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们进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声音正响起来。
各种各样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响起,不同的声音有着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声音也有着不同的味道,最后它们交织在一起,把房间变成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它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客厅,放着几把椅子和一个大钟。当一个家里有年轻美丽的小姐的时候,那些来找她们的男孩子,就在这样的房间里等着。
可是在这栋房子里,这样的事情要等好几年以后才会发生。所以这个房间现在没有人使用,窗帘拉得紧紧的,椅子和钟上都盖着厚厚的白布。
声音就是从白布罩着的大钟里发出的。
先是一阵轻微的滴答声,这声音是白色的,有一种清凉的味道,好像水滴落在白瓷盘子里,又像小克丽斯汀拧紧音乐盒的时候,从那穿着白色纱裙的跳舞姑娘脚底传来的细微的震颤,正是这样的震颤,使她开始跳舞,像一只天鹅一样。
然后加入进来的是一下一下清脆的声音,这声音是绿色的,越来越深的绿色,有一种植物般的香气,就好像夏日里寂静而清香的森林中传来的伐木声,又好像一只又一只小鸭子跳进树荫下碧绿的湖水中。
一下,又一下,一共是十二只小鸭子,当最后一只小鸭子跳进水里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一个洪亮而灿烂的响声回荡在房间里,这声音是金红色的,仿佛傍晚时即将跃入大海的太阳,把天空和海洋染成了一种华丽明亮的颜色。随着这声巨响,盖在钟外面的白布呼啦一下飞起来,像一只白色的大鸟,张开翅膀,停留在大钟之上。
同时,欢快的音乐和欢乐的喧哗从钟里迸发出来,好像五颜六色的花一下子开满了大地,大钟变成了透明的,发出灿烂的光芒,好像一座玻璃的魔山,一个灯火通明的城堡。
玩具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些齿轮欢快地转动着,彼此开心地蹭来蹭去,还有其他各种零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慌不忙地工作着,它们都在唱歌。
金属零件清亮的高音,发条优美的颤音,齿轮一板一眼的歌声,全部混合在一起,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转啊转啊 一分和一秒
大钟里的布谷鸟
什么都知道
在它们欢快的合唱之上,是大钟圆圆的脸,像一轮微笑的满月,而月亮上开满了花。
在钟面上,每一个小时都用一朵花来表示,一点钟是常春藤,两点钟是含羞草,三点钟是睡莲,四点钟是石竹,五点钟是紫罗兰,六点钟是雏菊,七点钟是郁金香,八点钟是向日葵,九点钟是薰衣草,十点钟是接骨木花,十一点钟是百合,十二点钟是玫瑰。
每当时针、分针和秒针一起指向一朵花的时候,这朵花就在钟面上开放了,但只是短暂的瞬间,短得人们甚至来不及看见,所以有的时候,屋子里的人会奇怪地说:“我好像闻到了花香。”
但现在是午夜十二点,魔法和奇迹的时刻,所以钟面上的十二种花一起开放了。
它们开得那么茂密,把时针、分针和秒针都淹没在花丛中。这个时候,让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来看这只钟,他也不会知道究竟是几点几分。
每一朵花也在唱歌,常青藤悠扬的歌声、含羞草羞涩的歌声、睡莲幽静的歌声、石竹淳朴的歌声、紫罗兰温柔的歌声、雏菊稚嫩的歌声、郁金香柔美的歌声、向日葵明亮的歌声、薰衣草清澈的歌声、接骨木花温暖的歌声、百合优雅的歌声、玫瑰甜蜜的歌声,交织成一支芬芳四溢、流光溢彩的大合唱——
开吧开吧 可爱的花宝宝
大钟里的布谷鸟
什么都知道
玩具们仰头看着,好像一群出来探险的孩子来到了传说中的魔山,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探险的目的,被一种神奇的魔力控制住了。
“大钟里的布谷鸟是什么?”索非亚悄悄地问安东。
安东也不知道,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
“他如果真的什么都知道,我们可不可以问问他,怎样帮小克丽斯汀弄到茶壶?”索非亚继续问。
安东仍然不知道,他正在考虑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大钟里的布谷鸟就出来了。
原来在大钟的最顶端,有一座美丽的木头小房子,雪白的墙、玫瑰色的房顶、淡绿色的小烟囱上有一圈金边,玫瑰色的门上有两扇小小的圆玻璃。这时,小门忽然打开了,一枝缀满花蕾的苹果枝从里面伸出来,枝头站着一只小鸟。
他是一个多么不起眼的小东西,可他的神气又多么骄傲,有点懒洋洋的,让人以为全世界都在等待着他的出现。他向玩具们点点头,好像在说:“是的,是的,我什么都知道,可是相信我,这真是一件烦人的事情。”
“你就是大钟里的布谷鸟吗?”索非亚问。
小鸟点点头,意思是,是的,我是。
“那么你知道我们在找什么吗?”索非亚兴奋地问。
安东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觉得索非亚问了一个蠢问题。
大钟里的布谷鸟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们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好个聪明的回答。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提问的还是索非亚。
安东有点生气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由我来代表大家说话好不好,我是队长呀。”
可是谁也不理他,布谷鸟再一次点头:“我知道,来吧,漂亮的小姑娘,我们去找壁炉里的仙女。”
“好呀好呀,”索非亚开心极了,她拍起手来,“我喜欢仙女。”
安东更加生气了,他大声地咳嗽着:“我们不是来找仙女的,我们是来找茶壶的。”
“壁炉里的仙女知道怎样找到茶壶。”布谷鸟回答说。
他真是无所不知的布谷鸟。
无所不知的布谷鸟对安东点点头:“你有一只小哨子,太好了。我们去找壁炉里的仙女,你在这里看着这根苹果枝。我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当苹果枝上的苹果全部变成红色的时候,我就要回到小房子里去,所以一旦有一个苹果开始变红,你就吹响哨子喊我。”
说着,他又点了点头,好像在说:“就这么办。”
苹果枝上的花蕾已经开始绽放了。
“喂喂——”安东着急了,“我是队长,我不能离开我的队员,我一定要跟你们一起去,我不留在这里,看着那根愚蠢的苹果枝,这太好笑了。”
布谷鸟扇动翅膀,飞离了苹果枝,装作没有听见他的抗议。
玩具们看着安东。
这时,维西纳得对安东说:“把哨子给我吧,我在这里看着苹果。”
“咦?”
“快点,不然我们要跟不上布谷鸟了。”维西纳得用命令的口气说,“你的头脑比我好,比尔的力气比我大,锡兵最擅长的就是站岗,把哨子给我。”
“可是……”安东结结巴巴地说。“我觉得……”
维西纳得把哨子一把抢过来,又使劲推了他一下:“这是命令,我是你们的队长,我命令你带着大家跟上布谷鸟。”
安东想要反驳他,可是布谷鸟已经穿过一扇门消失了,于是他暂时把队长的问题放到一边,带着玩具们向那扇门跑过去,还把腿脚不灵光的汉斯先生驮到自己的背上。
这时他真的很像一个队长。
另一个队长——维西纳得,笔直地站在苹果枝下,像世界上所有忠诚的哨兵一样,大钟里的零件仍然在唱歌,钟面上的繁花继续开放,但他看也不看,只是直直地盯着苹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