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躺在城堡酒店的豪华大床上，嘉熙望着窗外的花园，听着电视里传出的新闻：“滑联表示上一次奥运重办是花滑历史上不可回避的遗憾事件，正在追溯责任人。”官方发言，“花滑是自冬奥会成立伊始便作为重头项目存在的元老，我们依然热爱彼此，消除误会携手合作才是百年花滑与百年奥运共同的目标。“

她知道，作为史上唯一闰·奥运冠，很快她就会被记者团团围住追问相关问题，少有差池立刻会被放大几百倍扔在互联网上谩骂。所以这次她学乖了，仰面先拨通安东尼的电话询问意见。没想到安东尼却告诉她：“依照你自己的想法回答。剩下的交给我们。”那一刻她瘫在床上笑得十分大声。

不过闲聊时安东尼倒是又告诉她一件事：“叶菲姆女士被她叔叔们整惨了。妈妈一直嘱咐我，不要像她一样。”叶菲姆女士的叔叔们一直不愿意投资在花滑上，这事由来已久，连嘉熙都听闻过两三次。这次居然闹到和女士公开对抗，甚至联合各股东试图抢走公司控制权。她两边不能兼顾，只得请辞滑联主席之职。“她太执着了，把自己的身家都赌在花滑上。那本应该只是她家微不足道的娱乐产品。”嘉熙叹气。

没想到安东尼十分不屑：“她再不主动辞职，就要变成不承认奥运成绩的直接责任人了。”

嘉熙莫名接了一句：“她是清殿下的学生，你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但有什么联系吗？据我所知，正是清叔叔向妈妈建议这么做的。”

“没联系。”嘉熙岔开话题，“日本冰协会长跟叶菲姆女士关系很好，这次会被牵连吗？日冰协还支持她吗？”

“你说那个樱的话，我所知只是：那个结城和也目前在她那里工作。如果是因为清叔叔的缘故的话，他们应该还支持我们。只是，说到底，她是长谷川家的人。我们需要防一手。”

这句话并未脱离嘉熙的想象。上一次她看见这位戴金丝边眼镜的助理正是在谢夫人的桌前。只是，她有种强烈的直觉：安东尼错了，这个人从未支持过谢夫人，更何况安东尼。她知道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甚至包括安东尼也一样。尤其当她听说谢夫人收回了清殿下所有的股份、实体、管辖权限……转到拉祖米西娜那边，“妈妈说她不想让清叔叔沾惹各种‘不单纯’的事情，太消耗他的精神了。她希望他能好好休养身体。她还说，非常非常感谢清叔叔这些年的照顾。”

嘉熙嘴上敷衍着：“拉祖米西娜完全可以担起这个责任。”心里想的却是：“清殿下可未必接受这份感谢。”她想起第一次看见他时，他那副厌弃糟糕世界的样子，那时也许是谢夫人做这事最合适的时机，但她没有。为什么一定要等清殿下重新挂起漫不经心的笑意后再迎头给他一击呢？“你妈妈到底知不知道是什么让清殿下保持活力的？”她生气了。她脑海里还清晰印刻着清殿下在咖啡馆里流露出的意气风发，甚至回忆里依然可以闻到那股海腥气，死去的鱼腥伴着潮汐带来的清新，一股一股扑面而来。“你的清叔叔可是很认真要改变世界。”

“别质疑妈妈的决定。在操盘方面，你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呢。”安东尼拿出了老板的姿态，开始畅想：“以后终于可以靠我自己努力啦！现在资金充裕，你有什么想法？咱们大干一场！”嘉熙只“哦！”了一声，表示：“刚比完赛，脑子缺氧。”

昨天夜里明舜突然上吐下泻发高烧，她早上听说后，本来担心得今天差点无法比赛。去探望他，却被他轰出来：“我没事，已经退烧了，可能是昨天去酒庄贪嘴瞎吃东西了。”嘉熙才不上当：“你这人就没可能瞎吃！”明舜只得挠挠头，再换一个借口：“喝多了喝多了。今天出去比赛会被人看破的。”

