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奥运会也能重赛?”这是写在每个人脸上的问号。各国有关的没关的媒体都炸了锅。几乎每一条报道上都用最大字号的标题写着:“丑闻!绝大的丑闻!”
冰场里人太多太杂,明舜拉上嘉熙,豪迈地走进商场里最贵的一家轻食餐厅。两个人躲在角落里一边啃草一边看网上八卦:
“奥运会是一项综合赛事,不是哪个项目的游乐场。即使裁判有错也应该事后惩戒,从没听说过推倒重来的。这不但丝毫不尊重裁判在场上的权威,也让整个项目沦为笑柄。”
有小道消息传闻,奥委会主席在会议上直接谴责:“既然如此不尊重奥运会的赛场,那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于奥运会上了!”
“把世锦赛当成奥运会来办,那世锦赛又去哪儿了呢?难道要我们称呼这一年为‘丢失的一年’吗?未免太可笑了!”体育评论员开始毫不留情地炮轰滑联。
全世界似乎只有皮耶塔的粉丝欢呼雀跃,于是这也招来了那些好容易盼着皮耶塔即将离场的梅里粉丝、莱昂妮粉丝们开始抱团抵制。“上个奥运的冠军,这个周期苦苦挣扎的皮耶塔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导致发挥失常,这是赛场上无法避免的‘不幸运’,但再不满意结果,也不能执拗到要求推翻重来。何况还有冰舞和双人节目,他们是无辜的!”
长谷川樱女士甚至直接发表了措辞严厉的评论:“我不清楚单人赛场上发生了什么,至少冰舞是没有发现这种情况的,起码我没发现。众所周知,冰舞和单人几乎是完全不同的项目,就像跳水和游泳的区别那么大!裁判也极少互通的情况。我认为这次ISU的决策有根本性的问题。”当然,鉴于日本这次包揽了冰舞前两名,作为日本冰协的会长,她的发言被认为是“欲盖弥彰”。
对此,ISU的主席叶菲姆女士出来做了简短的声明:“这一决定做出得极为艰难。我们非常尊重奥委会,更尊重运动员们的辛苦付出。就我个人来讲也不愿意看到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的运动员们需要重新备战一年。何况还有些即将退役的选手们、今年要升组的选手们,也要将他们纳入考虑:如果完全依照本届奥运会的阵容出赛会不会打乱所有人的全部计划?这些事我们也都进行过激烈的讨论。但当然,目前的结果来看,我们依然认为裁判问题不能纵容,更不能仅仅以‘惩戒’作为对整个项目的否定。从长远来看,这次的决定属于断尾求生,希望各界给予理解并支持!”
即使是嘉熙和明舜,在视频前看这份讲话都不可避免感受到主席女士的窘迫和措手不及。嘉熙想起那天和刘璐离开“城堡”时,米什卡留了下来,和莫澜两个人不知道嘀咕些什么。难道他们竟然要打翻滑联吗?
而明舜坐在她身边,想起的则是他离开“城堡”前清殿下边咳边问他:“假如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认为自己夺冠的可能性有多大?”那时他没有深想,摆出事实:“莱昂妮是一时之勇,她根本没有再打一个周期的计划,百分百的能力都用在这里了,再来一次只怕是强弩之末。至于梅里,他调整好状态的话,我没信心必胜。不过对您来说其实没什么差别对吧?”看对方满意地点头后,他在金丝边眼镜男士的带领下走出了城堡。
“没想到吧?咱们竟然以这种方式迎来了第二次奥运!”他开着玩笑,有一个疑问却始终盘绕在他胸口,不敢说出来:冰舞是日本强项,难道清殿下竟要不顾冰舞选手,以换取他个人旗下选手的冠军?
