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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度AF1【第二期】

作者:AF1赛事组

蝴蝶效应
2022-08-16

作者:墙(击坠之王队)


有时候,会有蝴蝶在暗处扇动羽翼。 


PART.1 雾之卷 


好像所有的故事,都会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夜开始。 


还未被植被完全覆盖的白登山,偶而可见嶙峋乱石,乱石之间,驻扎着一些零星的军帐,其中一个,夤夜亮着烛火。 

营帐里的刘邦定了定神,试图继续认真地聆听陈平给他的献计,陈平是个优秀的谋士,事无巨细为他设想得一清二楚,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中年人似乎嘴巴在无意义地开合,让他无法辨认每次都可托付信任的谋臣这一次又准备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奇迹。 

一切的声音都潜入刘邦的脑海,露宿在山间的士兵们的鼾声,偶尔传来的马鸣,唯独近在咫尺的陈平的声音,他一句都听不清。 


良久,陈平停下了自己的讲述,看着仿佛陷入沉思的刘邦,并未出声打扰。 


又过了一息,刘邦缓缓开口: 

“你刚才说……“

“要我去和冒顿单于的女人议和?” 


陈平一直很欣赏自己的主公,尽管这位主公在世人眼中是个不怎么靠得住的人,他可以为了一条生路把发妻嫡子扔下马车,面对在敌人手上的老父生死未卜的境况毫不担忧,但是陈平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大约是因为,眼前的这位貌不惊人的人,实在是太懂得找到自己唯一能抓住的重点。 

乱军之中不择手段地保住自己的命如是,必要的时候放弃家人如是,此时此刻敏锐地抓住了他长篇大论中的唯一阳谋亦如是。 


陈平并非一个喜欢玩阴谋的人,世人莫闻的诡计里纵横捭阖的大多源于一个无事不可对人言的阳谋。 

他相信刘邦能懂他的意思。 


白登山是这附近海拔最高的山峰,坐卧在山峰之上的士兵们拉着自己的马御寒,头顶的星河仍然璀璨如昔。 

老韩哈出了一口白气,不由得把身上半着着的铠甲又裹紧了一些:“他娘的,我们要在这鬼地方呆到什么时候?” 

他身边的李寒城啃了一口干粮,非常珍重地把眼看着吃了三四天还剩一半的饼子收到了怀里,低声开口:“那就要看老天是不是眷顾我们了。”

老韩白了他一眼:“贼老天,眷顾我们的话就不会让我们在这个鬼地方一呆就是这么些日子了,也不知道韩王这一逃,到底还有谁能来支援我们。”

李寒城站了起来,擦了擦铠甲上的露,若有所思地开了口:“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老韩冲着他“哎”了两声:“你又去哪儿啊?大半夜的不好好歇着,这破山有什么好逛的。” 

李寒城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朝着山间走去,身影在夜色里拉出一道剪影。 


营帐的灯仍旧亮着,李寒城看了一眼中军营帐中一站一坐的两个影子,又抬头看了看天,星河仍旧璀璨,月色毫无保留洒向人间,像极了一张朦胧的轻纱。 

他站在唯一一个背风的隘口,喃喃自语:“风停了。” 


陈平恭谨地垂手侍立,刘邦抬手揉了揉额角,再度开口:“找些精锐,把礼物送去给那个女人。” 

陈平应了声“是”,小步退出了营帐。 


李寒城听到了马蹄疾驰的声响,两人三骑,似乎是往下山的方向走去,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月的清辉似乎已经浑浊了起来,像一匹惨白的裹尸布,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马蹄声驶来的方向赶去。 

“各位大哥,不知道是否军务紧急,请务必小心,马上要起雾了。” 

李寒城赶到的时候,两个骑士正驭着三匹快马从狭路上飞奔而去,李寒城只能在山坳上冲着山下喊。 

不知是否错觉,那两名骑士似乎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寒城回到营地的时候,月色已经几乎消失了,老韩坐了起来,正在给自己着甲,并且十分爱惜地一寸一寸擦拭着铠甲上的露水,他扭头看去,中军营帐的灯已经熄灭了,天际似乎有一丝微光。 

他坐下来又摸出怀里的饼啃了两口,忽然前方传来了喧哗,中军营帐被两只手拉开,刘邦从容地走了出来,挥舞着双手,大声宣布: 

“神灵降雾,天助我军,儿郎们,即刻着甲上马,我们马上突围。” 


