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mper Augustus
编辑:Stars Raining Down
有的人,你一看到,就知道他是干嘛来的。
“嗨!祖。”老板居然还认识此人,冲着他轻轻摇头,“这一桌不可以。”
“老板,别让我难做。”来人看上去十分纠结,说话却很光棍。
说纠结是因为他显然想在“我是混摇滚圈的”和“我是精英专业人士”中找到平衡,结果把自己搞得像是深夜剧里有点野心又有点良心,有点追求又有点品味的帮派小干部,但仍不失为一个容貌俊朗的帮派小干部。“The Void‘颜值第一’的噱头还真不是白来的,”辛蒂甚至跑题地感慨了一下,“出来操此贱业的哥们都一表人才。”
叫做祖的哥们递给小霎一个信封,“亚伦给您。”
小霎的反应让所有人下巴掉了一地,包括祖,她接过信封,先问:“哪个亚伦?”
“女士,您不是吧?”祖显然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一脸震撼。
“虽然极大概率是他,但确认一下不是更好吗?”小霎坦率地说。
祖一脸“在下却是未曾想到”,老板失笑。小霎看了一眼信封里的东西,递回给祖,眼神清澈,态度自然,越发显得祖形容猥琐,原本已经跑过不知多少次流程驾轻就熟的套话,他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反而是小霎问他:“现在能带我去见他吗?”
“现在?”
“现在。”
峰回路转的剧情让所有人猝不及防,辛蒂脱口而出:“小霎不要!”
祖也是一脸“你怎么不照剧本演”的半崩溃表情,居然转头向老板递出求助的眼神。
老板以耸肩摊手应万变。
辛蒂又去威胁他俩,恶狠狠地说:“信不信我这就报警!”
“你冷静一点。”老板无力又无奈地说。
小霎笑着按住辛蒂的手:“没关系,我去说两句话,马上就回来,我们一起回去。嘿,记得吗?辛蒂,你告诉我的,出来玩的基本礼仪是同谁一起来就优先同谁一起走。”
“我说的是‘同谁一起来就同谁一起走’,没有‘优先’。”
“我觉得考虑可能会有的特殊情况加个限定表述更准确一些。”
这两个人居然毫不顾及场合地展开了小小的修辞学探讨。祖举手告饶,表情从精英便秘范儿变成可怜兮兮:“我投降,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辛蒂毫不同情,继续恐吓他:“五分钟,如果五分钟她不回来,我立刻报警!”
“大姐!”祖哀嚎,“下楼上楼都不止五分钟……”
NeverLand的后台在地下室,小霎和祖的身影刚消失,辛蒂立刻调转枪口对老板:“我要看监控!”
“小姐,现在的情况哪一条都不符合实时调监控的条件,我们都清楚你并没有权力要求看监控。”看似不靠谱的老板,在出人意料的地方有出人意料的操守。
辛蒂恨恨地踢他,一下又一下,“你等着!回头就杀了你!”
“冷静点,辛蒂,你又不是她妈——你确实不是她妈对吧?”
“我现在就杀了你!”
当有人真的抓狂,其他人往往会冷静下来,米拉出来打圆场:“亲爱的,我必须提醒你,过度保护对‘犹雯塔丝综合症’患者来说已经是一种歧视了,你不能因为他们幼态持续,就断定他们心智也不成熟。”
辛蒂狂摁太阳穴:“不要被亚伦的外表迷惑了,他是一个黑洞。”
“请把眼光放长远一点,黑洞是一切存在最终的结局。”
“逃逸是幻觉。”
“而且你得承认,任何生物个体如果拥有如此的繁殖优势,很难不往滥交上发展。”
“尤其在已经摆脱了繁殖的显性目的却还未摆脱繁殖的隐性制约的群体中——准确地说就是我们这些人。”
“你们已经完蛋了!”辛蒂呻吟着宣布。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老板倒是来了兴致:“但我开始喜欢你们这些科学怪人了。
正在这时,小霎已经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们都在“拷问”小霎,同时喝掉了大量的软饮和低度酒(小霎一直以为自己的“热带之花“是全桌度数最高的),吃掉了许多疑似临期的小食,夹杂着各种让老板崩溃的胡说和臆想,以及所有忽然亲密起来的女孩子们在这种时候总会有的漫无边际地八卦、玩笑和吐露心声,直到NeverLand打烊。
不管她们几个怎么盘问,小霎坚持:“我只是去和他交换联系方式啊。”
还非常理所当然地反问:“在公共场合遇到有好感的陌生人,这不是唯一合理且可行的操作吗?”
雅塔仍然有点咬牙切齿:“这世上只有你会把在顶流乐队的私人live上和主唱看对眼表述为‘在公共场合遇到有好感的陌生人’吧!”
辛蒂有意见:“The Void算什么顶流乐队!”
老板反对:“我们不做私人live,我有直播权的!”
小霎也表示异议:“没有看对眼那么夸张啦,只是有好感而已。”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
小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雅塔,忽然冒出一句:“我很抱歉。”
“嘎?”