“奥运重赛”带来的影响显然不止这一点。虽然皮耶塔的粉丝们疯狂呼唤这一天早点到来,但其他选手此刻却面临着更实际的选择。
雷娅宣布退役了。
直到此刻,人们才意识到,从16岁到32岁,德国战车凶猛地撵过了五个奥运周期。虽然她从未站上过奥运会的最高领奖台,但却成为了每一届奥运冠军挥之不去的噩梦。她鞭策她的对手,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不得不拿出数倍于自身实力的意志力来面对她的技术碾压。也因此,她令这十几年,尤其是上个周期的赛场依然显得悬念迭出。
“但我深知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留在赛场上了。”她的退役声明里无不遗憾地写道,“我已经32岁了,是时候去追求不同的人生了。也许在我50岁时,我再回看新一轮20年的光阴,不会感到遗憾和失败。”
宣布退役后,国际滑联花了整整30分钟的篇幅,为她制作了赛场生涯回顾纪录片。她是赛场上最能激发人斗志的对手,是温柔体贴的大姐姐,是一个时代的闭幕者,是“无冕之王”——但她永远不会有一座奥运冠军的奖杯。
几乎与此同时,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了皮耶塔遭遇飞检的新闻。尽管皮耶塔多次在不同场合强调飞检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日常工作,而她也绝对配合,但网上还是不断析出她当年因兴奋剂丑闻而被禁赛的往事。
“一个嗑药咖,能有什么真本事啦!”类似的舆论终于发酵到滑联不得不出面解释“飞检的日常性”。但如此一来,反倒像是坐实了皮耶塔“手眼通天”、“滑联亲闺女”的传闻。“为了她的冠军,滑联脸都不要了,又哭又喊,连奥运会都能重玩。”
“毁誉皆无情啊!”嘉熙刷着手机,自顾感慨,惹来明舜的嘲笑:“怎么了?”她叹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这些世界前三日子过得真难。”
“他们!”明舜强调。
奥运后,本来明舜的世界排名终于进入前五名,可“重赛”等于剥夺了他的铜牌和铜牌带来的积分排名。铜牌寄回去的那刻,即使对未来充满信心与憧憬的明舜也不免多抚摸了几下奖牌才封好包装箱。
现在抬头看看,总积分榜上别说第一名的古韵飞,就是第二名的皮耶塔也是遥遥领先,和他这个新人距离十万八千里。“雷娅、梅里、莱昂妮……”他默默数着,不免抱怨,“雷娅终于退了,她的世界排名会很快被人超过去。但是皮耶塔……她怎么还赖着不走?”
嘉熙不知他在想什么,嘻笑着给他看新热闹:最近网络上开始出现大量替“五周跳选手”陆明舜打抱不平的怨怼,莱昂妮首当其冲成了被讨伐的“伪冠军”。比赛片段被放大放缓,莱昂妮的技术细节粗糙得令人无法直视。
“米老头干的?”嘉熙看得饶有兴味。
明舜却摇头:“你再想想,站在领奖台上三个人,谁最不开心?”
女孩全身一激灵:“对,你能从那么多名将堆里杀上台子本身够庆幸了,没必要搞这些小动作。是梅里的团队做的。”
明舜点头感叹:“领奖台上最不开心的永远都是银牌啊。”又突然插进一句:“你恨我吗?”
“啊?”
“我拿了铜牌你才第五。你会不会恨我?”
“这有什么可恨的……”
“真心话?”
“不然呢!”
“我就知道!”明舜笑眯眯的,“那以后我们每周训练完都一起吃饭吧。”
“你请啊?”
“请!”
