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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星

作者:洛宸

编辑:Azule

第二章 欢迎走进青年组
2022-09-03

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里,质疑的声音从未间断过。“运气”、“炒作”、“昙花一现”,“下一次她就完了”,“这回她一定会摔倒”……就连她的教练刘指导都对她训练中起伏不定的状态不断发出不满的泄气声。所有这些,欣欣都默默地扛过来了。虽然,她在那一天之后的半年里都没能再拉出过一个漂亮的贝尔曼,但她按照训练计划,一步一步完整甚至超越实践了褚清黎的想法,打出国内赛的最好成绩,昂首踏入青年组的国际赛场。

决定国内选手参赛的时候,她毫无悬念的入选,曾经的质疑都变成了无原则的赞美和追捧。

她不知道褚清黎会坐在哪里,但她肯定他今天会来。毕竟,今天不止汉娜,14岁的雷娅和山下樱也在,男子组的阿列克谢和阿廖沙也在。这是褚清黎门下青年组人最多的一次。当然外界并不知情,各国解说对这次青年组的解读都认为:“近年来花滑基础普及越做越好,新人辈出,看起来今年又是一个爆发年了呢。”

欣欣没能提起训练时百分百的精神,毕竟,汉娜摔了。其他人,她根本看不在眼里。雷娅的成绩忽上忽下,赛事越大越糊,刚刚三连摔,直接把自己摔出了前十名一线排位;至于小樱,她不相信讲求动作精到的世界冠军没看出来那么明显的偷周——但褚清黎门下,怎么可能允许这种行为发生?纵然小樱的排名暂列第一,但,“哼,反正冠军是我的了。”略带一点点漫不经心,欣欣低着头松松散散滑进了场内。

此刻场内捡拾花束的冰童还没有完全散去,有个8、9岁的金发萌娃举着一支包装玫瑰恰恰贴着挡板滑过欣欣的身旁,右脚长长地,长长地伸了出去……欣欣并未来得及抬头,她只看见眼前闪过一只包着透明包装纸的半枯玫瑰,明晃晃的,映在她眼睛和冰面之间,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跟着,脚腕钻了一股电流般疼痛上来,直抵心脏。等她眼睛能对准焦距,看到的已经是体育馆屋顶上的摄像机与灯光,同样明晃晃的,格外照得人睁不开眼。奇怪的是,很多人朝她围拢了来,她自己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刚才疼了一下,”她回想,“现在似乎没什么事。”她试图站起来,脚还没踏上冰面,一股剧烈的疼痛才让她明白过来,自己的脚踝被割伤了!顺着雪白冰面上一串殷红的血迹,她看见几乎和她的腿叠在一起的金发小姑娘,那个冰童,衣着严谨、圆髻盘发贴着头皮打了大量发胶,一丝不苟地显得快变成一颗小光头,正惊恐地睁大小鹿般的大眼睛,毛茸茸的眼睫沾满泪水,用芬兰语大声叫喊着:“发生了什么?我好怕!我好疼!”

欣欣不知道她在喊些什么,她只看得见大人们蜂拥而至,一半去抱起冰童,一半来抱起她。欣欣恍惚着,这不是她在脑海里演绎了无数种变数中的一种,这不是她要的青年组第一场亮相。

一片混乱,人影交错,欣欣一瞬清明之下,眼神去搜寻那个本地小冰童,想安慰她:“没事的,姐姐没事的。”

那堆乌央乌央的半旧五彩运动服交错之间,一抹阳光般金灿灿的发色下,果然,小冰童的眼睛也在搜寻着她。小女孩淡淡的脸上几无颜色,却在和欣欣对上眼神的一刻,透过层层人群对着她裂开一个成功的喜悦的笑,口型说的是:“皮耶塔!”


欣欣眼前的景象越收越窄。小女孩那张淡淡的脸蛋,隔着重重人墙,晃几晃就找不到了。她自己被大人们簇拥着抬进了出场通道,黑暗倏忽袭来,视野里通道尽头的冰场反而更加清晰起来。

高高的看台上方,褚清黎稳坐正中。

他身旁是那个被媒体寄希望于“唯一可摘星”的名将黄源。黄源比褚清黎小几岁,正值状态最巅峰的年纪。几场大赛,人人都说“中国男单看见希望了!”然则几度沉浮,他却始终无法靠近这颗赛场之星哪怕10分的距离。这份焦灼,逐渐从队里渲染开,到媒体,到粉丝。终于蔓延成一份“恨铁不成钢”。