“你这人就没可能……”

明舜抢话：“谁都有可能。你忘了上次在真人秀？”他表情非常严肃，嘉熙本来还想质问：“这次总决赛怎么一样？”但看他的眉眼里分明在努力说：“别问了，求你。”她梗在原地，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总是没办法让自己融入那些不得了的事。当时她站在明舜房间门口提了两个名字：“皮耶塔？安东尼？”都被否认了。这就让嘉熙无从抓挠真相为何。最后还是明舜嬉皮笑脸逗她：“你再不走就索性进来吧。反正我喝多了不负责。”嘉熙才轻呼一声，跳开半步。但他其实并未伸手拉她，反而半掩着门，从门后只探个头祝她“一举夺魁”。

晚宴上，安东尼和每一位前十名的选手亲切打招呼，推销他的OMG：“OMG红气逼人，躲都躲不开。凯莉小姐虽然明年才来到我们公司旗下，但你看，我们意向书才签，她已经是总冠军了！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啊！”嘉熙赔笑听着，心知今后自己的招牌便是“凯莉小姐”了，但她依然希望至少在亲近的人们面前，她还是“嘉熙”。

明舜因病没来，顺理成章。米什卡一定要留下来照顾他，也没来。这听上去便有些一反常态了。当然，清殿下也没来，据说是遇刺的旧伤复发。典子公主独自和身边的几位企业家说说笑笑，从容淡定。过去很喜欢跟在她身后的长谷川美步同样没有出现。还有叶菲姆女士，似乎不方便在才刚请辞后露面，于是也便没来。长谷川女士几次到典子公主身边请示，都被不耐烦地随手打发掉。走廊门前的结城和也一直在?望房间内寻人，却不肯进来。莫澜作为新股东，甚至需要上台发言。她还是一身纯色套装裙，随便梳着参差不齐的短发，不施粉黛的样子。发言稿写得倒是活泼有趣，紧抓重点，一听就知道是刘璐的手笔。

晚宴流程结束后，选手们中略有些眼色的赶忙早早退去，剩下几个喝酒跳舞挥霍人生。嘉熙和莫小晴对饮了两杯，满屋熙熙攘攘，只有她俩安静对坐。去年，刘指导听说莫小晴从国家队“退休”后，便将她捞来星奇做领导老师，跟着选手们照顾衣食起居，还说：“虽然晚了点，总算是帮上一点忙。”这次来阿尔贝维尔，嘉熙拉她来晚宴，也是想有个熟人说说话。难得可以离开那群队列孩子们躲半刻清静，莫小晴自然满口答应。

两个人闲话中，酒一杯一杯下去，等嘉熙意识到脸上烧起来，忙停下酒，怕人看见她的醉相，站起来就走。莫小晴早喝醉了，拉着她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嘉熙张口结舌，只能咧嘴一笑：“我也不知道。”

门口有莫澜的司机在等，她请求先把自己送回城堡酒店去。对于未来，一方面她非常自信，另一方面却很不确定。全身上下掏了半天掏不出一枚硬币，还是司机递给她一枚，并劝她：“封建迷信要不得。”她喝多了，假装听不见这话。

之前在刘璐房间里闺蜜下午茶，大姐姐长叹一声：“上次去他家，我特意找理由把衣柜厕所连垃圾桶都翻了一遍，愣是一样成双的都没有！当然那种东西更没有。简直了，一个20多岁的大男生屋里居然散发着孤寡老人的气息！乐景没跟他在一起。所以你俩到底为什么还不在一起？”嘉熙脑内回放着刘璐翻箱倒柜的样子，忍俊不禁：“他是挺老成的。”刘璐拿精致的甜品勺子敲着她手背，恨铁不成钢：“那不是老成，是鳏寡气！等你拯救呢。”

