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凛

编辑：落鱼

但明里知道，此时她要是说朱大小姐不比人家，那朱殷是无论如何不肯信的，一样出身豪门，一样娇生惯养，一样世界名校艺术学位，一样标准伦敦腔英文，一样完美衣服架子，虽然人家有明星前夫和大款情人，但她也有曾经是小明星后来给大款当情人的老妈呀。所以明里换个穴位扎针，点头叹道：“这个领域唐总是专业的，我承认我是外行。但就连我这个外行，也晓得如今当红主播的生命周期越来越短，多久来着？一年？半年？我估计这已经是极限了，而且已经形成市场规律了，所以您这边如果有这样的意思，时机可得瞅准了，好容易有人趟出一条老钱文艺风的支线赛道，可一定要抓住过几个月她开始衰退的时机顶上去，早了抢不过风头，晚了又会被别人抢了。”

原本她还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含蓄了点，对方get不到，事实证明朱殷大事上糊涂，小处却并不傻。明里便索性不理唐总，只同她推心置腹：“朱小姐，您是知道的，于朱家我算是外人，但有些话外人反而好说，我就托大说两句，中听您就听一听，不中听也就当卖我个面子，让我占您几分钟时间。”虽然不止一个人说明里长着一张抖S的脸，但其实姿态低、措辞婉转一向是她的长项，因为通常都很管用。朱殷面色缓和下来，连称呼都换了：“明里姐，您太客气了，您知道我们都没当您是外人，更何况还有斐然阿姨这一层关系，您尽管说，我听着。”

看来大小姐只要转过弯来，也还是蛮会说话的。明里就用更温和真挚的语气，同她娓娓道来：“朱董那边，咱们做晚辈的，虽然要做最坏的打算，但总不能放弃哪怕一线希望，如今医学昌明，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奇迹发生，而只要朱董还能醒过来，做主的就是他，大家就都还有盼头，对不对？哪怕咱们退一万步说，朱董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复意识，只要他人在一天，该给到您这边的，那是谁也不敢短了的，况且您也是朱家的人，知道这些只是小钱，谁会克扣这里，落下话柄？咱们再往前说一步，纵然天不遂人愿，真到了那一天，该是您的自然更是您的，有法可依，有例可循，咱们再说得更极端一点，就算真有什么争议，到那个时候您再去争，才更加名正言顺不是吗？”

朱殷听明里这样说，就看了一眼唐总，唐总明显有点急，想要说什么，又一时说不出什么，明里更加懒得搭理他，伸手拍了拍朱殷的胳膊，索性直说：“我知道，我知道，朱小姐担心他们背后有什么动作，您这边不可控。但您想一想，朱董还躺在ICU，小颜的事儿刚办完，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上下能有什么动作。何况朱家现在缺的是钱吗？从来不是，他们缺的是自己人，真正事到临头，永远还是兄弟手足更让人安心。再说了，就算你这边真有什么不放心的，走得近一点不是更能盯得牢一点？看得更清楚不是能准备得更充分？”这时朱殷忍不住分辩一句：“明里姐，您是听到了，他们说话有多难听。”明里微微一笑：“觉得难听就不听好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是你的就是你的，闹得沸反盈天，和猫起来等结果，到手的能有什么不同？”说着她看了唐总一眼，意思是“接下来的话你也给我听着”，当然话仍然只对朱殷：“朱小姐，我就直说了吧，遇到那样的情形，但凡会闹上网的，都不是真正值得闹的家底。您不会真的以为趁现在赶紧搞出点动静，聚拢些粉丝，攒几波流量，到时候扔起小作文来就能占据有利地形？我也不怕和您说实话，如果真到了大家网上对扔小作文的时候，就说明朱家出局，大权旁落，到那个时候才是唇亡齿寒，您才是真的该担心，他们也才会真的盯着该给您的那一份。总之，不管怎么看，怎么算，只要朱家好好的，您朱家大小姐的人设就永远塌不了，路只有越走越宽，自由度越来越高，有什么要急这一时半会儿，又有什么不能等一等，让过去呢？”

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殷如果还要闹，那就真的是猪脑了。明里放她自己琢磨一下，又转向唐总，换了一款笑容，那种面上笑靥如花，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的：“唐总想必也是聪明人，一眼能看到商机和流量密码，只是有些比方打得未免不恰当，一样是老钱文艺风，有人能放下身段来捞，说穿了还是她背后其实没有人了，兜里其实没有底了。真正有底气有倚靠的老钱，我劝您还是少惹为妙，不要搞得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说实话明里也没有同唐总这样的人如此面对面地打过交道，并不知道这样的话对他能敲打到什么程度，而唐总的反应果然出乎明里的意料，他转而非常热切地对她说：“明小姐您真的太能说了！考虑不考虑做主播？” 

明里愕然之余又不禁佩服，有点明白为何在已经杀成血海卷成麻花的直播界，此人还能火中取到栗子了。于是认真看了看他的名片，又掏出自己的递过去，同时没控制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相当由衷地说：“唐总，您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