褚清黎倒是和他蛮投缘的样子,遇见了就找他聊天,从不因“对手”远着他。黄源也是一样,教练领导个个急得上头,他自己却是小孩子心性,完全没把“战胜褚清黎”当成什么使命去完成。他出现在门口时,那颗“赛场之星”瞥眼看见,便摇手招呼他上来一起坐。黄源几步迈上来,两个人头碰头有说有笑,一会儿挡住口型悄悄话,一会儿前仰后合笑没形,惹得一路昏昏欲睡的记者们登时醒了,长枪短炮架起来,各国解说们纷纷跑题。

“我们看到……现在观众席里,啊,这是世界名将褚清黎,和他的好……朋友黄源,在一起,在一起……说什么呢?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好开心啊!在聊什么呢?”

“啊,现在准备上场的是来自中国的古韵飞。她一直被媒体称为‘零失误神奇美少女’,这确实十分罕见——当然啦,能得到褚清黎现场观看比赛的机会,也是十分难得的呵呵。褚清黎这次应该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比赛提前探勘场地吧?我们都知道这位名将之所以始终保持着世界第一的水准,很大程度上和他准备工作做的细致入微是分不开的……”

“黄源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在挑战五周跳的选手,虽然还没有在正式的比赛中完成过,但他和已经完成了4A的褚清黎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不是,唯二的顶尖高手。可以看得出他们两个也是惺惺相惜……哎呀!”

当解说们和摄影师们都津津乐道跑题在两位世界名将的场外“碰撞”时,谁能料到场内当真发生了碰撞呢?毕竟不是比赛中,也不是公开练习时刻,只不过是下场上场的间奏而已啊。这个时间都是广告时间才对,谁会认真拍场内呢?何况场内还只是个毛丫头,而观众席里却坐着两位星光熠熠的大人物。

后续众多转播台回放录像,竟找不到一家角度清晰的事故回放。


事故发生时,黄源第一个跳起来,想冲下去帮忙,被褚清黎拉住了。显然他们两个下去不但不能帮忙,还会被无数记者拦住问东问西,无谓阻碍治疗通道。

透过整个冰场,褚清黎的一双眼似能穿透那段黑黢黢的出场通道,直达治疗现场。他就坐在原地等着,等一个他期待已久的结果。

欣欣躺在桌子临时拼接的“床”上,眼瞧着黑暗的尽处那点光明。他就坐在那里,不动如山。他们之间,是冰场上清理冰面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是欣欣脑海里闪过的那张没有色彩的脸,溢满胜利的喜悦,“皮耶塔!”

她猛然坐起,牵扯起全身的毛孔向外溢出冷汗。她再去看冰场对面的那个身形,线条清晰如绝佳的冰雕艺术品,没有半分惊动,没有半句指示传达。

她是什么时候做错了什么?医生在处理脚踝的伤口,她在舔舐心上的刀口。她不相信自己被放弃了,不,就算是,她也绝不能被放弃!

刘指导就在身边,半跪着托着她的脚,手上沾了弟子的血,止不住在颤抖。这不是他唯一的弟子,却是他待如亲女儿一般的弟子。

欣欣揪过刘指导的领子——她之前当然从没这么做过——有些恶狠狠的对他说:“我要上场。”

刘指导愣了:“啥?你没事吧?”

“我要上场。”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是我第一次国际大赛。”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医生包扎完毕,冲刘指导点了点头:“没伤到骨头,但是最好别上。”

刘指导犹豫着,掏出了手机,试图远远走开去私密请示,却被欣欣一把薅住,无奈下只能在原地打起了电话。

欣欣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看那座冰雕缓缓举起了手。

跟着,刘指导的手机里传来了冰山一样遥远的声音:“喂?”

通道里人满为患,刘指导有话不好明说,吭哧吭哧了一阵,对面先出了声:“我不在现场,一切你们根据情况自行判断。没有问题。”临挂断前,欣欣还看见他回头对着黄源甜甜地笑,手机里传来:“公司又要给我接广告呢。”13岁的欣欣有点茫然:这个人是怎么笑出这么甜美的纹路呢?