明舜的确在自己房间里将养，并且显而易见米什卡根本没在这里照顾他。嘉熙趁着酒劲踢飞了高跟鞋，开始揉脚：“明明都是高跟鞋，为什么冰鞋就好穿得很？”她穿着包肩膝上小礼服裙，做这个动作甚至撒不开腿，差点把自己绊倒。勉强扶住门框，却发现明舜并没有走过来帮她。这位“病人”停在离自己至少有两米以上的距离问她：“还好吧？”

“不好！”她掏出硬币抛上去，却没能接住。硬币在地上滚了几滚，停在明舜面前。他低头确认了一眼硬币图案才问她：“你希望哪面朝上？”

笨拙的嘉熙这才发现她根本忘了如此重要的前置条件，捂着脸败退了：“得。你好好休息。再见！”她光着脚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明舜并没挽留她。

第二天一大早，米什卡出现了。他大方打了个出租车，要求嘉熙直奔百公里外的机场。嘉熙本来试图挣扎，她很想多留几天，起码能和明舜像往常那样彼此毫无芥蒂的一起回去。但米什卡笑眯眯地问她：“你知道这个房间一晚多少钱吗？再说我陪你走，谁没事要住这儿啊！”她张口结舌，不能直接说又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只得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这栋城堡。

出租车停在“邵平模冰上训练中心”所在的商场外。米老头保证自己的行程全部可以报销就够了，剩下的路，嘉熙得自己走。

职业化两年来，观众很难再接受“既不激烈也没有难度”的普通冰演，票房日渐稀落，主办日渐随意，接待日渐粗糙。要不是大部分选手都签了数年以上的合同，根本不会有人选择这样的冰演参加。于是敷衍成了主流，观众扭身去了南半球观赛。

4月，世锦赛照常进行。新西兰宣布接手明斯克站成为第一个在南半球举行花滑世界比赛的国家，新西兰绚丽的风光再次成为人们旅行目的地的热门首选。接下来还有南非和巴西在申办新一季的比赛，赛季一下子从9月提前到了7月，赛季时间节点也跟着提升到了5月，职业赛没有了休赛季。

为此，嘉熙再次走进电影院去看仓木沙纪那场发疯戏。她没在任何文献上或相关人的转述里看见过她当时得知自己根本没有奥运资格时绝望至此，但在大银幕上看着自己稚嫩的演技，不得不佩服导演的镜头切换有方。“现在的职业赛场也是如此，只要镜头切换的好。”

依然没有人认出她这位总决赛冠军、世锦赛冠军来。她自由地出入剧院、雪场、街头咖啡馆……浏览着自己在网上成为新一代icon，令无数男女上头发疯。

5月，两年一度的滑联规则大会举行，正式宣布雷娅·费舍尔女士临危受命担当了新任滑联主席。新官上任，她立刻顺应潮流，推出了全新的“花滑标准模板”，使用的便是嘉熙的动态捕捉影像。拍电影时导演曾为了后期制作方便利用动捕技术摄录下了嘉熙全部的动作，这时由滑联官方推出则意味深远。今后不论谁，选手或者学员，都必须研习嘉熙的动作要领。因为那就是评分的标准，这个要领下才可以抓到分数。

作为活着就被竖立成雕像的“范式创立者/新项目开拓者”本人，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最后一次和米什卡抱怨起来。她来星奇办理琐碎的手续后，便再也不属于这里了。看见明舜走进来时，两人甚至客气起来，很突兀地握了手，并各具房间一端，也不坐下，各自抱着手臂倚靠着门或窗。

米什卡只得自己倒在沙发里念念叨叨：“雷娅是目前各方都能接受的唯一人选了。有足够的实绩，但没实体经营，和各方都是积年的交情，偏偏还都没有利益瓜葛，从来不争不抢不作不闹，懂事沉稳还有判断力……除了她，谁都维持不了这个微妙的平衡。就不知道将来……”他翻开眼皮看了明舜一眼，鲤鱼打挺站起来，拍拍嘉熙肩膀：“恭喜你被写进了历史。我走咯！”

