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让明里猜一万次，她也猜不到接下来郇会问出这句话——

“斐姐的女儿叫‘南南’？那她的名字岂非是‘柯南’？”

明里夸张地以额头抢桌面，发出呻吟：“你们这些直男geek书虫啊！那是小名好吗！小名！”她打起精神解释，“其实就是‘囡囡’，老柯个北方人，怎么也念不出那个调调，总是字正腔圆地把孩子叫作‘南南’，所以就成了小名。但至少你可以知道，老柯很爱孩子，他是个好爸爸，这点谁都必须承认，南南也很崇拜他、依恋他，斐姐不得不扮演父母中比较严厉的那一个，虽然她的严厉也很有限。但是老郇，你应当明白，为着南南的感受和利益——尤其是南南的利益，斐姐是绝不会和老柯离婚的。老柯也至少守着某些底线，这么多年了，他能做到只为人知，不为人见，在他看来——甚至在大家的默认中，就已经是给斐姐足够的尊重了。”

郇从鼻子里发出哼声。明里叹气：“不要装得那么纯真义愤，老郇，你要把你的玫瑰传奇演下去，没人阻止你。如果你真的能让斐姐在某些方面释放天性，得到愉悦，我会为你鼓掌，给你加鸡腿。但你如果对斐姐足够了解，就该意识到，在她看来你这纯粹是无谓的、矫揉的、抓马行为，她并不赞同，更不会鼓励。你我都没有结过婚，我根本就不打算结婚，但我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有孩子的婚姻。——一旦你结了婚，有了孩子，不管怎么鸡毛鸭血，怎么千疮百孔，你都绝对无法再去想象和理解没有婚姻和孩子的生活。也许若是有机会重来，她们会选择不要婚姻和孩子，但现在，你要是把婚姻和孩子从她们身上夺走，她们会和你拼命。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是斐姐——那么聪明，那么通透，我们都曾经以为她总有一天会拿下Citation Laureates或者J.B.Clark Medal，但她选了另一条路，我至今理解不能的路。同时她仍试图劝我不要对婚姻和家庭抱过于偏激的态度，并始终抱着某种大姐或是姨母的私心，希望总有一天有个人能收了我。”

“所以，是斐姐让你对我说这些的吗？”郇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明里没好气：“不然呢，我疯了吗我自己送上来给你的眼睛吃我豆腐！”

“我哪有！我哪敢！”郇叫屈。

“嘿！送上门的豆腐你都不吃！也侮辱人太甚！”

郇连声告饶，又感叹：“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你是顶级PR了，明里，因为你比谁都更难缠！”

“所以你最好保证我和你是一边的，老郇。”明里似笑非笑，语带警告，“我并不是难缠的人，除非涉及到我重视的人和事，你知道我重视斐姐。”

“我不和你争，虽然我认为我更重视斐姐。”郇说，“现在我确认了她的心思，我会尊重，但我不会放弃。有些事情是不对的，原本不该是这样——不管人们怎么找借口，讲道理，但就是不健康不正常的。她值得更好的人生和更好的爱护，她值得更快乐松弛的生活。——我当然不会自大到说我能给，但如果有一天她想要脱离，想要尝试，想要找回曾经的自己，找回应有的状态，我就在她身边。无论她最终的选择是不是我，我始终希望她知道她有选择，而我永远是其中之一。”

该死，明里心说，事情变得诡异起来，这太他妈的纯情了，太他妈的浪漫了，简直让她吃不消。中年人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桃花岛主只存在于成人童话里。而她熟知的中年人的感情，再热烈也像温吞水，得到不过如此，失去不过如此，就像买到或弄丢一块名牌手表，欢喜一阵，懊恼一阵，随即作罢，反正橱柜里有的是经典款，新款也层出不穷。

然而老郇这个异数还在火上浇油：“我不知道你曾否爱过，明里，虽然昨晚我才和你男朋友喝高了——”“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明里辩解。郇笑笑，不和她争，“随你怎么说，我早就学会不要和女人争论感情问题。但如果你真的爱过，你就该知道，那句话是真的，不管说出那句话的人多么虚伪和不靠谱，但那句话是真的：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是而已。”

这个话题无论如何不能继续下去了，明里心想，好在丝滑转场从来都是她的强项。“你就合该搞死亡学！”她说，“The only Ghost I ever saw！死亡才是所有人确定无疑的灵魂伴侣。”

“你很敏锐，明里，说中了我搞死亡学的初衷。”郇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转移话题，“人生无常，唯死永恒，但我们从来没有学着去好好地面对它，所以也鲜少有从容安详而有尊严的死亡。这是另一件原本不该如此的事，所以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试试能不能做些什么。”

“具体的方向和目的呢？”明里忍不住问，“请原谅，我是做具体执行工作的，那些美好宏大的愿景在我这里通常没什么意义。”

“往远处说，我希望促成安乐死合法化。”郇认真和她讨论起来，“近一点的目标，是在义务教育中引进死亡学相关内容。”

“我的乖乖！”明里倒抽一口凉气，“老郇要不然你还是继续去梦想娶到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