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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rs and Madmen

作者:Semper Augustus

编辑:Stars Raining Down

卷一:永恒的少女 03
2022-08-13

风吹过舞台,他就站在风中。

然后所有人就只看得见他了。

固然是因为他将近两米的身高,披散的暗金色长发仿佛狮子的鬃毛,瘦削而线条完美的脸,清晰、锋锐又浓郁的眉眼,更因为他脸上的那一种神情,眼睛里那一种黯淡又危险的光。“漂亮”这个词似乎太俗气,但看到亚伦时,人们只会觉得这个词才是最好的形容,他整个人就仿佛在发光,一种锐利又明亮,仿佛有质感的光,但又带着难以形容的虚幻之感,仿佛他的某些部分并不在场,也永远不会在场。

很久之后,几个女孩子仍记得第一眼看到亚伦时,那种被狂风从正面直扑而来的感觉。而辛蒂也不能忘记,就在她眼前,今夜才破壳而出的天鹅般的少女,仿佛忽然之间,因为那个人,伸展开了无形的,却又耀眼的华丽的羽翼。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刻,看见这无形的耀眼羽翼的,并不只有她一人。


那天晚上“The Void”唱了些什么,老实说辛蒂记不太清了,再创作欲高涨的摇滚天团,能被人记得的也不过是有限的曲目,何况“The Void”原本就不是什么创作型的乐队。从他们的第一张专辑《愚人船》,到最新的《列王纪》,真正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就那么几支,固然将满场的粉丝,尤其是她们这一桌的新晋粉丝搞得原地飞升如登极乐,但也很难说究竟是他们音乐的力量,人的魅力,还是live现场的气氛所致。

让辛蒂讶异的是,刚刚进入状态的小霎反倒又很快地冷静下来,虽然仍不错眼珠地追着台上的那个身影,但已经有余裕分出一半注意力来听她和老板的八卦及吐槽。

“总觉得噱头太多,缺少某种更坚硬一些的内在的东西。那种使伟大的乐团成为不朽传说的东西。”

“也许皮肤和眼睛层面的刺激太强烈了,会让人感觉不到再往深处触及的内核。”

“如果是刚出道,我会认为这是他们的选择,甚至是策略。但这几年看下来,他们似乎就是没有更内核的追求,只是华丽丽地存在着。”

“他们确实只有颜值超出平均水平太多。——你知道吗?这就是问题,他们身上没有那种非要如此不可的东西。这样一群人,”老板指了指台上,“也许除了明石,不管是唱摇滚还是搞音乐剧,甚至开个餐厅或者画廊,都能红起来。但这就是问题。”

“人设时代登峰造极的组合。”

“哇,你们好刻薄。”小霎有点听不下去了。

“别在意,孩子。”老板终于放胆rua到了她的丸子头,“你可以将之视为两个音乐领域的失败者用妒忌和刻薄来互相疗伤。——这世上的乐评差不多都是这么回事儿。”

“滚!”辛蒂笑骂道,“你才是失败者,我为所有资深硬核摇滚老粉代言。”

小霎显然已经适应了live现场沟通基本靠吼的热烈状况,有点天真地嚷嚷着问:“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他们精彩之极?”

偏偏就在这一刻,随着某个信号般的前奏,全场粉丝忽然极为默契地安静下来,就显得她这一嗓子特别清晰响亮。

显然,全场都听见了,包括台上。

然后,现场真的就彻底安静了片刻,在那一刻,台上的那个人看过来。

辛蒂以手加额,老板摊手耸肩,两人迅速与这个同桌的蠢萌小孩划清界限,而这个被迅速孤立的蠢萌小孩,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一张小小的桌枱上,一盏小小的顶灯投下的小小的光圈中,做了个更蠢萌的举动,抬手捂住了脸。

全场轰笑。

老板不知是出于惯常的骚操作还是一时间福至心灵,忽然伸手把小霎捞住,大步走向舞台。拥挤的人群也默契地让开,他把小霎举起来,放到舞台边坐好。

于是小霎就懵懵地坐在那里,从辛蒂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纤细的小剪影,就像一只还有点笨拙的稚嫩的小小天鹅,栖息在树荫下和泉水边。

