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mper Augustus
编辑:Stars Raining Down
“重度皮肤饥渴,表现为接触恐惧。”雅塔说,“一般都可以追溯到婴儿期时的忽视或创伤。”
“艾比综合症——阿斯伯格综合症的一个变种。”米拉说,“表现为自我表达的特殊障碍和特殊途径,也就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
“我看到了好几种罕见的基因变态特征。”雅塔兴致盎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他做一下基因测试。”
“教科书一样典型的亲密关系障碍和破坏型人格,不排除还有精神病史和药物依赖问题。当然‘The Void’背后的公关团队十分了得,所有的负面信息都会很快消失。但是嘿,没有什么能真正从网络上消失,这点小手段还难不倒我!”辛蒂不无得意地说。
“你们真无聊,看来我要提醒一下老大,最近大家是不是太闲了点。”小霎嗤之以鼻。
那一夜之后,NeverLand五人组更加亲密,而聊天的一个主要核心就是The Void和亚伦的八卦,辛蒂、米拉、露娜和雅塔从各自的专业领域隔空未经任何授权地把人家剖析了个底朝天,不断发布各种耸动的研究成果。
偏偏当事人小霎完全不当一回事儿,还嘲笑说:“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吗?咱们实验室里随便抓个谁,分析出来的结果都只会更恐怖。”
她说得十分在理,大家竟无言以对。
“可是小霎,如果你问我的建议,我会建议带一组心理医生和律师再和这个人谈恋爱。”
“我的建议是,如果他真的来找你,赶紧跑。”
“好消息是根据他以往的情史和人际关系模式,很大概率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当然会来的。”小霎完全不为所动,“我们说好了,巡演结束他就来找我,我们再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处。”她轻描淡写地扔出一个重磅消息,就像随意点了杯咖啡似的。
其他四人下巴掉了一地。
“你们有联系?”
“当然,我们不是交换了联系方式吗。”
“我天!你们聊什么?”
小霎难得的怔住了,睁大眼睛,有点脸红,弱弱地说:“这不是人际指南中的第一类隐私吗?”
“去他的第一类隐私!我们要知道全部!”
“啊?我想想……类星体的黑洞和白洞假说,布莱恩·梅和皇后乐队……哦,辛蒂,你说的没错!如果和皇后乐队比的话,The Void确实只能算二流乐队。”
大家一齐作倒地不起状:“服了。”
“绝对是艾比综合症!”米拉和自己击掌,“而且我怀疑小霎你也很有一点。”
辛蒂则喃喃地骂道:“他们哪里来的狗胆和皇后乐队比?!”
但是谁也没想到,还没等到亚伦来,小霎先跑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尽管大家充分表达了对亚伦的不信任和对这段感情的不看好,“The Void”的每一场演出还是成了NeverLand五人组的重要余兴节目,大家通常聚到小霎的宿舍看直播,顺便带上酒和食物,开个女孩子的睡衣趴。
必须承认,老大的“强制享受青春和生命计划”在这里推行得十分成功。辛蒂眼睁睁看着女孩子们高效地进化出属于自己的着装和化妆风格,并延伸到日常生活起居中。用她的话说,“简直像目睹物种进化或是系统范式成型。”
尤其是小霎,此刻的她,剪短的头发染成一种介于铁灰和幽蓝之间的颜色,全部朝后梳,发脚故意留得略有些凌乱,轻薄的目镜只有设计巧妙的下半框,钛钢色,挂一颗深蓝色泪滴般的存储晶体(连辛蒂都是因此才知道目镜设计已经先进如斯),还在嘴角边点了一颗半永久的珊瑚色小痣,已经是一个非常有型有格还略有些妖的美少女。平日穿最简单的修身牛仔裤、V领T和连帽衫,走在学院里便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他们实验室的申请都翻了几倍,谁也不能说和小霎没有关系。
NeverLand更是成了他们的据点,因为辛蒂为她选的那第一条“佩枪朱丽叶”,小霎现在是吊带小纱裙的爱好者,有时配马丁靴,有时配球鞋,有时搭风衣,有时搭棒球夹克,还有时戴顶贝雷帽,丝绒或是蕾丝质地,收获的注目和搭讪不要太多,时不时就有乐队成员跳下台来献殷勤,已经成了NeverLand的一个小小传奇。
每当此时,辛蒂就有种莫名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那一天,NeverLand五人组,聚到小霎的宿舍里看“The Void”巡演到北欧的第一站。
北欧的重金属传统何等深厚,又是机甲摇滚的发源地,圈子里必然更加歧视花里胡哨的梦幻摇滚,还赶上老牌机甲天团“使徒”的复出盛典,自然就不能和他们在别处的盛况相比。然而“颜值即正义”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开场十五分钟,回荡在宿舍里的,全是几千里外冰天雪地中此起彼伏的女孩子的尖叫声。
小霎宿舍的隔音已经升到最高级别,新装的整面墙的远程浸入式接驳屏,更是让她们宛如置身现场。只不过那里是天寒地冻,这里是暖意融融。
如此梦幻又惬意的环境,再加上老板特别赠送的粉色克鲁格,以及大家带来的各种自制小吃甜点——开玩笑!实验室的姑娘们,但凡肯屈尊下厨,出品必须惊艳。用露娜的话说:“没有人比我们更擅长控制剂量和火候,更熟悉手法与力度了。”
总之,此情此景,就连挑剔的辛蒂,也承认“The Void”还是很值得一听的。
“你得承认,他们是二流中的上等。”
“要不要赌今晚安德烈会不会晕倒?”