6月，嘉熙新赛季的安排出来了。米什卡交上表格便请了长假。“OhMyGold这公司有高人，安排真到位。我正好偷空出去玩一圈。”嘉熙便邀请他再去一趟大溪地：“正好刘指导退休，让璐璐姐请个年假咱们一起去？”

米老头笑了：“算啦。刘总事情太多，老刘已经定了跟璐璐妈去马尔代夫住一个月了。你找别人陪你去吧，回来开账——别超过100万，淤了自己填补，我可不管了。”

嘉熙本来已经习惯周围人把她和明舜放在一起，甚至没打算分出精力来分辩她和明舜根本还没开始。突然意识到对方竟然没提明舜，反而自己不知该如何应答。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每件事都要不断强调不断表态，她可能会先累死在舆论场上。说起来可笑，这件事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也知道前辈们都在践行着，只是自己愚钝，到现在才放得下心障。偏偏，米什卡都没给她往下吐露心声的机会。

所以她望向窗外，星奇的新冰场启用了，这处旧冰场正在重新整修，工人们正小心卸下古韵飞的条幅。嘉熙忽然问：“以后还挂吗？”

“应该不挂了。现在我们队列三小花红的咧！得靠她们招生呢。”

嘉熙点头，最近她也意外的发现星奇来了更多优秀者。叶菲姆女士或者过于激进，但现在商业化进程加速后，的确吸引了更多人的参与，等比例放大了优秀者的数量。

难得的清静，只有一两个工人偶然的吆喝声回荡在空旷的冰场上空。嘉熙长舒一口气，想：女王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认真称呼她“女王”，看着条幅逐渐被卷起，发出噗啦噗啦的声音，她展臂握住窗框，半身探到外面，轻轻说了声：“再见！”

米什卡站在房门口，也不禁打量了一圈办公室，轻声说了句：“再见！”

7月，新一轮奥运征程重新启动。新规则不再默认世锦赛为参赛资格标准，毕竟这在规则大会上曾引起激烈的碰撞：如果让现在的职业选手们带着整支团队走入奥运赛场，那全民运动的根基从何而来？新世界刚刚走出几位勉强成功的选手，他们的同伴们又靠什么才能和成功选手站在一起？更何况还有当红队列滑，到底要不要加入奥运？如果加入，又能有多少国家组织得起整只队伍？

最终，大会确立了“雾迪杯”作为唯一的奥运名额争夺赛，以各国冰协为单位组织报名，职业组不限成绩，业余组限积分前50名。队列滑则自由报名不限成绩。

到11月报名截止时，除了刚刚挤入职业组、还没来得及建立起自己团队的梅兰妮之外，几乎没有职业组选手肯回去参加争夺赛。刘璐和星奇的新队列滑主教练苗老师吐槽说：“争夺赛又没钱，还耽误一年的职业赛，比输了又丢人，傻子才去。”苗老师则表示：“让他们闹去，反正队列是我们的。”

作为队列大户，又手握单人王者陆明舜，星奇已经不再专项培养单人选手。莫澜当然要在规则大会上力争到奥运会设立项目。同时，她又透过不同渠道“说服”叶菲姆女士重新注资曼提斯，壮大他们持续筛选单人选手。曼提斯本以单、双人见长，女士当然乐见其成。莫澜的条件是“希望”她拆散现役双人对专攻单人。这对女士而言不过是又一项口头承诺，毕竟面对双人传统强国日本，她自然也不会放任其做大。

倒是中国队，两年的职业化转型，大家都作为“新的开始”选择适合自己的新方向。现在既未能进入职业赛又在业余组中没有排名，被坑在坑底，气得主教练直接上诉国际滑联，要求必须赔给自己两到三个名额。