这个赛季被无数人诟病为“混乱的赛季”、“丢失的赛季”,中国粉丝甚至连讽刺也格外特色:“闰奥运赛季”。坊间八卦对于奥组委竟然最终同意了如此离谱的提案传言纷纷,但句句不离“一定是有什么惊天大内幕”。
去年打爆青年组世界纪录的瑞典选手瓦伦丁·施瓦茨几次在不同场合表达了:既然奥运会是成年组选手都可以参加的比赛,那今年升组的选手能不能参加?又该如何参加?对这些小选手们的质疑,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各国选派人员由各国自定,总名额依旧以去年的奥运参赛名额决定。”
于是,一切常规比赛都混乱起来。各国内选拔赛从未像今年这样抢红了眼:本来预备退役的、常规在役的、刚刚升组的……往年维持的“优雅体面”在如今几乎彻底撕破了画皮。
包括曼提斯在内的三家美国主要大俱乐部互相攻击对方在全美比赛中花式作弊。伯德先生俱乐部的教练爆料有大量选手修改年龄以提前升组,甚至忘记了名单中有个艾琳是自己俱乐部的队员,被一并爆出。
法国拉贝堤俱乐部拿走了全部三个名额,却集体出现了签证问题被困国内,几乎失掉了全部常规赛。
比利时两家俱乐部都坚持认为对方受到了裁判的优待,甚至在综艺节目上一条一条对比小分表,竟真抓到了单项高于最高分的“闭眼胡打分”情况。
至于中国,此刻却显得格外平静。
罗长星依旧在禁赛期,说好的奥运交接根本无法实现。宋宇刚已经连续几年止步预选赛,伊美佳转投拉贝堤,其他人更无力和嘉熙明舜竞争。即便上次奥运成绩不作数,但第三和第五也是实打实的断层优异表现。两人连队内考核比赛都没参加,直接确定了挺进闰·奥运会的名额。
闰奥运带来的时空错乱感始终萦绕在嘉熙脑海。今年,还是去年吗?我们今天的训练是不是曾经也发生过?自己还在青年组对不对?这混乱的时间逻辑让嘉熙本来就没什么把握的生活节奏陷入更混沌的状态。好在她本身也很混沌,日子过得也就不甚辛苦。
今天难得的明舜也在。最近他的通告太多,总是很少来训练。但今天又和以往不同,他总是处于“快没时间了”的紧绷中,在训练间歇时常抬头看场边的时钟。嘉熙便率先跳上挡板邀约:“待会儿去办公室蹭蛋糕吃呀?”明舜脸上放松下来和她说笑,身上肌肉却依旧绷得紧紧的,心不在焉聊了几句便再投入痛苦的四周跳训练。这甚至让嘉熙产生了一丝怜惜。想让对方能稍微放松心情,嘉熙决定和他请教跳跃的秘诀,互相敦促练习。
“其实你力量很强。发力方式也很轻松。”同学老师认真教学。
嘉熙轻松一笑:“谢啦!反正想达到你那样是不可能了。”
对方也笑了。人各有擅长,明舜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到嘉熙那样“只要脑子里想一想,身体就会随想法做出相应的动作。”仿佛多练习一次都是多余。
嘉熙心情不错,在冰上左扭右扭,深吸一口气,希望跳出一个从未成功的4Lz。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脑海里:“用刃深嘛……”她脚下一横,奋力起跳,摆刃了。
她至少在冰上横了180度。冰刀在冰面上斜斜搓出去,一股极大的停滞力黏住她的脚,偏偏并不能阻止旋转的动力。嘉熙斜飞出去,正面拍在地上。肚子好痛……她捂着肚子在冰上窝成一条毛毛虫。
明舜冲上来,看她伤的不轻,不敢贸然扶她起来。趴在她头旁焦急询问:“你怎么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没事。”嘉熙缓过一口气,“我就是没弄明白,那些摆刃选手都是怎么做到不摔的。”
明舜冷笑:“这也是专门的一路学问。算了,你研究它干嘛?”
“可不是。”嘉熙知道,这路学问也没那么好练,需要借助非常“巧”的起跳力量和时机。“咱俩都笨,学不会。”她捂着肚子尽量笑出来,不让明舜担心。
明舜也点头:“咱们学不会的。”
嘉熙不服:“但很多4周要那样跳才轻松。”
“慢慢练。不轻松的也可以练出来。”
她笑:“你还要集齐6种四周啊?你有没有想过,集齐了你怎么往节目里放啊?”嘉熙的注意力永远都在节目的完整性上。
而这一点在当今的比赛中却是最不重要的部分。现在世界排名前十的选手中至少有4、5个宣称自己拥有了4A跳。技术的革新来得如此迅猛,甚至让10年前的退役选手们也时常在各种媒介里惊呼:“人类的上限在哪里?”
但一向以跳跃立足于世的明舜明明拥有4A,最近却一直在疯狂练习另一种起跳姿势,生生把优势拖成了劣势。嘉熙曾非常认真地观察过他的起跳,认定:“你这样跳法虽然是3A的常规做法,却无法实现4A呀!”那时明舜大笑起来:“就像你的4S一样吗?”
“啊,我那不是……不会按技术手册跳么?”
明舜不好多说,只能随便回一句:“练出来,就能用上。”
“不要变成莱昂妮呀!”
明舜则摇头:“莱昂妮不会上来的。”似乎是察觉自己说太多了,他滑过来拍拍嘉熙,“我要回国家队了,以后你自己还是找个人多的时间练习吧。”
嘉熙扁扁嘴,前阵子明舜“托懒”,她也察觉到了不对,但突然听他说“回国家队”,还是没有实感。肚子翻江倒海的疼,她皱皱眉头心里生气:“非要在这种时候添乱吗?”
