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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

作者:半枝半影 译

编辑:子涵

附录一:《荒原》相关
2022-09-22

其一:

《科学与艺术的关系》

——节选摘录自《老鼠、虱子和历史》

【美】汉斯·辛瑟尔

翻译:谢桥、康睿超

说实话,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一部写传染病史的生物医学大作中,看到关于艾略特和《荒原》的议论,内容还不少,语气更是不客气,倒是给人一种颇为奇妙的感觉:原来一个老式风格的学院派自然科学学者是这样看待的《荒原》这首诗的啊。

同时我也觉得,这是颇能代表那一类“正典”风格学者的心声和态度的,从而也会让人理解到,为何在有些人眼里,《荒原》是划时代的经典,而有些人眼里,它实在被过分高估。

虽然对作者的观点,我个人并不怎么赞同。但即使为了这一点,我也觉得值得把这一段摘录下来,并致以相应的敬意。

需要提醒注意的是,前面看似不相干的铺垫略有些长,因为我觉得这是引出后面对《荒原》看法所必须的;同时,我也觉得,作者的观点和阐释,相当之有趣和有借鉴价值。

最后,文中引用的《荒原》的诗句,我就老实不客气地换成自己翻译的版本咯——

在思考科学与意识二者之间的本质区别时,我们斟酌他人的观点,发现智力远非我等所及的智者,对该问题的看法也不尽相同。

英国科学家爱丁顿和琼斯倾向于将科学定义在“对现象的度量和数学描述”的范畴之内,而这一概念将生物学分支排除在外。然而,在孜孜不倦地上升到如此的理性高度之后,他们转而又坐在了形而上学的雪橇之上,重新回到神学温暖安逸的山谷里。

英国科学家丁格尔的观点较为开明,他将科学定义为“理性地对待具有某种性质的体验的方法,而这些体验是所有正常人所共有的”。这个说法让人大跌眼镜,一旦究其深意,我们便会发现它反过来意味着艺术领域是“个人所特有的,或可能由少数人共有的”经验的领域。(这个观点与达尔文前派的观点相似,以动物表面的相似性来对动物进行分类,于是鲸鱼被归为鱼类,而蝙蝠属于鸟类。)

哲学家怀特海德对这一问题的看法更深一层,进入了比较解剖学与生理学的层面。他指出:生物学与地理学分支属于科学的范畴,甚至是自然主义艺术,也与科学同出一脉。

如果亚里士多德能够穿越到今世,并详细了解现代科学思想,那么我们敢肯定地说,他会认同怀特海德的观点。

关于科学与艺术之间不存在本质区别的观点,也出现在英国心理学家蔼理士的思想中,他说:“推进、揭示、占有、指导和彼此成就,是爱侣和自然发现者的任务和渴望。因此。每一个探险者都是一个极地的少年维特;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人,都是苏格兰探险家蒙戈·帕克。”

但可能是由于大多数现代文学批评家对科学的无知,因此对他们来说,所谓的科学家,不过是一些“纯粹的理性主义者”,而所谓的科学,与艺术相比较,就如同摄影之于绘画。

这样以精确为基础的区分是完全站不住脚的,科学并不比艺术更像摄影。即使在所谓精确的物理科学中,测量和公式也不过是合理精确的近似值。科学方法一次又一次地被迫使用抽象概念,诸如无理数、没有宽度的线、没有大小点、零、负数以及无穷大的概念。

科学思想不断地从假说和虚构的港湾起航,前去拓展探索知识的领域。物质因此变成了分子,分子变成了原子,原子变成了离子,离子变成了电子……而这些反过来又成为人类无法理解的能量来源,比诗人提出的“灵魂”概念更清晰或更具有可把握的现实感。而对于“灵魂”的概念,诗人只有通过“能量”才能知道,并感受到渴望、快乐和悲伤。

我们虽然想要挣扎着拒绝承认,但无论是科学家还是艺术家,都不是“创造者”。“创造性”这个词被我们年轻的批评学派所滥用,而实际上这个词是对人类成就的乐观主义虚构。——据说这种乐观主义在精神病院最为活跃。

正如歌德所说,大自然按照永恒和必要的原则运行,即使是上帝也无法改变。

科学家和艺术家所成就的,只是对已知存在的事物的新认知;他们所“创造”的,不过是某种更为清晰准确的认知。

在这个意义上,二者不过都是观察者。他们之间的明显不同,不过是科学家客观地描述外部世界,而艺术家所表达的,则是外部世界对他们的思想和心灵所产生的影响。

在科学与艺术之中,谁的观察结果的适用范围更广,谁就更伟大。

如果说一项观察的成就最终成为科学还是艺术,取决于它的理解和认知的来源是理性还是感性,这种说法是否有失偏颇呢?