休赛季的时间压缩了，大型冰演也同时进一步压缩了规模。毕竟正赛不但更像拼盘冰演，甚至比起冰演来，选手们更需要全力以赴认真对待比赛。所以，推掉一切冰演的嘉熙闲极无聊独自跑去东京看后现代大师梭摩多的艺术展。

OMG不对她的私人活动设置任何限制，同样也不限制她的私人社交账号。所以嘉熙很开心地记录了两天来每一刻的吃喝玩乐细节，并收获了无数“有品姐姐带我飞！”的评论。直到第三天她在机场，吹着咖啡上的热气，等待回程飞机时，突然肩头被人拍得一沉。她抬头，发现戴金丝眼镜的大叔俯视着她，正试图用严谨压住急躁，尽量心平气和问嘉熙：“米什卡在哪？”

嘉熙愣住了：“我怎么知道？”

和也略思考了片刻，决定坐在她身边，缓一口气半吐半露：“我只知道米什卡和清桑一起，但奇怪的是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嘉熙只能小心翼翼地猜测：“度假不想被打扰？”自从认清米什卡只对“美”有兴趣之后，她早就不纠结这人的性向，毕竟“美”还没有被定义过性别。

对方摇头，接近喃喃自语：“清桑不该再做操心的事，但他应该永远熠熠生辉。就这么走了？去了哪里？”

嘉熙嚼着他这几句话，反射弧才突然回归：他们走了！不是去度假，是彻底离开了！她的可爱的萌萌的滑行无敌无所不能的米教练，以后再也不会指导她了。而那个优雅的妩媚的即使阴郁时也藏不住魅惑的塞壬，再也不会抚摸她的头顶了。她手上一紧，捏扁纸杯，热咖啡泼了一手，竟不觉得烫。

大叔冷笑：“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又叹气，“连你这样的局外人都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找他？”

局外人。没错。嘉熙对“局外人”这个评价十分乐于接受，只是她还有很多事搞不明白：“他可是亲王，有很多重要活动是必须参加的。就算……到时候也得回来吧？”

和也摇头，叹：“典子那边安排了说他上次遇刺后休养不够，病症明显，直接拒掉了一切公务。”

“因为……找不到他？”

“她也不会认真去找了。对清桑，她输了。”没有人可以打败死人，典子攥在手上几十年的胜利终于还是离她而去。和也瞄了一眼嘉熙，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孩：她书写了一段很了不起的项目革命史，她甚至成为了历史，而她本人却对此一无所觉。坐在她身边，可以感受到那股愚蠢扑面而来，让人放下心防，释放一些平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言语：“清桑告诉了我他遇刺的事，现在小樱也知道了。我们不会继续放任她。如果你再见到他，请告诉他：长谷川家走到头了。”只有眼前这个清澈愚蠢的人才可能令那个人偶尔放下戒备走到面前聊聊天吧？

嘉熙忽然想起皮耶塔讲过的故事：单纯仰慕神的小女孩，最终坚定地甩头走远。这些人，他们赌上一生去做过的事，造就了今天的历史。她究竟应该感激还是憎恨，亦或者熟视无睹？“我想我没机会再见到他了。”她只能这么说。

“小樱说，如果对你下手，多半还是有希望再看见他的。”和也皱眉，“我觉得不妥。暂时按下了。他好容易肯放下从前那些事……不过你去和你新老板说一声，今后注意安全吧。”

新赛季开赛前，阿列克谢已经开始筹备他的新巡演。他在电话里亲自和嘉熙聊起这件事：“明年4月到10月，卡你的时间。这次不推辞了吧？“嘉熙嘻嘻笑答：”我也逃不过呀。“

新闻上说，拉祖米西娜邂逅了新的爱情，内衣品牌经过几年的经营不善也开始逐渐拉回正规。嘉熙由衷为这一对曾经的金童玉女感到庆幸，游览着玻璃幕墙后的珠宝，念叨着：“这个设计我喜欢！拉祖米西娜的婚礼可以用呀。”

