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枝半影

编辑：锡安

把《穿托加的茱斯提提娅》比喻成写给“永恒之城”的一封情书，未免太过俗套。毋宁说它是发给所有读者的一张传票，传唤的仪态高贵优雅，言辞不容拒绝，读者们不由自主被牵引至法庭之上，聆听法官与父亲们的训示，感受着诸神自天顶的凝视，耳边尽是喧嚣嘈杂。你甚至不记得，自己从一开始是如何置身其中的，就好像每一个人类的梦。

它的文笔优美而不失毒辣，情节也极尽巧思与——罗马时代的律政剧，这多棒——但是，我已经过了赞扬他人文笔描摹之妙、剧情构思之奇的年纪。我在阅读鉴赏的标准上，退化成了动物，完全依赖气味儿来评判——对，不是气质，不是气韵，而是气味儿。好的文字，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味道。这味道不是来源于某些金句或摘要，你没法单摘出一句话或一段指着说“看，味道来源于此”，它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你只能一口气读完，从整体上模糊地去感受，去颤栗。

《穿托加的茱斯提提娅》散发出的，是橄榄枝的清香，是公共厕所的恶臭，是父亲们身上托加的熏味，是宫廷神秘的调制浴液，是希腊奴隶指缝间的墨水味。是的，它就是罗马城本身，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复杂错综的气息，既高贵又粗俗，既圣洁又猥琐，时而妩媚挑逗，转瞬又可以将人拖入泥浆之中——行文至此，我突然顿悟，这形容的，难道不就是娄特丝吗！这个来自塞里斯的小妖精，塞壬般的人格里面，塞满了罗马城的千万个灵魂。我衷心地喜欢这种味道，它唤起了我对从维吉尔到乔万尼，从显克维支到克里斯托弗贾克的怀念，就像一头遍体鳞伤的小熊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嗅着干草里的味道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