她想知道答案。这一刻,她似乎才真的意识到了她是多么渴望站到他面前去问问清楚这件事的答案。“我要上场。”她最后一次表态。

接下来,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她了。

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拉到场边,感觉手臂从没如此超负荷的锻炼过。刘指导为了缓解气氛,还在尬笑:“看,让你平时注意锻炼上肢力量吧?别以为单人滑上肢力量就不重要,现在吃亏了吧?嘿,嘿嘿……”

冰场外传来一阵骚动。

褚清黎趴在膝盖上的身子缓缓抬了起来。

从黑暗的甬道深处,当年那个在舞台上旋转舞蹈的红衣小姑娘,正拉着自己,走向光明。

褚清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忙握起脸来,重新将自己埋在膝头。

这一幕被无数镜头捕捉到,并被评论为“未足十年又现血溅赛场,顶级名将往事不堪回首”。

各国的解说都已经兴奋起来了,他们开始历数每一场搏命演出的现场盛况,并盛赞这样的壮举还从未出现在青年组的舞台上——毕竟,这个年纪,伤病谈不上,事故又不常见。于是,今天,是青年组舞台上写下“古韵飞”三个字的一刻!

但此刻的欣欣是顾不得这些了,她心里只有一件事:唯有跳完这一场,她才有机会、有资格站在褚清黎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清楚答案。

三个跳跃,前两个都摔了。

因为入门晚,欣欣的路线一向是较低的难度、完整的套路、无懈可击的表演,在拼难度的青年组里居然也被她杀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风格。

然而她今天摔了。

摔的还很难看。

第二次摔倒后,她挣扎着爬起,向前启动时再次滑倒。

是的,她已经完全没有足够的支撑力,就算意志要求她做到,身体也已经完全做不到了。

她扑倒在冰面上,一时竟没挣扎起来。

刘指导冲进冰场,示意比赛终止,运动员退赛。

“被神亲吻过双脚的少女”第一场世界比赛之旅,因脚伤退赛。


赛后,媒体涌上看台,趁热采访了两位世界名将。黄源说:“这是我国女子项目的希望之星,我得赶紧去看看她。就不多发表意见了,再见!”

褚清黎则显得很激动,他表示:“……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那个倔强又任性的孩子。希望这个叫古韵飞的女孩可以保重自己,千万不要再加重伤情。运动员最重要的就是身体。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身体健康才是一个运动员最重要的事情,任何赛事都无需意气用事。但是,我还是非常欣赏她的勇气和毅力。在她的身上,我们看到了真正的奥林匹克精神,这让我坚定了未来的花滑赛场更好看的信心。我知道她是本次比赛的夺冠大热门,她内心一定不想放弃,这种感觉我非常理解,非常非常理解。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瞬息万变的赛场……这就是体育比赛的残酷,但也是体育的魅力所在吧?接下来还有男子组的比赛,希望大家都能把注意力转移到下面要出场的小朋友们身上,希望他们千万不要受到事故的干扰,都能发挥各自的水平。希望这次大赛还是圆圆满满的。”意识到自己又开启了话痨模式之后,他快速收了尾,匆匆转入后台。还有男子组比赛,还有他的两位俄罗斯籍小将同场,他没有偏颇过谁,所以更想远远地看清楚谁的实力更胜一筹。


欣欣知道自己被安排进了本地的医院。她没有晕倒。她只是不想睁眼看这个世界。

已经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可能是刘指导嘱咐的吧?也可能是妈妈?反正,没有记者,没有围观人群,只有偶尔出现的护士和医生,到后来连护士和医生都没有了,就剩她自己安安静静的躺着。

听到动静,她本能的张开了眼。门口有几个人,一顿交涉嘱托,终于悄悄的放进来一个臃肿的胖子。胖子压着帽子,带着医生用的口罩,一步三摇走近她。她的眼神逐渐有了焦点,才看见外面的人关好了门守着,胖子不紧不慢去了伪装。

脱下厚重的运动服,里面半贴身的T恤照应出精瘦的修长身材。不用摘帽子和口罩,欣欣都认得出这是褚清黎。常年受肺部炎症的困扰,褚清黎因治疗和超大的运动量保持着3-4%的极低体脂率。但同时,药物也逐年侵蚀着他的肌体,尽管系统训练令他肩背挺括,但即使是和普通的瘦子相比,也还是显得太娇小玲珑了一点。“健康是运动员的生命”这种话,他多半也只是对后辈发的感慨吧?

他除去一切躲避媒体与粉丝的伪装,附身去查看欣欣的伤势,又拿起床头大夫的诊断病历仔细研读:“还好,比我想象中要好一点。看你场上的表现,还以为你从此要退役了呢。”

欣欣想挣坐起身,被他按了回去,心里不服,便直接按了遥控按钮,索性将床头升了起来。她就是要和对方面对面!