按照这种说法,智力的能力成了一种频谱,从我们所说的超情感范围眼神到超理性范围。在超情感的起始点,是对音乐和抒情诗歌的感知,而在相反的另一端,也就是纯理性的那一端,是对数学的认知能力。这两者之间,是一大段相互重合的频谱区域,科学和艺术难分彼此,散文形式的文学,可谓居于正中,向左是史诗和叙事诗,向右则是心理学、生物学,等等。直到数学为止。

而频谱的两端之外,一侧是加入神学阵营的物理学家,另一侧则是脑袋里进了浆糊的家伙(作者这里颇为恶意地举例如乔伊斯和斯泰因)

对于那些较老的表现形式,将它们放入频谱中适当的位置是很容易的,需要关注的是其创作风格:遣词造句、思想深度、品味的水准及思维的敏锐。艺术可以由任何有见识的、聪明的批评家来判断,而不必求助于边缘的精神病学家。

然而,法国象征主义者使情形发生了转变,(——忍不住插嘴:为何要单拎出象征主义,还特别强调是法国?)他们跟随波德莱尔、兰波、魏尔伦的步伐。有时,这些伟大人物几乎接近了不可知的起点,不过总的来说,在一片昏暗和迷茫中,他们的思想、痛苦和欢乐,被神秘、古怪、模糊而有效地表达了出来,几近“出神入化”。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将天赋献给了悲伤和丑陋之人,就否认其应该有的地位。

我们并不是要求重返丁尼生或朗费罗的时代,但如果要求圣伯夫对艾略特、乔伊斯或斯泰因的作品的某些段落进行评论,他肯定会去征询夏科或伯恩海姆的意见。(笑死,为什么这里还在揪着法国人不放……)

我们的现代评论家似乎承认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在对现代作品进行评价时,他们或多或少地会受到弗洛伊德的影响。当然,即使在医学实践中,找到精神正常与边缘型精神错乱之间的分界线也非易事。然而,当一个艺术作品的评论家需要精神病学方面的训练时,仅仅凭借这一事实,人们便有资格对作品的艺术价值产生怀疑。(狂笑!)

而将智能频谱分析运用到现代大多数作品上的真正困难,在于大部分作品既缺乏科学的理性,也不具有艺术的感情吸引力。

让我们举个例子。拿艾略特来说,他在散文创作中表达了清晰的思想,没有人否认他的才华、独创性以及时而迸发出来的“出神入化”。

不过,在其大部分的诗歌作品中,他都在和读者玩猜谜游戏。出于某种原因,他将读者们视为愚蠢之辈。“猜猜才华横溢如我者,此时所指为何物?详见注释6A”……或者在几行庄严的诗句后,他写下一些完全语无伦次的荒诞之词:

    索索斯翠丝女士,知名洞悉者,

  染了伤寒,仍然

  是全欧洲最睿智的女子,

  带着她邪恶的纸牌。

为什么要用“仍然”呢?她的睿智与她染了伤寒有任何关系吗?

再来看看下面这段(这样的诗句数不胜数):

  现在阿尔伯特回来啦,就放机灵点儿。

  他给你整牙的那笔钱,准得问下落。

这是诗歌吗?这简直是杂乱琐碎的散文,更谈不上是科学。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像上面那样断章取义是有失公允的,整首诗象征的是现代理想破灭的荒原。这对于一位科学家来说,当然是难以理解的。”

但我要说,这不是难不难理解的问题,而是在理解了之后,是否存在意义的问题。我实验室的猴子时而会挣扎,将装有不同颜色液体的瓶子砸向显微镜和煤气灯,以哗众取宠。它们制造的效果不过是光线、声音和兴奋的刺激性混乱,在一片狼藉之后,除了混乱和垃圾,它们什么都没有留下。在规范有序的科学工作重新开始之前,实验室必须先被清理干净。

你也可以说艾略特在做同样的事情,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个拥有如此影响力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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