台上那个人笑起来,屈膝,半跪到她面前,探身,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前额。

尖叫、欢呼、笑声、口哨声和起哄声仿佛涌起的浪花,扑向台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和刚刚吻了她的那个人。辛蒂看见小霎微微瑟缩了一下,然后挺直了背,抬起头,就这样坐在舞台边,看着那个她从未接触甚至从不知晓的世界,以及那个世界里的人,一任被打断的最后一曲的前奏,再度响起。


最后一曲,也是亚伦的封神之作,“The Void”每一张专辑的压轴,甚至据说是乐队名的来历:King Solomon——《所罗门王》!

整首歌分两部分,歌词几乎照搬了那曾经繁华一时的古老王国里最伟大的君王名下最脍炙人口的两首诗,一首关于爱情,一首关于空虚。

曲风截然不同,而且奇长无比,所以多数时候他们只表演一半,这次也是如此,再次响起的前奏是第二部分:A Time ——《有时》。

  “有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剪刈;

  “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

  “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舞蹈;

  “有时收集,有时抛洒,有时怀抱,有时松手;

  “有时寻找,有时失去,有时拥紧,有时舍弃;

  “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

  “有时爱,有时恨,有时争战,有时和平……”

封神之作并非浪得虚名,这一段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极难演绎,一句句不间断地推向更高音,直到气息和人声所能达到的极致,纵然亚伦号称铁肺,还传说他能唱过钢琴的最右键,至此也只得站桩输出,舞台上所有的把戏和噱头随之熄灭,连同台下的热潮也暂时归于平静,只有极轻微的若有若无的伴奏,和仿佛潜行的岩浆般的情绪,追随着他的声音,向着高处和空处而去,“有时……有时……有时……有时……”越来越高,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锋利,而又越来越危险,断裂的危险,破碎的危险,失去控制的危险,疯狂的危险……最终化作一声破裂的清啸,仿佛看不见的巨大的玻璃在极高处崩碎,能够划伤人的晶莹碎屑洒向四方,那是千年之前曾经拥有一切的帝王最后的叹息:“空虚,尽是空虚!太阳下面,并无奇迹——”

那一刻,辛蒂所有的吐槽怨念和轻视也都化为乌有,她喃喃地骂了一句粗话,“丫TMD还真的会唱!”

亚伦最后的尾音终于跌落尘埃,化作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又像是无形的巨锤,砸开了岩浆表面,有限的空间里几乎无法容下的情绪的狂潮在喷涌而出的瞬间,又忽然凝固了片刻,然后化作不能置信的欢呼的爆炸——

前奏又响起了!

辛蒂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嘴上忿忿不平,但她对“The Void”的演出还是有所关注的,一首《所罗门王》有时演前半,有时演后半,运气好时能听到完整版,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前后颠倒的演绎。

她一个路人尚且如此惊讶,场内的狂热粉丝们还能不为之发疯?Naverland有合作的直播平台,辛蒂能想象到此刻网上的疯狂,就连挤在舞台旁守在小霎身边的老板,也很没有“摇滚圣殿拥有者”的自觉,和人群一齐嚷嚷起来。

只有坐在舞台边缘的小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觉得任何异常,她显然以为每一场演出,每一曲终了,每一阵人群的欢呼和狂热,都理应如此。她的懵懂形成了某种隔绝和保护,那纤细稚嫩的小小剪影,带着一股理应如此的悠然,坐在舞台边上,坐在粉丝狂潮的边缘,看几近失控的热烈表演,就好像那是世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而她已经开始习惯,并乐在其中。

