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嘴上说要加钱，明里还真没打算怎么敲老蔡竹杠。她已经在倾梦无痕小姐的关注列表里看到了琦琦的名字，又想起来应该是曾在琦琦的视频留言里看到过这个ID，但也不能十分肯定，毕竟ID中有“倾”、“梦”、“痕”的up主不要太多，而且她们还都特别爱琦琦。

看了看越来越厚的弹幕和不断增长的浏览量，明里直接给琦琦打电话。

无论几点，明里的电话琦琦总是在三声内接起，声音永远轻松愉快：“明里姐，晚上好！”然后等明里说话。

明里不由得感慨，ID简单干净叫“琦琦”的女孩子，就是更靠谱。所以她也不绕圈子，把事情说清楚，把视频发过去，问琦琦与这位倾梦无痕小姐交情如何。

“那么明里姐，您的朋友这边这是打算私了了？”琦琦这种再确认一次对方意图的习惯，还是从明里这里学到的。

“对，如果方便，想请你牵个线，也还要向你询价。”明里便也直说。

琦琦沉吟，说了一个数，与明里预想的差不多。明里又问：“记得算上你那份。”

“我这边一两句话的事儿而已。”琦琦同明里客气，语气比方才热络急切了一点，“何况以我对明里姐的了解，您既然说是朋友的事儿，肯定也是先帮忙再说。”

明里不由得有些惭愧，她收老蔡的钱其实从不手软。但琦琦说的也没错，这个价格在明里的预期中，可她不确定老蔡的心理价位。如果真有差额，说不得她也只能从自己和琦琦这边克扣了，但越是这种情形，态度越要大方敞亮。

“不是这样说，琦琦，不然以后我哪里还敢麻烦你？”

琦琦便笑：“那么明里姐，昨天咱们在斐姐那儿喝到的大雪山，我厚着脸皮同你讨一泡，如何？”

这孩子真的是聪明又上道，明里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她这简单一句话后面的弯弯绕：既然明里喜爱这款大雪山，家里肯定有存货，而且多半是斐姐所赠，转送可谓惠而不费；同时大雪山的价钱在那里，不致自贬身价，说来且十分风雅；再加上之前在斐姐茶室里拍摄的素材，没准还能再出一个逼格爆棚的视频。

但这样的心思明里倒是很欣赏，爽快答应：“一泡哪里够，我送你一罐！”

琦琦双手交握，眼睛弯弯：“明里姐真是我的神仙姐姐！”

能如此娇俏妩媚的商量报酬，也足见在她看来这事儿不算大。原本这个平台就是琦琦的主场，倾梦无痕小姐又是——至少自称是琦琦的小迷妹，而世上大多数此类说项交易，实际都还是老式江湖那一套，找到双方都能信任，且有足够份量，又深谙个中关窍规矩的中间人撮合一下，没有不能坐下来谈的，也鲜有谈不拢的。

尽管如此，最终谈定也到午夜了。面对她信任仰慕的“琦琦姐”，以及她的“琦琦姐”信任仰慕的“明里姐”，倾梦无痕小姐依然开着十级滤镜，捏着夹子音，并且有时夹缠不清。明里不得不再次和她讲道理，还是那个非常浅显的道理，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就是永远搞不通的道理：“我总是和琦琦说，我们遇到事情，应该先坐下来想一想：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目的一定要单纯，越单纯的目的越能达成，千万不要抱着‘既要……又要……’的心思。”

琦琦帮腔：“倾梦无痕，明里姐说得一点不错。”

——这时明里不得不佩服琦琦，能把这个让她忍俊不禁的网名说得亲切又正常，好像是世上最常见的名字。后来琦琦告诉她：“如果你时不时同人连线，或者偶尔也需要和粉丝互动一下，就必须学着把最稀奇古怪的ID读得头头是道。”

“咱们是要有收获，还是单纯为了发泄？”琦琦继续说，“如果单纯为了发泄，那么当我没说。但如果想要从此次事件中获益，我觉得删除视频，接受对方的善意，将这笔钱作为自己下一步发展的基石和底气，是最好的做法。你我都知道网上的热度是多么转瞬即逝，及时将之变现才是最聪明的做法，是不是？”

明里承认，琦琦比她更知道如何同这样的孩子说话。在琦琦答应与她公开连线互动一次之后，倾梦无痕小姐欣然接受了明里这边开出的条件，先删除视频以示诚意，待工作时间大家再签协议和付款。

对话从头到尾并没有一个字儿涉及“性骚扰”，结束后明里没忍住对琦琦说：“我还一度真以为有性骚扰这回事儿呢。”

“如果真有，您会怎么做呢？明里姐。”

“加钱咯。”

“如果对方不承认且拒绝加钱呢？”

“我会代付，并且把这笔钱当做与他割席断交的代价。”

“我就是佩服明里姐这一点。”琦琦感叹，“您心中有清晰的标价且绝不妥协。”

“我们谁不是呢？”已经是后半夜，明里喝到第三杯Sunrise，琦琦那边似乎也有酒，两人聊得稍微更深了一点。“我一直相信世间或许有无价之物，但我选择离它尽可能远一点。明码标价，愿赌服输的世界让我安心。”明里说。

“世间真有无价之物吗？明里姐。”

“谁知道？据说有。不过据说的话，这世上还有独角兽、永无岛和六翼大天使呢。”

两人都笑了，笑过之后，明里又说：“既然你这样讲，琦琦，那就是你觉得，‘性骚扰’什么的并非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