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下

编辑：竹信

　　“情况就是这样。政策呢，大家也都了解。我也是大铁厂的老人儿，合理的要求呢，大伙尽管找我提，也希望大伙能配合我工作，街里街坊的，咱谁也别让谁为难。”

　　张天晓满面笑容，听大伙七嘴八舌地讲各家的情况，边听边点头。

　　“今天时间有限啊，咱们这样，回头大伙把自己的想法汇总一下，写出来，拿到我这来，我一定一一为大家解决。”

　　赵连胜在人堆里，跟着往外走，他觉得张天晓应该没看见他。没看见最好不过。

　　拆迁办换了人没几天，就陆续搬走了不少人，看来是提的条件人家答应了。可好景不长，张天晓他们总也不在拆迁办里呆着，总也找不着，而附近的街上又乱了起来。这回来的人可不是摆摆样子吓唬人了，他们白天跑去市场和沿街的店铺里去生事，晚上就趁着黑去生活区里砸窗户偷东西。

　　邻居们又来找赵连胜，这下他可作了难。可不管也不行。他硬着头皮给张天晓打电话，打传呼，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人家直接没搭理他。张天晓在大铁厂的时候可是赵连胜的伙计，现在他镇不住张天晓了，以后生活区的人会怎么看他。

　　赵连胜急了，带着家伙白天黑夜在外头转悠，遇到了就打。但毕竟人家在暗处，人又多，动起手来打不过你，但你想阻止他们闹事也难，撞上了就打一顿把他们赶跑，撞不上你也没脾气。终于有一天，动静太大，有人报了警，连赵连胜带他们，全都让警车拉走了。

　　做笔录的警察姓丁，老熟人了，赵连胜一脸满不在乎地坐着，看着老丁自己在那写。

　　“胜哥，这都多少次了。听我一句吧，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是我找麻烦吗？这是麻烦找上我了！”

　　“你又说这。那麻烦咋不去找别人呢？你说你这脾气，你还当自己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呢？要我说你以后就少管闲事……”

　　“这话说得，这是闲事吗？大铁厂里除了我，这事谁能管？”

　　“赵建平！”老丁把纸笔往桌子上使劲一拍。

　　“你叫我啥？”

　　“叫你赵建平，咋了？这上头白纸黑字写着呢！人家夸你你就信是吧，真以为自己就叫那个了？一辈子没败过？”

　　老丁肚子里憋着火，直直地瞪着赵连胜，赵连胜双眼圆睁看着他，手在底下攥成了拳。过了一会，两人都泄了气。

　　“胜哥，你别怨我。过去你是帮了我不少，我心里都记着呢，你要是遇上什么事，我绝对不含糊。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没从前那么乱了，干啥都讲个法，当初那一套行不通了。你也得为以后打算不是？”

　　赵连胜不吭气。过了半天，俩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会，这时有人带着罚款来领赵连胜了。

　　是大吴。大吴嬉皮笑脸地带着赵连胜去了潇湘楼，张天晓已经在雅间里等他了。

　　“胜哥，对不住，这几天没在，孩子们不会办事，来，我先替他们赔个罪！”

　　“晓儿，咱别来这套。你到底想干啥？”赵连胜板着脸，没理会张天晓的举起来的酒。

　　他嗓子眼里憋着一团火，使劲用喉头压住了。在座都是张天晓的伙计，发起火来能给谁看。

　　“胜哥是痛快人。”

　　张天晓撂下酒杯，说了一番陈主任也曾经说过的话。

　　“你信不过那姓陈的，总能信得过我吧。你只要别跟着他们一块胡搅蛮缠，事后想要多少都能商量。”

　　赵连胜心里翻腾，该来的躲不掉，但总归还是要试试。

　　“晓儿啊，你也听我一句劝。”他咬着牙说。

　　“念在这么多年了你还能喊我声哥，这档子事你就别掺和了，带上你伙计，去别处发财，我既往不咎。”

　　张天晓愣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赵连胜如坐针毡。

　　“上别处发财？既往不咎？胜哥，你以为这是什么买卖？你知道这里头的钱，能顶你开几辈子的修理铺？你还觉得这是靠你一句话就能对付得了的？

　　“胜哥，明说了吧，你以为是你在跟姓陈的斗，其实是我在跟姓陈的斗。他找了些小混混去生活区闹事，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跟他对着干，我不用费力气给他捣乱，只要悄悄找人盯着你别出事就行。到后来他找人跟你比武，也是我的主意。我让大吴找人在外面放话，说大铁厂的人都看着赵连胜呢，好像你还真是一号人物似的，不收拾你一顿就没人搬。最后他办不成这个事，换我来办。到我了，我还能让你给唬住了么。”

　　他瞪着赵连胜，嘴角挂着笑。

　　“这么多年了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但你都忍着不说，你怕说了我不听你的。我也一直给你留着面子。人人都知道我以前是你伙计，你连我都镇不住了，你说你还能镇得住谁？

　　“不是你既往不咎，是我既往不咎，我的条件不变，你自己看着办吧。”

　　大吴他们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桌子人像烟雾一样摇晃着，每个面孔看着都差不多，渐渐地重叠到了一起。他站起来冲过去，被周围的人伸手拽住，有的搂腰，有的拽胳膊。

　　“胜哥，张哥没别的意思，我们也都是跟你开玩笑呢，别动气呀。”他们端着酒杯，嘻嘻哈哈地说。

　　半夜，赵连胜从宿醉里爬起来，头疼欲裂，发现自己人在家里。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从张天晓的酒局里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