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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佛甲方

作者:菠萝头

编辑:樱庭若雪、青

(15)孤独
2023-02-03

购物中心最终名称确定是An-21,张昕次月一号到办公室报到。

那天她买了半熟芝士、鲜奶小方、椰丝卷、蛋挞……满满两个盒子,当是第一天给新同事的礼物。

An-21的办公室她来过,那时是子公司间的交流会。她熟门熟路进办公区和同事打了招呼,把点心交给前台。人事很热情,将她带到公共区的工位上,背靠落地窗,是整个公共区视野最好的位置。

她没急着坐下,而是问谢总经理是不是到了。聂汉乔是执行董事但一般不在,谢晋宜是张昕的直接上司。

人事把她带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张昕敲了敲门推进去。谢晋宜坐在办公桌后,看到她就叫她小张,招手让她到沙发上坐。今天的谢晋宜很客气,问路上时间,又说了对她工作期待的话。

张昕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听出是套话,便也跟着接套话,表示自己会多多努力,希望谢总多多指点。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后,她看到同事们在吃点心,就过去和刚才没碰面的同事打招呼,也拿了一块芝士吃。

同事谢谢她的点心,说起晚了早饭没吃。她也说自己有时来不及吃早餐,以后进办公室吃早餐有搭子了。

那天上午的工作是签劳动合同,人事部把张昕的档案流转到An-21。她看过电子档,除试用期时间外都不坏。如果试用期不过,聂汉乔也给她保底在老购物中心的招商部留了位置。

合同签完,她坐回工位上,边看邮件边琢磨进来时的疑问——总监有独立办公室,她坐的是公共区域的经理位。

但这种事没必要问,有人会来回答。

果然,人事在微信上小窗她,解释说独立办公室里坐着冯顾问,后期位置会调整,但需要时间。

张昕不回她,看会再说什么,但后面只有几个笑哭的表情。她抬起头,视线越过屏幕,看到那人事也抬头正在看她,二人视线相交,人事尴尬地笑了笑。

她也笑笑,低下头,在对话框里写上:外面挺好,空气好。

还加了个笑脸和一个太阳。

人事也回了她一个笑脸和一个太阳。

结束对话,张昕就明白冯立十走不了。只要这家伙不作妖,公司就会留个顾问岗给他,包他饿不死,但也活不好。


下午一点是例会,参加者是经理级以上,冯立十不参加。

张昕和大家一起进会议室,选了不起眼的边位。看到崔立萍和谢晋宜一起进来,眉间还是除皱针都消不掉的川字。

今天的会议,就是接着上一次的例会内容,还是关于An-21的开业进度。之前张昕没来,也知道大概报告内容。

An-21在原心纪百货的建筑基础上翻新,目前还是改造阶段,需要做动线微调、地下车库改造、外立面休整和CRM小程序搭建。

报告结束后,主持人介绍张昕。

她方才进来时,已有同事在她身边说“恭喜”,令张昕察觉自己是“聂汉乔的人”早不是秘密,又觉得自己多心,人家可能只是善意。

主持人说了张昕的名字,就被谢晋宜打断了,“我来说吧。”谢晋宜说,“冯总监因为个人原因无法参与部门工作,经公司决定,我们开展了一个月的岗位竞聘,现在已经找到了合适人选,她是我们的张昕张经理。”

张昕站起来和大家打招呼。

谢晋宜接着说:“不过张经理的试用期有半年,在那之前,她是我们的代理总监,试用期结束后,公司会严格考评来决定她的去留。”

“去留”两个字听起来像是处刑。

“谢谢您,谢总。”张昕知道谢晋宜想给下马威,也不露怯,“相信不只这半年内,我会在任何时间都全力完成公司给我的任务!还请谢总和大家多多给予我指点和帮助。”

说完后,她并没有看向崔立萍,但知道聂汉乔一定会知道,因为这是他想看到的。


会议结束,外面已经暗了。办公区落地窗外霓虹灯点亮,楼与楼的间的天色泛出脏脏的灰蓝色。

她坐回电脑前,在想考核标准。公司其实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数据。只有空置率?这太容易,寻求到长期优质的品牌店才要紧。谢晋宜有点说对了,她年轻,意味着手里没有足够的优质客户资源,不容易谈下优质的品牌商。

她需要借助一些“业内老资格”帮助。

她看An-21开业进度表,人事部分写An-21有96名员工编制,招商运营部12人满员,大约5人是心纪老员工,其余7人包括张昕是别处调来的。

张昕决定和心纪老员工先聊,希望他们手里有成熟的意向方,正想怎么和他们开口,微信跳出一个对话框,是崔立萍。

崔立萍:在?

张昕发了个笑脸:在。您下班了吗?

崔立萍发了一个行程截图,写着晚11点飞机,乘机人聂汉乔。

过了一会儿撤回了。

张昕回:谢谢您,收到!