“我好像看见场外有救护车。”
“你们知道吗?其实安德烈是个健身狂人,身体好得很,跑全马都不带大喘气的,再加一倍的运动量也不会晕倒。”小霎咭咭笑。
“亚伦告诉你的?”
那是当然。她还告诉她们阿敏和安其实是一对死宅,只不过阿敏是游戏宅而安是动漫宅,所以相爱之余也时时相杀。以及虽然盛传乐队成员和明石关系不太好,但其实他才是“The Void的统治者”,其他人或是因为懒(亚伦),或是因为宅(阿敏和安),或是因为脑容量有限(安德烈),将生杀予夺的大权拱手相让,任由他作福作威,“反正他是个工作狂,冲澡的时候都要看一下沐浴露的说明写的好不好,有哪里不合适。”
听小霎咭咭咕咕地说着这样硬核的内部八卦(虽然毫无营养),大家终于找到一点“我的好友和天团主唱谈恋爱”的乐趣了。
屏幕那一边的欢呼尖叫忽然震耳欲聋,不用问,亚伦登场了。
而他们在如此严寒下选择半露天场的原因也随之揭晓,亚伦登场之时,舞台和天顶调成透明模式,仿佛瞬间拉开了天地间的大幕,来自太空的粒子洪流在地球磁场的巨笔下,挥洒出最恢弘绮丽的背景——极光!
就在这贯穿天地的极光中,亚伦一身黑,沉沉的暗金色的头发,沉沉的瘦削的脸,还有眼睛里那一种沉沉的,漠然又遥远的神情,他半垂下眼睑,抬手搭麦,全场仿佛化身为一人,而这个人瞬间屏住了呼吸。而当他微微抬眼——亚伦的招牌定场表情,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看到了我!”
“这是一首新歌,我要送给一个人,名字是——《Pulsar》。”
不用连网,辛蒂也知道此刻两条热搜的风暴开始形成,一条是“The Void发新歌了”,一条是“亚伦说话了”。
一时间辛蒂都判断不出哪条热搜会排名更高,要知道“The Void”自出道以来,负责发布的一直是明石,负责话痨的是安德烈,阿敏有时搭几句腔,安拿的设定是“人狠话不多”,而亚伦更是只管目中无人地站桩输出,从未在台上开口说过一个字,从未。
但不为人知的真正的风暴眼,却在这间不为人知的宿舍里,裹着毛茸茸的白色睡衣,很没有形象地睁圆了眼睛,张开嘴,一手的小饼干掉到地毯上,另一手的酒杯也摇摇欲坠。
辛蒂眼疾手快地救下小霎手里的酒杯——顺便还救了她的地毯,而小霎浑然未觉,慢慢捂住嘴,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
镜头正在给他特写,隔着屏幕,隔着夜空、大地、风雪和极光,那个人也定定地看着她,沉沉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有危险的光。
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辛蒂的心头,那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全新的有机体在试验箱中形成,一条从未设想过的进化路径在模拟器中显示,一种从未被证实的嵌合与联结忽然牢不可破地呈现,某个研究方向因为一瞬间的意外被判断绝对可行……一时间辛蒂不知哪个更让她心烦意乱,是屏幕里遥远的舞台上的那个人,还是身边这个裹着毛茸茸睡衣,一脸惊讶和不能置信的女孩子。
“我看到了一颗星,在无法触及之处,孤独地闪烁……我知道她属于我,人们都说不是这样,说我没有资格……你们尽管拿走一切,所有,欢呼、掌声、奖金、荣耀和命名……但是宇宙作证,她属于我!她属于我……”编曲有几分仓促的痕迹,倒还是明石一贯的风格,从低回、平静,看似温柔的诉说开始,暗流寂寂涌动。不知情的人或许会以为歌词写的是乔丝琳·贝尔:脉冲星真正的发现者,却被不公正地忽视和隐藏,抹掉了本应属于她的成就和荣耀,与本应属于她的光芒擦肩而过。
但辛蒂知道,不是这样,不只是这样。
寂寂涌动的暗流越来越急切,越来越高亢,终于涌起,亚伦标志性的金属质感的高音划破极光闪烁的天际,在最高处唱破了,直坠而下,带着碎裂的嘶吼几乎是横着砸过来,让人眩晕——
Pulsar!
Pulsar!
Pulsar!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那是宇宙深处冷静闪烁的永不可及的天体的名字,然而辛蒂知道,这是一个少女的名字。
隔着屏幕,隔着夜空、大地、风雪和极光,他在喊她的名字。
“Pulsar ————————”
一滴晶莹的眼泪,滑过少女皎洁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