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F1赛事组

作者：leyi（黄冈密卷满分队）

万继雨思前想后，终究还是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老爷子才接，声音迷迷瞪瞪的，“嗯啊”了半天，才认出儿子的声音。

“已经睡下了？”万继雨看看表，十点零五分。其实看了也白看，他倒是知道老爷子睡得早，可眼下的事确实拖不过去了。

“睡了一会儿了，有事？”老爷子的话音里掺着哈欠。

“没事我这大半夜的打电话给你？”万继雨冷笑一声，“准备打官司离婚吧。”

老爷子一惊。“你们又怎么了？”

“也没怎么。”万继雨淡淡地道：“出去会朋友，没带钥匙，叫那娘们儿给锁屋外头了。”

老爷子思忖片刻，又问：“李嫂不在？”

万继雨只好苦笑。“亲爹哎，这过年哪，李嫂早回乡下去了。”

老爷子也陪着笑了起来，只是又涩又闷。

“那你这会儿人在哪里？”过了一阵，他又问万继雨。

“在金水胡同朱爷家坐了一阵儿了。”

“朱爷？”老爷子一呆，“怎么去他家？你不是跟徐家那混小子最是要好么？”

万继雨叹了一声道：“别提了，徐二毛那小子外面收了个二房，去年年头上给他添了个闺女，乐得什么似的，半年没着家了都。”

“总是件喜事。”老爷子干笑两声，又道：“那朱爷他最近可好？”

万继雨远远地瞄了眼电话间外，捧着个紫砂壶，跟门房闲唠的朱大胖子，言语中总算有了几分暖意。

“朱爷嘛，还那样。吃吃喝喝，得空逛个窑子，这日子过得……说冷清也冷清，说热闹也热闹。”

说得老爷子又是一乐，笑呵呵地道：“不是说朱爷的太太前年没了？他倒也没个续弦的打算？”

万继雨也笑了起来，道：“这年头，好人家的姑娘哪儿那么好找。”

他倒就是随口一说，只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也是。”老爷子也讪笑两声道，“这要是能找着个合适的也就罢了，如果不然，这日子只有更难熬。”

说完，父子俩一齐沉默半晌，只有电话听筒在“沙沙”轻响，好似沙漏，来回颠倒。

“离婚倒也不是不可以……”也不知过了多久，老爷子才犹犹豫豫地又道：“你俩也没别的东西，就我当初给你们置的那所宅子。那地契是在她手上吧？”

万继雨淡淡地道：“成婚那天她给您奉茶，您老亲手交到人家手上的，这才几年，就忘干净了？”

又是一阵死寂。

“爹老啦，很多事，确实是记不清了。”许久许久之后，老爷子终于叹了声道：“你也别怨爹当年专横逼你。怪只怪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万继雨道：“我怪你做什么……”然而老爷子根本没听，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年中的时候，你大伯没了。我晓得你这两年心烦，就没知会你；再说那场面也不像样，你不去也是好的——偌大的灵堂，就没一个哭的人。几个儿子女儿，便只惦记着你大伯身后的那些东西……”

“这您老可就说错了，”万继雨惊闻这噩耗先是一愣，而后冷冷地打断他爹道：“哥哥姐姐都还算孝顺，同大伯也亲，六十六七十，都给大伯办得风风光光的。他们只是哭不出来罢了，其实换我我也哭不出来——咱们万家门的人，从来就只会为自己落泪。”

“就别说什么六十六七十了，”老爷子见儿子较起了真儿，只好赶紧把话岔开：“叫我说，你大伯就都是做这些个门面给闹没了的。你看我就从不过什么生日。你不闹腾，兴许阎王爷就看不见你。”

“爹说的是，”万继雨说，“爷爷活到九十二，我也没见他做过生日，可见是有点道理的。”而后父子俩便再也无话了。

放下电话，万继雨起身走出电话间，却不见那个门房，只有朱爷一人，两手捧着那个茶壶，呆呆望着挂在檐角上的几点寒星。

“回不去啦？”他见万继雨出来，偏过半张胖脸，笑眯眯地问。

“回不去了，”万继雨幽幽地叹了声，又道：“哪儿都回不去了。”

“那不至于。”朱大胖子举起茶壶，吸溜一口冷茶，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问他：“长门楼子去不去？”

直逗得万继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同朱大胖子相交二十余载，受邀去逛窑子，这却还是头一遭。

“不去！”他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