那种冷静的陶醉和悠然,简直让辛蒂忍俊不禁。

同样忍俊不禁的,还有台上那个人,一次,又一次,辛蒂看到他的视线掠过小霎,停留片刻,再若无其事地挪开,也许是她的幻觉,也许是这张桌子离舞台实在太近,辛蒂甚至能看见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牵动,让她无法不合理推断小霎那张仰望着他的孩子气的美丽的脸,在他每一次视线掠过时,绽开了大大的、闪亮的、孩子气的美丽笑颜。

这推断极为合理,但不知为何,又让辛蒂有点心惊。


《所罗门王》的前半风格迥异,开始时近于民谣,安静、舒缓,甚至带点甜蜜,亚伦金属般的嗓音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演绎这种温柔抒情,仿佛看不见的火,安静而热烈,那火是蓝色的,接近透明,却能熔化金属的锋锐,化作缓缓流动的滚烫的液体,淌过每个人的耳畔,又一径烧进心底:

  “所罗门王的这首歌,是所有歌中之歌,愿他给我的吻,比酒更甜美醉人……

  “我的爱人啊,求你告诉我,你在何处栖息,我要为你扎起金子的发辫,绑上银的发圈……

  “我的爱人是沙仑的玫瑰,是山谷里的百合花,她藏在人群中,就像百合花开在荆棘丛……

  “听啊,是我爱人的声音,看啊,他翻山越岭而来,他说吾爱,起来,吾爱,与我同去……

  “去往生满没药的山顶,遍地乳香的山岗,直到天边吹来凉风,直到日影飞去……

  “不要惊动,不要唤醒我所爱的,等她自己愿意……

  “让我将吻置于你心上,仿佛将印记刻上你的手臂,因为妒忌如坟墓一样残忍,而爱情如死亡一样坚强……”

  

那曾经直达天际,又曾经碎裂一地的金属般的歌声渐渐模糊,化作锈迹斑斑的低语,是如此一往情深的诗句,不知为何,却被演绎得带上了几分残忍与恐惧,甚至战栗,舞台上的光逐一熄灭,最后的余音回旋不绝,“妒忌……坟墓……残忍……死亡……”歌者的身姿也变成了黑色的剪影,被最后的灯光拉长,再拉长,仿佛一双犹豫着,慢慢伸过来的手,伸向坐在舞台边的少女。辛蒂忽然颤抖了一下,还有点恍惚,等她回过神来,舞台上已经一片漆黑,空无一人。

舞台下的人群依然涌动,恋恋不去,却也仿佛被这黑暗和寂静震慑了,终于慢慢散开,有的回到桌边,有的涌向门口,还有经验丰富的去找后门或是楼梯或是地下室或是消防通道的出口,又被有丰富应对经验的服务生无情地拦回去,时不时还听到女孩子的哭声。

台下的灯光慢慢恢复了正常,倒也没有特别狼藉的样子。

老板不知何时回到辛蒂她们桌边,总算他天良未泯,还知道把小霎好端端地领回来。

只是这孩子还没脱离状况,就是不肯坐回椅子,一翻身又坐到了桌上,大口喝水,四下找她的“热带之花”(被辛蒂趁机教育了一番“酒吧里饮品离开视线之后,就不要再喝了,重新叫一杯”),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狂热或是迷恋或是失魂落魄的样子,甚至比桌上其他三只菜鸟明显来得冷静清醒一些。

米拉、露娜和雅塔则是非常之不淡定,非常的忘乎所以。尤其是雅塔,“这不公平!”她嚷嚷,“没有人第一次泡吧就能有这样的奇遇!没有人看第一场live就能坐上舞台,还有那样的美人当众献吻!”越说越气,作势要来掐小霎的脸。

小霎捧着一杯新的“热带之花”,笑嘻嘻地躲,还有心思质问辛蒂和老板:“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说他只有皮肤那么浅的颜值?”

曲终人散,“The Void”和亚伦的魔力随之对辛蒂失效,小霎浅薄而明目张胆的维护让她气结:“这孩子是不是疯了!才听了第一次live,拢共只认得这一支二流乐队,就来质疑我的音乐鉴赏水平?”

忽然,老板轻咳了一声,给她们使了个眼色。

有人来到她们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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