编着几处小辫子,仿佛在倔强地回顾她的少女生涯。圆滚滚的腰身撑在高级礼服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挺拔的肩颈彰显着她曾经良好而严苛的训练痕迹。她觉得好面熟啊!但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她的目光追随着贵妇人走到褚清黎面前,看他们两个对面站着,间距半米,小心谨慎而礼貌地交谈。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小小的没用的细节。她看见贵妇人抬起了头,轻轻柔柔的,笑得像一朵西伯利亚雪原上的鸢尾,柔美灿烂。那一瞬间,欣欣认出了她:叶卡特琳娜。从资料片里,她无数次见过15岁的她。优雅、疏离、决绝,技臻如轻雪,浑然天生。 

回想她自己的15岁,还在矫情小樱要不要排名在自己前面参加奥运会。 

讽刺。 

绝大的讽刺。 

那时候的褚清黎竟还有耐性教诲她,而不是蔑视她那样的浅薄无聊。 

看着他们浅笑轻言,也不知在聊往事如歌,还是皇室新婚。欣欣的心瞬间一阵刺痛。 

詹姆斯挡住她眼前,强迫她收回目光:“嘿!这儿呢。” 

欣欣勉强笑了,但没有放弃抓紧机会探问:“今天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茶会,居然汇聚了这么多风云人物,外界知道了一定要吓坏的。” 

詹姆斯顺着她的目光瞄了一眼叶卡特琳娜,毫不在意。“哦,你说谢尔盖耶夫夫人?她是来玩的。她跟我姐姐关系很好,很多年的朋友了。实际上,是因为我希望来支持你的比赛,我姐姐感到非常好奇,谢尔盖耶夫夫人认为她们两个有权利从侧面了解一下她们未来的逛街伙伴,所以就一起跟来了。”詹姆斯真心爱怜地伏身点了一下欣欣的鼻子尖,跟着才发现他似乎是丧失了绅士的理智。 

欣欣没有责怪他,依然用鼻子挤出一颗笑容,礼貌告辞:“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和未来的逛街搭子打个招呼呢?” 

显然,詹姆斯对这样的提议很兴奋,已经38岁的他早就被家里勒令尽快找个合适的结婚人选。一旦目标锁定,他可不想耽误时光。 

谢尔盖耶夫夫人讲英语的时候总带着大舌音小舌音,欣欣只能算是勉强听懂。她夸赞欣欣的舞步漂亮华丽,又表示今后希望和她多多见面一起逛街。欣欣客气回应着,不知道应该使用哪些客套话回复才对。她想歌颂,不是夸赞,是歌颂对方在场上那最后的绝唱。但看看眼前这位勉力维持形象的夫人,她不敢把握对方是否愿意听见自己少年成名后多年杳无音信的现实。她想夸赞夫人的现况,却发现她脑海里只有名为“叶卡特琳娜”的少女,而对名为“谢尔盖耶夫夫人”的贵妇现状一无所知。她又想提起“詹姆斯的姐姐”,但瞥眼看见褚清黎,这句话竟噎在喉咙里,怎样都无法冲出口。 

她就这么傻呆呆地赔笑,点头,应着声,直到夫人向清殿下道了别。 

“喀秋莎!”褚清黎轻声叫住了她,仔细措辞才开口:“欣欣在场上很靠得住,以后你们多交流经验吧!”夫人便微笑着又向欣欣伸出了手,两个人郑重地握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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