明舜在旁轻声问她：“下个赛季你会用拉祖米西娜的品牌吗？“

嘉熙扭回头，以为会从他眼里看出分外的热切，仿佛已经穿上了那些性感内衣，正琢磨着怎么怼他，没想到他竟然只流露出些微的疑惑。于是她也客气回答：“不会，我已经和小乐队商量好了，用她的品牌。“

明舜的眼睛一瞬间睁得老大：“品牌？哦你说她公司旗下的品牌？“

“不是。她自己的。虽然还没正式建立哈哈哈！”在场静人稀的珠宝展内，她只能压低声音，尽量不让笑声打扰到他人。

明舜愣在原地，嘉熙便撇了他自己跳去看另一展区。这个展只小范围开放，能走进来的大都是品牌方邀请的客户或潜在客户。明舜“意外地”和嘉熙在此撞见，双方都心底了然这必定是哪一方又在努力搞事。

展出的珠宝是两个人一辈子都没机会佩戴的宝物，嘉熙站在展台前陷入沉思。展区员工当然知趣，戴好手套从玻璃柜后取出一件音乐盒托在手上恭恭敬敬展示给她看。

华丽的珠宝镶嵌精美繁复机关重重，嘉熙倒吸冷气，啧啧称叹。她最爱这些工匠，不管多天马行空的创想，他们也肯去试一试，一颗一颗打磨出精巧的零部件。宝石虽然华彩名贵，但在嘉熙看来，若不经匠人发挥，也只是块毫无生气的石头罢了。她徜徉其中，眼花缭乱。

明舜却更在意小乐队的事，快走两步追上来问：“你什么时候跟小乐队商量的？我都……”

“你都很久没见她了？”她拍拍他的肩头，安抚说：“我俩偶尔在她家聊天，说起来上班很累，能体会到你一直以来有多辛苦，所以不想打扰你……她有很强的艺术直觉，还有很大的野心，现在日常工作也顺手了，想着拿我突破呢！唉，比我强多了。”

明舜长舒一口气，又有些不甘：“之前搬走不告诉我新地址，转头跟你天天下午茶。我很失落啊！”

嘉熙又忍不住要笑：“她可没躲着你，是你没上心问过。”这话令明舜一怔，他的确从没问过这件事，从内心深处尊重小乐队告诉自己的时机。嘉熙又叹气：“她在你家隔壁写字楼上班，你说她会住哪？”

“啊？”这一点明舜实在是没想到。乐景搬出去那天他在跑通告，只收到个消息。忙过了营业回到家，屋里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他便没多想，直接搬了回来。现在回溯，乐景回国匆忙，在他公寓只住了几天，上班工作下班找房乃至独自搬家……就算只有几只箱子，也不可能离开太远。“

嘉熙又告诉他：“也不止是服装。她对现场布置一直很感兴趣，那天我们在聊怎么保证现场明亮、转场快速的前提下还可以用布景灯光追加情绪。”

“啧，你们俩有没有考虑过其他选手的感受？为了追上你的现场伴唱，已经一大半选手都开始搞现场了，现在职业组跟大型演唱会似的，你反倒撇下他们，又跑去玩视觉效果？这让人怎么追得上？”

“又没让人追呀！”

“既然如此，”他挠挠头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她家讨论一下？”

“你别想了，你居然跟星奇签20年长约？接着用巧心吧！”她取笑明舜时，他远远站着，替她拍下一张照片：“你其实有机会拥有它。”

“那样的话，我就有机会问问设计师和工匠怎么打造出它的了。”

“我也想知道。”

他们盯着眼前一只被气流搅动振动翅膀的宝石蝴蝶，屏息敛笑，生怕惊动了这重工机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