“小樱不行的!”她急切下冲口而出。

褚清黎翻看病历的手顿住了,他真是爱透了这孩子的聪明机变,可他不确定13岁的小姑娘能说多少,会做什么。一时间他认为自己应该有所回应,于是只能肯定一下她的说法:“小樱不行的。”

欣欣更急了:“她投靠‘名人系’了,连我都听到风声了。你不会不知道。不能因为她是你们日本的就这么没原则!”

小樱的脚下不干净。这不用欣欣说,相信他也看得出来。名人系不在乎细节,那太耗费精神了。对他们来说,性价比才是第一要考虑的事。像小樱这样卡哇伊的女孩,几乎毫不费力就可以俘获日本冰迷的心。既然如此,又何必花额外的功夫在精雕细琢上呢?

褚清黎出生在日本,祖父东渡,所以其实他还能说汉语已经算得家学渊源,教养得极好了。父母都是普通人,不留神入了这个烧钱的无底洞,为了他的比赛,曾经几乎倾家荡产。褚清黎的教养在圈内出了名的“令人佩服”,即使以日本社会之严苛也很难在他身上挑出什么毛病。可是,这样的家庭出身,比起名人系的各位公子小姐们,不可谓不寒酸。本国内帮派林立,这本身就不是什么行业好兆头。现在,名人系的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只手遮天,看起来更不似什么兴旺发达的好事。曾公开宣布支持名人系头号人物长谷川刚的九堂慧子去年正式当选日本冰协会长。像褚清黎这种白手起家,竟妄想从名人系手里抢一块蛋糕吃的,自然会被疯狂瓦解。那么,小樱的倒戈会不会与之有关?

能够想到小樱这一层就足够令褚清黎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索性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耐心给她解释:“这事怪不到小樱,是我选错了教练。当初本来想把我当年的教练给她。但小樱出身爱知县,她我选中她的时候又小,才7岁,太不定性了。当然那时我也不大,她不看好我也是情理之中。她教练其实投了名人系很久了,等我发现小樱身上一堆毛病改不掉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为什么还要捧她?”

幕后黑手摇了半个头,“我没有捧她啊!现在是名人系在捧她。”

这倒是真的,小樱现在在日本国内拥有极高的人气,已经不止于体育界,在娱乐圈也有了一定的地位,几乎是全民级的偶像明星。媒体吹捧她的跳跃赶超俄国,甚至有节目已经将她与当年朴允恩与仓木沙纪女王比肩。褚清黎日常是不大看花边新闻的,没那个时间,但工作人员会挑拣重点内容给他过目。每每又见到小樱在不可控的方向上越跑越远,褚清黎唯有一声叹息而已。

这是他最早实行自己计划的孩子,也是第一个抛弃的孩子。由于完全偏离了训练计划,褚清黎方面不再提供任何支援。山下樱方面此刻也完全不需要他的支援了——但赔偿也真的谈不上,因为并没有违背任何合同内容,甚至小樱绝口不提认识褚清黎这个人,偶尔大赛相遇,遥遥地就爆发出一万倍的粉丝力狂呼呐喊,竞相合影,演技可谓一流。这一点,连多年将“褚清黎”这三个字当成品牌经营自认“早就麻木”的这个人都不得不叹一声“佩服!”

“我培养了她三四年。”褚清黎坐在欣欣床边,竟难得的放松说了句真心话,“她是真的天才,比你还强,可惜了。”

欣欣倒有点接不上话了,她分明看见眼前这个人的落寞。他日常操劳,心思常超负荷运转,其实颇有一点早衰的迹象。和媒体前那个25岁看起来甜腻腻没心没肺活脱只有15岁的大男孩不同,现在分明是25岁看起来有45岁刚刚生意失败那样颓然。

“我……”她试图确认,“那我呢?”声音颤颤巍巍。

“你很好啊!”他又笑了,只是笑起来也并没有令人欣慰。

实际上,欣欣突然间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两年间,自她认识此人以来第一次两个人独处。而此刻他勉强挤出的一笑,令欣欣寒毛直竖。

她既然可以心照不宣地猜到这场事故的源起,自然明白眼前这个人手段之狠辣,所以接下来他说出任何话做出任何事都毫不意外。而欣欣自己,还没有想过被放弃。她很怕,身心都怕。好像是一种生存的本能,她开始倒豆子一样排布自己的计划:“明年我本来计划升成人组,现在看来还得调整,但赶上奥运不成问题,如果可能成人组和青年组甚至可以同时打。今年的节目还没正式出,不如直接挪去明年,后半个赛季我打算还用去年的,这样就有足够的精力准备一套漂亮的打奥运会……”

褚清黎晃着手里的病历:“你的脚伤呢?不考虑一下?”