张昕到达前给聂汉乔发了信息,到公寓楼下时刚好晚上七点。聂汉乔提着箱子走出大厅,薄麻西装,头发没刻意染黑。

张昕感叹他先天基因优秀和后天保养得当,高频率的红眼航班也没让他显老,还能雷打不动周六凌晨到家,早上和夫人孩子吃早饭,周日下午再飞回来。

张昕打开后车厢,聂汉乔把行李箱放进去,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

“聂董晚上好!您饭吃了吗?”张昕问。

“吃了,朋友在蒙溪路开了餐厅,过去坐了坐。”聂汉乔系上了安全带。

聂汉乔早年在瑞士读书,之后在巴黎、布鲁塞尔和香港的酒店工作,结婚后开始做招商。蒙溪路这片的西餐厅连起来有两百多米,他的朋友可能是早期酒店共事过的。

“蒙溪路的竞争一直激烈。”张昕说。

“是啊,但这样不是很好嘛?”聂汉乔说。

“您说的是。” 张昕缓缓发动车,开上了马路。

这个时点不算好开,车开出一段后又减速,导航上大段路是橙色,机场入口是红色。幸亏今天是红眼航班,还有大把时间。

望着前面车的红色尾灯,张昕在想说些什么。

“今天怎么样?”聂汉乔问。

“很顺利。”她说。入职的问题她想到了。其实通过崔立萍,聂汉乔也能知道顺利的程度。

“新同事怎么样?”聂汉乔又问。

“很热情很客气。”张昕说。又想到今天没见到冯立十,顾问办公室一直是关着的。

“好。”聂汉乔没再提问。

又开了一段,张昕想到把工作方向交代一下,毕竟聂汉乔才是真正的上级:“聂董,我今天看了原来的心纪的品牌库,虽然定位和An-21虽然有差别,但部分功能性商户有重合,我想优先从他们入手。您觉得怎么样?”

聂汉乔没有做声,车又开了几个车身后,才说:“我这个年纪的人会那么做,省力有保障,但你这个年纪,应该多为自己打算。”

张昕知道他要自己累积新资源。

重新找资源确实是个理想的方向,但她也明白,市面上的一线品牌已经布局完毕,如果去找他们约谈,大概率会给An-21安排上另一条路——推新品牌线,转嫁风险给购物中心。

“好的,我先多接触一下新客户。”张昕故意答应得爽气。

 聂汉乔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小心思,问道:“你记得之前我们经手的那几家品牌吗?”他用了“我们”,指的原购物中心张昕做他手下时的案子。

“我记得的。”张昕说。

当时两个品牌是一线奢侈品集团下的新品,背靠一线集团,谈了很高的装修补贴和低销售点数。当时管理层期望很高,条件基本满足了。谁知后来市场不买账,业绩平平,加上连续爆出负面新闻,最后这两个品牌快速转做线上业务,购物中心不只贴了装修,还亏了好几个月租金。

“谈得丧权辱国,一辈子都忘不掉。”虽然如此,张昕说的时候还笑了。

 聂汉乔跟着笑。“是我视力不好。”他不介意反省,但也不完全认错,“不过我坚信自己方向感还不错,觉得和新品牌合作的战略是对的,不光是An-21,我觉得所有的商场都应该是,应该寻求成长期伙伴,盈利可以慢但要走得远。老客户稳定但增长空间有限,新客户筛选成功的回报更高,我选你是因为你经手过不少成长期的客户,哪些可以真正完成蜕变,你应该能看清楚。”

 “谢谢您相信我!”张昕有点小激动,却又自嘲是不是被PUA了。

进入机场附近又开始拥堵,二人不再谈工作,只是聊天。

聂汉乔收到延迟信息,给家里打电话,对张昕也毫不避讳。张昕听到他女儿用粤语跟爸爸撒娇,他的语气也极为宠溺。

等开到送机口,天完全黑了,像是要下雨。

张昕找了位置停稳,打开后车盖,总觉得聂汉乔还有话没说完。果然,他在下车之前才简短说道:“我这里几个品牌商可以聊,你有兴趣去问崔秘书吧。”

“好的,聂董。”张昕说。

这才是今天的重点。他选自己作为招商总监,可不光是因为她做过成长期客户……

“那下周见,再见。”聂汉乔说完后打开车门,去后备箱提了行李,挥了挥手就进去了。

从机场回来又堵了一段。

张昕有点饿了,从包里拿出黑巧克力,边吃边想自己和聂汉乔的关系:他们或许会发展成冯立十和谢晋宜那样,又觉得他们应该是不同的,至少聂汉乔不会那么贪婪,因为他已经足够富有,他应该有更多精神的追求,比如事业的上的胜负欲。

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雷声像铁桶在云里从远处滚过来。

她不再思考,只是望着前方的车灯。每当下雨和堵车,这种独自一人的时刻就会变得特别奇妙,空气里弥漫起稀薄的惆怅,像落在身上的冷雾,感觉清醒,又能从这种清醒中剥离出一些疼痛。

她想到的最接近的词语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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