“雅塔你也喜欢亚伦是不是?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帮到你,因为我也喜欢他。”
雅塔目瞪口呆,然后啪嗒一下脑袋磕到桌上:“你赢了!救命……”
其他人爆笑,露娜把小霎揽过来使劲揉:“天哪你怎么这么可爱!”
雅塔一寸寸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伸手,对小霎做出一个和盘托出的姿势:“你赢了,给你给你,我放弃你的亚伦了。”
“亚伦不是我的,而且你也没有权利给出呀。”
大家再次爆笑,连一直有点闷闷不乐的辛蒂也又好气又好笑:“我是终于可以放心了吗?”
“我要是你就放心了,”老板笑得锤桌,“这孩子还啥都不懂啊。”
“不要把一个摇滚巨星说得像是学院食堂里随处可以遇到的小男生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小霎睁大眼睛,涨红了脸,“你们又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老板也加入了rua小霎。必须承认,实验室级别的高分子防静电凝胶和纳米束带实在好用,被来回来去rua了一个晚上,小霎的丸子头依然一丝不乱。
老板边rua,边笑,边感慨:“你说得对,孩子,没有什么不一样,世上所有的男生,遇到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时,都是一样的。而我们笑得这么开心,是因为这实在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但是下一刻,这个美好的夜晚就被打断了。
随着模拟老式手推门“吱呀”一声感应铃响,有人走进了NeverLand。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虽然隔着长长的过道,虽然他们这一桌在最里面的位置,虽然此时酒吧几乎空无一人,但当那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就是仿佛有无形的电流,一瞬间掠过周遭。
那是一种轻微的,背后发麻发凉的感觉。小霎转头,然后笑着招手:“这里。”
其他人都宕机了。
软底靴轻轻踩过老旧的木地板,长外套带起一点点风,打烊后昏暗的节能灯照亮了金棕色的长发,然后是一张瘦削、沉静又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脸。
是亚伦。
出人意料的,舞台下的他非常沉静,那种像是金属又像是火焰的光芒消失了,代之以某种泰然自若的疏离,甚至些许生人毋近的气息。直到他走过来,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正对着小霎,还是让人觉得他的某一部分并不在场,至少是和大家不在一个场里。
好在他的腿实在是太长,而这张枱子又太小,无处安置长腿的尴尬化解了瞬间的冷场,把这个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向这个夜晚和这个场合拉过来不少,大家放松下来,老板都能说场面话了:“嗨,亚伦,今晚多谢了。要喝什么吗?我请客。”
“这种很好喝的!”小霎向他推荐自己的酒,“热带之花综合鸡尾酒。”
亚伦接过她的酒杯,尝了一口,然后挑起一边的眉毛,似笑非笑地瞟了老板一眼。
所有女生,也许还包括老板,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小霎看看他,再看看老板,明白过来,气得脸都鼓了起来:“我就说我的酒量怎么变得这么好呢!”
“咦?你不是说自己的酒量很好吗?”
“我现在开始怀疑我整个人生里的每一杯酒了。”
众人都笑,气氛至此完全正常。正常得好像她们每周都会在这里遇到一个摇滚巨星并和他同桌似的。
但也只持续到亚伦开口说话。
他的嗓音仿佛自带静音效果,那种金属与火焰的质感仍隐隐闪烁。然而他说的却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一句话,他对小霎说:“我查过了,你的名字。”
小霎笑:“你听到我的名字时没有惊讶。”
雅塔对辛蒂悄声说:“这是表明他常识匮乏吗?”
老板悄声问辛蒂:“这孩子叫啥来着?很让人惊讶吗?”
辛蒂无奈:“你俩,声音太大了啊。”
看着小霎的笑颜,亚伦终于忍不住微笑:“抱歉我不是Brian May。”
“那又是谁?”菜鸟姑娘们又一起暴露菜鸟本质。
辛蒂叹气:“所以说‘常识匮乏’是一个相对概念。”
“脉冲星。对不对?Pulsar,意思是‘脉冲星’。”亚伦看着小霎,慢慢地说,“高速旋转的中子星,强大的磁场,宇宙空间里灯塔,诞生于超新星的死亡之地,时钟般精确,又像是永恒的孤独的舞蹈……我喜欢这个名字。”
“我喜欢你的理解——尽管并不准确。”小霎迎着他的注视,展开了一个大大的、闪亮的、孩子气的美丽笑颜,“宇宙之中,没有永恒。而且,脉冲星也并不总是孤独的。”
老板叹为观止:“不愧是你们这些科学怪人,狗粮都撒得这么高深。”
露娜嘀咕:“不,我们这些科学怪人听到这个名字的正常反应是问她有没有一个兄弟叫‘quasar’——类星体。”
“你有一个兄弟叫‘quasar’?”亚伦闻言问小霎。
“不,这只是一个冷笑话,别理她们。”辛蒂捂脸挣扎,“不是!别理我们。”
小霎依然看着他笑:“是的,这是一个冷笑话。”
亚伦点头:“好,我回头再查一下。”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碰了碰小霎的脸颊,“下回你再告诉我,我对这个冷笑话的理解对不对。”
小霎笑:“好的,你知道怎样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