明舜下了冰正收拾装备,看她额头渗出了冷汗,忙掏出一盒止痛药,刚递上去想起选手之间“不要递给别人东西”的潜规则,忙又收了回去,只说:“听说星奇最近请了个挺厉害的队医,你去问问他有什么好办法吧。”
他已经不再称呼“我们俱乐部”了。这一刻嘉熙才勉强找到一点“明舜要离开了”的实感,同时敏锐地意识到他为什么会掏出止痛药,那一刻她愤怒了:“怎么我个人的私事你们都要了如指掌一下吗?”她也不知道这份愤怒从何而来,吼过后当即后悔上来,却不知道该如何道歉。
明舜被吓得一跳从凳子上弹起,忙忙解释:“不是,这是我缓解肌肉酸痛的……是璐姐姐说让大家多关心你,别让你心里不顺……”
“嗤!他们还对我挺好的咧!”嘉熙心知是米老头透露的,更知道他还没放弃炒cp的心,心里抱怨:“炒炒炒,看把人都炒跑了吧?”她气得一脚踢在冰上,冰碴乱飞,显出好大一个冰洞,险些露出底面来。明舜忙撂下装备,默默踩着运动鞋哧溜哧溜回到冰上,捧起冰碴来按进冰洞里,还劝她:“你这样待会要卡了冰洞更容易受伤了。”手冻得通红,但还是一捧一捧搓起来再压实。嘉熙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独自趴在挡板上扭头生闷气。
对广告商来说,“闰奥运”倒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以往要用四年的时间去发掘、接触、铺垫的“可能性”,现在妥妥地摆在眼前,还有什么机会能比得上史无前例的连续两年的奥运高潮呢?
尤其是明舜,“坐铜望金”的实力让他迅速在广告商的全方位轰炸下成为席卷一时的当红一哥。米什卡几次找他不到,总是因为“有重要的活动”在进行。在这个世界里浸淫数十年的老狐狸当然嗅出了怪味儿,于是他特意开始一大早上班,今天终于抓到了明舜。趁明舜上来办公室帮嘉熙“偷蛋糕”时,他突袭发难,问他的行程安排,却只得到冷淡的回复:“国家队那边需要我回去。这样也好,外训的费用不怕他们赖账。另外通告的话,我爸就在4A公司,这俩月已经帮我处理了好多了。再说我都成年了,也该自己学着办事了。”
米什卡显然被这个意外情况打懵了几秒钟,但他很快堆起了笑:“啊,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本事。”不甘心似的,又追问了一句:“有需要帮忙吗?你们自己可能这方面经验不多,很多杂事会影响训练的。”
明舜摇了头:“没事,能应付的。”
这就很清楚了。米什卡见过、也经历过多次转换阵营的过往,何况明舜和他们之间不过是“交钱上课”的简单关系。打发走他后,米什卡闭上眼在脑海里回顾明舜每一次的对外接触。他不相信见过世面的明舜还会缩回国家队去养老。那么,他是得到铜牌之前还是之后悄悄找到了支持者呢?
他想起许久之前的往事,那个14岁青年组冠、15岁升成年组、在17岁爆发后一骑绝尘的人,也是一样的心性高壮热情直率却闷声做大事。只是当年同样18岁的他没有遇到嘉熙这样不断提点他、保存他的女孩。
“对手激励你成长。”那个人曾经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坚定践行。只是他的对手或者收归麾下,或者一蹶不振,或者长相厮守,或者,再也不见……那么,陆明舜的对手又在哪里呢?会是嘉熙吗?
