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绿
编辑:青
按我们的要求,保安把黄翘英押了上来,像交还小偷小摸的恶劣儿童那样把她推进屋。
“有啥事儿,一个电话,你们懂的。”他和亚德里安使眼色,他们是一路的。
我不想等了,想打发完这事赶紧睡觉,趁这当口就把刚弄好的意式咖啡递过去了。
“乔硬。”我都懒得笑眯眯,我真不晓得自己当时是一副什么表情,我说,“好么,你跟踪我?”
黄翘英灰头土脸的。我不太确定跟踪一下我是否需要弄得灰头土脸,后来亚德里安跟我讲,保安喊她别跑的时候,她一头钻进了楼梯下面清洁工们用来存放旧工具的小隔间门,那些灰尘和蛛网可能是这么沾上的。
她看上去毫无经验,还试图同保安撒谎,说自己是我的侄女,说了些“我叔叔在‘火花’工作”之类的胡话,但却连我的名字都说不对。
没办法,我那工牌上的名字,是温斯顿的人按我要求准备的假名。
亚德里安把灯都拉亮了,办公室里前所未有地亮。我终于看清楚了黄翘英的脸,她的脸是那种肉嘟嘟看不出骨形的圆,眼睛漆黑、头发浓密。很鲜嫩,估计不超过25岁。我低下头,注意到她抱着马克杯的双手指甲剪得很小,这十根秃秃的手指倒是跟很多老工程师接近。
“对,你开车过来一路我都跟在后面,我以为你一直知道呢!先生,你开得很慢诶,我以为你看到了我的车,故意放慢速度吊着我让我跟上来的。”她用特别无辜的口气理所当然地说道。
放屁。这一路开回来我都要睡着了。我放了一路鬼哭狼嚎的摇滚才把自己吓到一惊又一醒。这妞大概觉得我开开停停不断踩刹车是在等她跟住了,其实我是个蜡烛两头烧又遵守交通安全的凄凉中年罢了。
“没这事。”我懒得解释,开始为自己争取补觉时间,“给你三分钟,把咖啡喝完,然后马上滚蛋。不然我就把你的违规行为报给公司。”
“你不用这样,”黄翘英把马克杯放在一旁的办公桌上,人怼到我面前来,就在一臂之间,满脸热切,“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想,你也能明白我是什么人!我的想法与你做的事是一致,先生,我愿意成为你的学徒与同志!请带上我吧!”
我一屁股跌在沙发上。
亚德里安刚送走保安,一回头看她把我逼得坐下了,忙伸手把我俩隔开:“喂喂,说什么呢?小姑娘,今天你这是犯法了知道吗?事儿可大可小,你最好老实交代。”
“你们不也犯法了吗?不用吓唬我。”黄翘英转脸瞪着亚德里安,确实是一点畏惧都没有。
“我们犯什么法了你倒是说说?”亚德里安明显正压着把她一把拎起来扔出去的火气,他开始搓手了,“我们是正规资讯公司!”
黄翘英看着他的表情简直像一只年轻健壮的老虎:“不用吓唬我,我知道这是入门考验。每周日,五点钟,跟冬季里的天狼星一样准时,就是你对吧,你把被委员会扔掉的‘无用文明’偷摸塞进‘文明’的数据库。你根本不是在‘火花’工作的,对吗?你的脸孔不像、眼睛不像、说话更不像。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你就是那个神秘的入侵者,你是那个孤胆侠,你是那个骇客!”
她的手指在半空中挥舞,然后,笔直地指向了我。
“你啥意思?”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困了。
“突然出现的工程师,带着早饭五点钟跑到‘文明’数据库存储机房上班的工程师。”黄翘英说,“事情怎么就能那么巧呢?五点钟刚好增加了这些信息,而你就刚好在那里。‘火花’公司的防火墙牢得很,我试过很多次,就我这种业余操作根本进不去,显然只能从他们楼里内部的哪个机房加料进去。是你,就是你!你不邀请我我根本不可能在你的电脑上操作,当时就是在试探我。谢谢你,在‘文明’里注入了‘非实践性文明’内容,你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我都懂……”
“蛤???”这下我彻底不困了。
“‘火花’的工程师们会因为同事不遵守机房操作规范而互相告发。摄像头办不到的事情他们全用人力给补了。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才是一伙的。我一直在找这个‘五点钟的天狼星’,请让我加入你的行动吧!”
这远道跟踪而来的姑娘态度激越,越说越来劲。她肯定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我越来越崩溃的情绪。
“噗,”老亚德里安乐了,“所以我说是吧,一整个披萨这么大,多一小片还是少一小片腊肠谁都看不出来——整个公司那么大,有人多进一次机房也没啥问题吧,神不知鬼不觉……”
“都闭嘴!”我咆哮起来,“亚德,你赶紧把她给我起开送走!我要睡觉了,被疯子盯上的感觉真是太糟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黄翘英扁着嘴,露出小女孩没要到糖时候那种做作的表情。
我算是要被她气吐了:“走!走!禁止在我的地盘发疯,再来我要报警了。”
亚德里安还在一旁嗤嗤地笑个不停:“报什么警,老子就是警……”
在看了我的脸和瞪到凸出胀痛的眼球之后,他不笑了,在黄翘英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姑娘也不闹了。她乖乖地跟着他走了出去,并且帮我体贴地关好了门。
他们刚出去,我就从沙发上弹起来,小心翼翼地拿出收集指纹的工具,开始把黑色磁性粉扫在不速之客碰过的那个马克杯上。
亚德里安回来时我还在收集指纹,他看见了,站在门口叹了口气:“这就是你遇到的小朋友?这么神经质确实不像是嫌疑人,我可不信她能坚持五年做这件需要高度精密的事。”
“你跟她说啥了,她立马就收了神通出去了?”我问。
“哦,我跟她说,让她用她那圆溜溜的小脑袋瓜想象一下,你其实是一个有情绪障碍的天才。”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