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枝半影

编辑：锡安

从前有一位女巫，性格内向，法力高强，她厌倦了和人打交道，搬进森林深处，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女巫将这个不被打扰的小屋收拾得整洁、漂亮又舒服，并在园子里种满花花草草，有些果实或根茎可以食用，有些可作魔法材料，有些有毒，有些只是美丽而已。

所以，当两个熊孩子闯进园子，四下乱转，到处翻找，可以想象女巫有多么愤怒。

独居的女巫有一百种法子收拾熊孩子：将他们送上荒凉的星球或小岛，把他们变成猪仔或仓鼠，让他们从此不能说话，张嘴就往外蹦癞蛤蟆，用蛛网把他们倒吊起来……但女巫决定什么都不做，因为她看到他们摘下鲜红透亮的果子，大把塞进嘴里，吃相粗野，果汁糊了满脸，又顺着他们肮脏的小手淌下来。

虽然这个季节里，这些果子是唯一看上去可食用之物，但其实它们有毒。

“看来园子里能有一点好肥料了。”女巫愉快地想。然后她明白过来，两个孩子只是饿了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暗暗咒骂自己，打开门，大步走进园子，揪住两个小鬼的耳朵，把他们拽进屋子。

让两个小鬼在屋子里喝草药、呕吐、洗澡，其间还要应付他们的殴打谩骂尖叫和打滚，实在是任何女巫都不该经受的折磨——无论她多么邪恶乖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最后，当孩子们终于被洗刷干净，裹着毛巾，坐在桌子前喝牛奶，嘴里塞满糖果和饼干，争先恐后又前言不搭后语地讲他们的小冒险的时候，女巫在心里问自己：“梅林的胡子啊，我怎么会这样犯蠢？”

“爸爸带我们到森林里玩，我们和他走丢了。”年纪小一点的那个女孩说。

“他把我们扔进森林里，自己回家了。”年纪大一点的男孩说。

“你骗人！”女孩开始哭。

女巫揉着眉心，极力克制想把她变成一只小猪的冲动。

“昨天晚上，我听见妈妈让他把我们扔掉。”男孩说，“所以我往口袋里装满了那种会发光的小石头，一路走一路丢，等月亮升起来，我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听说他们可以回家，女孩不再哭泣，女巫则大喜过望。难得地揉了揉男孩子的头发：“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尽管那是一头乱蓬蓬的鼠灰色头发，手感十分糟糕。

月亮升了起来，女巫让他们穿上烘干的衣服，衣服上的破洞已经用魔法补好了，口袋里还塞满了糖果和饼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然后，她把孩子们推出小屋，冲他们喊：“回去时把石头都捡起来，漏掉一颗，我就把你们扔锅里煮了！我说话算数。”说完就把门用力拍上。

“莫甘娜的树根啊！”女巫在心里说：“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了。”

所以，几天后，当看到两个小鬼又站在园子里，她用自己所知道的最恶毒的句子，咒骂莫甘娜的树根。

“你的会发光的白石头呢？”她问男孩。

“妈妈把我衣服上的口袋都剪掉了，爸爸把我举起来晃了又晃，不让我藏一块石头。”

“我要把他们都杀掉。”女巫喃喃地说。

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男孩赶紧说：“但是我没有吃爸爸妈妈给我的面包干，我把它掰成面包屑，一边走一边撒，天一亮我们就可以沿着面包屑找回家去，只要你让我们住一个晚上。”

“我还要吃糖和饼干。”女孩说。

“我怎么会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女巫极力克制想把他们变成仓鼠的冲动，“你以为只有人类才吃面包吗？”

“我要吃糖和饼干！”女孩开始尖叫，“我很饿！哥哥把面包干都扔了！还不准我捡起来吃！”

她的叫声如此刺耳，女巫知道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了。

她可以在他们的衣服上变出口袋，再往里面装满糖果和饼干，也可以装满宝石和金币，只要她愿意。她还可以给他们一间磨坊，一座城堡甚至一个王国，但在这之前，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女巫发出一声呼啸，和女孩的叫声有些相似，但更加尖利刺耳——谁知道呢，也许这世上每一个女巫的咒语，都来自某个时候某个女孩子的某一声尖叫。

呼啸冲上夜空，散开来，像许多支看不见的锋利的小箭，洒向整个森林，刺向每一只吃过面包屑的小动物。又牵着看不见的细线，把它们从巢穴、草丛和洞窟里拽出来，噼里啪啦地落在它们吃掉面包屑的地方。

尽管女巫已经活了很久，但这还是第一次，两个孩子手牵手，她走在他们身后，沿着摔得迷迷糊糊的小动物（有的还在抽搐），一起走回他们的家。

去杀掉他们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