米什卡深知,从此再也没机会认真和这孩子促膝深谈,甚至传授些男人的“小把戏”。“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一想到自己可以近观这件事的到来,他反而兴味更浓了。
这一年,米什卡没给嘉熙接很多通告,虽然嘉熙听见他时不常就和刘璐在屋里吵架,听起来是莫澜更希望嘉熙“先都接下来,安排时间一起拍”。不过米什卡每次都坚定地挡回去,并通过刘璐去警告莫澜:“我们只有这一个,我要她变得更好,而不是更值钱。”
米老头话说的好听,扭头就让队医给嘉熙配好了调整周期的药,明令禁止她以这个理由懈怠哪怕一天的训练。
嘉熙从来不属于“精干型”,几乎从10岁起便开始被脂肪困扰。那时仗着少女情态,也不是很在意体重问题。直到去年,她突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训练、流汗、调配饮食,都无法阻止自己漂亮的肌肉被丰润的体脂覆盖,这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发育关。
这一年间,她咬紧牙关才保住了两个四周跳,本想着趁这一年通告不多、比赛全免的空档好好休养生息,找回另外两个四周跳,没想到发胖的趋势非但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
面对激素紊乱问题,刘璐曾隐晦地提了几次,塞在她手里告诉她:“这药真不违法。”还是被嘉熙拒绝了。对付“胖”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她实在承受不起其他的药物副作用。时常独自训练时,她抬眼望向女王的海报,也说不清自己是种什么心情。
明舜离开星奇后,没人能告诉她到底哪里用劲不对,哪里的姿态需要调整。刘指导依然只在每周末上两次课,每次都一副“完成任务就收工下班”的紧迫感,除非实在看不过眼,很少认真指出嘉熙的错处。甚至连刘璐提醒老爸“注意保护咱们唯一一块金字招牌”,刘指导都显得不屑一顾。
幸好,今年因为“闰年”的关系,大家一致认为“不要增加额外的负担”,保持去年的节目就很好。嘉熙能做的,只是完善。
曾经古韵飞也一个节目跳几年。嘉熙苦笑:自己从没想过会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虽然她现在已经无法把女王和恶女联系在一起了。她舒展开身体,滑出一个燕式,惹来幼小的学员们一片赞叹。楼上的咖啡厅里照例传来几声怒吼:“别玩啦!专心跳你自己的!”
幼童们的教练和刘指导打趣:“唉没有一个像样的,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能风光风光啊?”刘指导便哼唧两声,扭头吼几句嘉熙,仿佛在刻意尽自己教练的责任。
对自己的教练,嘉熙多少有点了解。他从青年组退役,19岁读书、20岁便转为国家队带队教练,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艳羡赛场,都23岁高龄了居然复出参赛。那正是“那个人”勇夺青年组冠惊艳赛场的一年,或许他判断在“那个人”杀入成年组前,他还有些许机会。但即使是嘉熙也明白现实有多残酷。
“也就一年吧?就退役结婚了。来了这里教小朋友。”米什卡搜着办公室内大大小小的抽屉,团了半盒香烟塞进口袋。
未进成人组想必是一个运动员最大的遗憾。“有的人善教,有的人善学。”嘉熙对米什卡如此解释。那一刻连讲八卦的米什卡都些微震惊了,没想到还有学生肯为老师曾经的不成功开脱。
嘉熙倒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她的启蒙教练,胖墩墩的卢卡大叔也一样只混到世界排名前100而已。但他对小孩子总是充满耐心,教学到位。“好教练未必需要是个好选手。”像刘指导这样连续带出世界顶级选手的教练,单靠传说中的“背靠大树好乘凉”是不可能做到的。只是……“他对世界的看法过于天真了。”退役、复出、再退役……怎么可能还继续留在国家队呢?
米什卡一口老血喷出去:“你居然拿这话评价别人?”无论如何,嘉熙心中那个将她从无尽的虚幻中拯救出来的憨憨大叔的形象又清晰起来了。或者……古韵飞也并不是……?她朝窗外撇去,女王的条幅随微风轻摇,妩媚极了。
这时,她耳朵里听见米什卡直白的追问:“最近身高体重经期这些数据我看了,还行,稳定下来了。你确定不快速瘦身一下?”嘉熙叹口气,往后一倒,整个人平铺在办公桌上摆烂:“我不!再嫌我胖我就不干了!”
这就是在役选手的人生。他们需要和教练沟通关于身体的每一项数据,以确保及时调整策略;需要随时汇报行踪,以便反兴奋剂管理人员能任意破门而入;需要在工作人员目视下取样,以示清白,哪怕紧急处理下血迹都一样。不会有人来关照、爱护她的个人隐私,只会不断提醒她、警告她世界的残酷。如果与此同时连放她摆烂的机会都不给的话,她想自己一定会决绝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