还躺在床上的伤者很坚定的点头:“两周上冰。”

“别勉强,三处肌腱断裂,两处撕裂伤,先做恢复性训练。我帮你选下一季的曲子,编舞还用你自己的老师——跟她商量一下做个现代舞一点的处理比较好。另外趁这段时间把你的功课补一补,听说你都快掉出班里前十名了?我这可没有蠢货的容身之地。汉娜今年要考试,她的状态我清楚,奥运那年没有问题的。你不一样,奥运年中考。考虑一下,避开这个奥运,按照最初的计划,再等4年吧?我是没想过皮耶塔这孩子还真下得去狠手,哦,狠脚。”

纵然猜到了一切,听他亲口说出来,到底还是太扎心了。欣欣干张了嘴,这次一句话都问不出了。

幕后黑手叹气,果然还是个孩子,这一点确实比不得小樱,他和小樱解除合同的时候,她还没有眼前这孩子大呢,就已经可以自如的掌控自己人生的样子。就是赫尔辛基这次下手的小女孩,也才8岁而已,执行起计划来干净利落——虽然并不能让她清楚前因后果,但她竟做得这样果决狠辣,未来可期。

“你有多久没有犯过错误了?”他歪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吓瘫了的孩子。

“没、没有……”她惊惶失措。真的,她是公认的品学兼优乖乖女那一档,还真是从上学以来就没有过什么犯重大错误的记忆。“吃饭前忘了洗手算么?”

这本来应该是一场剑拔弩张的谈判,在褚清黎的概念里,甚至可能是拉锯式的,他连身体也下意识的张成了弓形,两腿略微外扩抵着床沿,双手反握膝头,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猫一样乍着腰随时准备出击。可他在数种回应中完全没有想过听到这样儿戏一般的回答,瞬间全身的力道泄了劲,捂着脸噗嗤笑出了声,可他又不想被对方看扁,只能埋下头去忍笑,搞得整个背都跟着颤了起来。

这是欣欣熟悉的褚清黎,一旦进入她熟悉的领域,她脑袋立刻就活跃起来了:“褚叔叔……”她试着轻声唤起他的同情。果然对方深吸口气,收敛了笑颜,决定认真听她讲话。“我不知道汉娜的情况,小樱的事儿也是刚刚才听说,她们有没有犯过特别大的错误我也不知道……”

“别说别人。”听者拦住她,决定些微透露一点故事走向给当事人,“你没有犯过错误,什么都很好,perfect,太完美了,这才是最致命的。”

乖乖女的眼睛瞪得老大,一个全新的世界正迎面向她砸来。

“我不能要求你犯错误,这不符合你一贯给外界留下的印象。我也不能要求你突然加难度,说实话我比你更珍惜‘零失误’这个头衔。万金不换。但你怎么可能一直这么完美下去?你知道‘零失误’是种什么压力?你知道进了青年组以后就是进了狼群吗?你知道你之前的比赛,连报道都不愿意提你了,因为你肯定是冠军。谁管你顶着多大的压力?没人在乎一场毫无悬念的争斗,哪怕你的实力真的足以值得夸耀——因为你升了组,没人会想到汉娜今年能拿到冠军……”

“汉娜是冠军了?”欣欣的关注点一下子偏离了,所以已经是昨天发生的事故了?自由滑都比完了?“昨天还是小樱领先……雷娅怎么样了?自由滑杀回来了吗?”为什么昨天好像还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今天就全都变得一头雾水?

“这,才是体育应该有的样子。”

欣欣的泪水顺腮而下,“我从没伤过脚……”她一直听话,做好严格的保护,甚至不惜牺牲一定的难度。因为褚清黎谆谆教诲:“好的运动员,不要单拼那一两年的成绩,还有长长,长长的赛场生涯等着你们。未来,更有长长,长长的职业生涯,说不定,能玩一辈子呢。”

但今天,已经是昨天了,就是这个谆谆教诲她的人,直接伸手上来,硬生生掰断了她的脚,告诉她:就因为你需要一场震撼同时残缺的表演,让观众记得你,是谁。

褚清黎再次叹了气,站起来开始往身上裹起厚重的伪装,无不遗憾:“但你到底还是退赛了。”回过神,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1个月后上冰,我去看你。欢迎来到青年组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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