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秋

编辑：气球

元末群雄政权里，徐寿辉政权建立时间和国号，从传世文献和出土文物来看，是有矛盾的。元朝末年的大规模起义里，以“宋”为号召的有不少，元顺帝至正十二年（1352），有官员上奏：

“河南诸处群盗，辄引亡宋故号以为口实。”

就在这之前，徐寿辉的红巾军建立了政权。

我们熟悉的红巾军、韩山童、刘福通、韩林儿以至朱元璋，最初是打着“恢复大宋”的口号。红巾军的“红巾”来源并非所谓明教，而是宋朝定自己为火德，在两宋之交北方义军里，就有红巾军，以红巾为宋的代表。而韩山童称宋徽宗八世孙，刘福通称刘光世后人，张士诚女婿潘元绍自称“宋魏王廷美十世孙”，也都是要和大宋扯上关系。

韩林儿龙凤政权国号为宋并无异议，而当时另一个徐寿辉政权，国号却有争议，现在明清以后的传世文献里，称其国号为“天完”。明朝末年的人为了解释这个古怪的名字，还特意找补：

“天完非国，寿辉取以为号者，以字形压大元也。”

之前搜过学界论文，一章《徐寿辉政权名称辨》、刘泳斯《再议明教与大明国号的关系——试析元末“白莲教”起义与明王信仰》都指出“天完”并非徐寿辉国号，而是被修改之后的称呼。注意后一文只需要看第二节“天完、大宋与明宋：元末“红巾军”起义诸部所用国号问题辨析”即可。

还有一些相关文章也提到徐寿辉国号并非“天完”，给出的证据，一般有两个。

一个是《国朝献征录》收入宋濂为某人写的墓志铭：

“徐寿辉建伪号曰宋，都九江。”

这篇文章流传不广，加上明初刻意抹除，使得徐寿辉的国号不为人知。

第二个是1982年，明玉珍墓出土了其墓志铭《玄宫之碑》，明确记述：

“岁庚寅，淮人立徐主称皇帝于蕲阳，颁万寿历，建元治平，国号宋。”

庚寅：1350年，元至正十年。

徐主：指徐寿辉

治平：徐寿辉第一个年号，也是北宋宋英宗年号。

这块碑的出土，是徐寿辉政权国号为“宋”的一大铁证。但即使如此，还有人说徐寿辉的国号先是大宋后改为天完，因徐寿辉十年政权，年号有四个：治平、太平、天启、天定，说不定中间改过国号呢？

我增加两个以往没有人提到的证据。

在翻买地券的时候，看到一个汪夫人地券，她是淮西道蕲州人，下葬时间为徐寿辉统治时期，其地券记述：

“维大宋天定元年己亥岁八月一日朔……”

“天定”是徐寿辉的最后一个年号，而此地券明确写“大宋天定元年”，可以说，徐寿辉的国号为“宋”，且一直没有改过国号，铁证再加一~

再一个，曾在徐寿辉政权为官的刘夏，他的文集里，留下了天定年间，他给徐寿辉政权某官员的上书，明确写了国号为宋。

刘夏的上书：

“正以夷狄之运将满百年，自古夷狄之君无百年之运，观于天下，国虚无人，地大不治，天心废之，其征见矣。我朝君臣灼知其然，遂倡【皇宋之正统】，扫夷狄之闰位，

数之以君子在野小人在朝，

数之以贪官污吏布满中外，

数之以膻腥中土，

数之以毁裂冠冕。

……

谕告：尚红者，【吾宋】之民也。尚白者，亦【吾宋】之民也。岂有【宋民还杀宋民】。

……

再三不从，举兵加诛。我直彼曲，胜负有所在矣。”

总之，目前所见，徐寿辉政权国号为宋的证据包括明人文集和出土文物，可以相互印证，无需质疑了。则建立在“天完”基础上的论述，可以抛弃了……

而另一个大问题，徐寿辉政权建立时间。

在《元史》写徐寿辉称帝为至正十一年（1351年）十月，而明玉珍墓志写为“岁庚寅”，是1350年，比《元史》记述早了一年。

综合来看，应以明玉珍墓志为准，即徐寿辉起事称帝，建国号宋，应在至正十年。

为什么传世文献都写十一年？而且其国号写成天完？

应是明朝初年为了维护朱元璋的正统。

朱元璋是从韩林儿大宋龙凤政权起家的，这个是无法回避的，那么就需要明确龙凤政权的正统。往上追到韩山童起事，时间在至正十一年五月，这个不好改日期了。如果承认徐寿辉比韩山童更早以大宋为号，那韩山童还算正统吗……

那么将另一个更早以大宋为号，称帝建国的政权抹去吧。

不能完全抹去，那就改造一下吧。

于是徐寿辉起事时间晚了一年，建立的国号也不再是大宋。这样就可以说“在以韩林儿、刘福通为首的北方红巾军起义的影响下”，徐寿辉才起兵。

这个推测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我之前列过一个徐寿辉大宋（徐宋）年号表，根据相关记载再度更新。

徐宋使用的年号：治平、太平、天启、天定

铸钱都标于此年号的元年。铸钱中的天定、天启通宝，各地陆续有出土，最能做为证据的是西沙群岛附近明代沉船（基本定为永乐时期）和上海地区（洪武时期）窖藏所出的钱币。

这份年号表与传世文献出入很大，但是根据出土文物的纪年和年号，非如此，不能将其都列入。

如果按此年号表，则元末某些历史需要重新整理，但如果完全否认此表，又需要面对与出土文物对不上的情况。

当然，出土文物也许有伪，但长时间大规模多地区伪造一个忽起忽灭的地方政权，似乎也说不通。

以及，这些都是脑洞，都是脑洞，都是脑洞。

至少徐寿辉的国号是大宋或宋，天完是明朝人强加给他的国号，这个是需要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