是日,大雾封山,冒顿单于新纳的阏氏戴上了一支新的金钗,款款走到单于的面前,温声细语地说:“汉帝被围七天,现在又是大雾,必有神灵相助,单于何必与天意相争?何况即便手刃了汉帝,我们也拿不稳这么辽阔的土地。” 


第一只蝴蝶,扇动了它的翅膀。 


PART.2 星之卷 


这可能是昆阳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王凤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的旌旗,默然无语。 


昆阳城外的旷野里,王莽召集而来的新军陈兵一隅,阵列纹丝不动,甚至熄灭了军中所有的光源,一片漆黑,却如同利刃,让见惯生死的王凤也为此心生恐惧。 


不久后,一位传信兵跑上了城墙:“报!王帅,偏将军刘秀率三千人归来。” 

王凤紧握着的拳松开,淡然道:“令他到中军。 

“是!” 


王凤从城墙上回到中军之中时,已经过了大约三刻,刘秀刚安顿好了手底下的三千骑兵,正立在营中,等候着王凤。 

王凤走上前去,令他坐下,不紧不慢地开口:“以诸君之见,昆阳,是守,还是弃?” 

王常一马当先地在椅榻处坐下,声如洪钟:“自然是弃,新军何等兵力,仅凭我等,怎么守得住这昆阳城?” 

刘秀行了一礼:“主帅请听我一言,我觉得,昆阳不可弃。” 

王常瞪了他一眼:“你说不弃就不弃,倒是说说怎么守?十万大军压城,现在昆阳人心惶惶,你今天回来得急,想是没听闻城中的流言?四面楚歌,亦不为过。”

刘秀端出了更不紧不慢的姿态:“弃城无非是为了存人,可弃了以后呢?我军粮少,人更少,若再分散,只怕不堪一击。”

王常还欲再言,王凤抬手止住了他:“听刘秀说完。”

刘秀转向王凤再行一礼:“昆阳,就是我们最大的屏障,若昆阳失守,不出一天,我们必将被逐个击破,届时诸君又以何自立?” 

王常轻蔑一笑:“你这话,可就有些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了。” 

刘秀神情凝重:“诸君以天下大义起事,难道事到临头,反倒只牵念家中妻儿吗?今日昆阳一弃,天下何为?” 

王常大怒:“竖子安敢出此妄言!” 

王凤心下亦有不快,只是仍为主帅,面上不得不波澜不惊,只是冷淡开口:“且待斥候归来禀报,便可判别刘秀小儿所言。” 


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一片凝重之中,唯有刘秀独立于席旁,面上犹带微笑,似乎一些都胸有成竹。 

未己,斥候果真归来,入得营来,头一句便是:“王寻大军已至城北,绵延百里,后卫不可见。” 

刘秀此时方才悠然开口:“诸君,以为如何?” 


王凤与王常最终将决策权交由刘秀,十三骑往南出城,开启了一个风云激荡的时代。 

而时隔多年后,已然是云台三十二将的王常回忆起那一夜,只能想起那个方才崭露头角的青年人临行前的样子。 

刘秀站在营前,看着他与王凤,立马横刀,说: 

“大义在,则天命在。” 


王寻独自一人端坐在椅子上,外间的营地一片死寂,他却只是十指交叉,静静坐着,如同雕塑,他知道此刻天穹上的喧嚣与热闹,但却在掀开营帐看了一眼之后就再也不想多言半句,端坐良久后,他喃喃自语:“莫非真是天命所归?” 


一道火光,撕裂了诡异的血红天穹,黑色迅速覆盖整个天空,火烧一般的色彩退位于纯粹的深黑。 

一个名叫松林的步卒大声喊:“你们快看!”

于是所有的声音渐次递减,最终沉默笼罩了这一片喧嚣的军营,以死寂与绝对的安静,仿佛在等候一个终局。 


扎营的帐篷仍然伫立原地,而那轮廓之外,从天际倏忽略过的,正是让所有军人都无比陌生的,一阵火流星。 

从一开始便似乎站在局外的松林张大了嘴,试图辨认自己吼出那一声之时的想法,而五蕴六识仿佛悉数被禁锢,他甚至连抬起自己的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眼睁睁看着火流星略过天际,仿佛天穹倾颓,而他竟然完全无法开口再说出一个字——他感受到,军中的士气仿佛是在被这一场火流星单方面的屠杀。 


很少有人知道,在千年之前的王莽新军里,曾经有一位应当被载入史册却最终籍籍无名的观星者。 

这位观星者,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步卒,他出身贫寒,父母早亡,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欠奉,是被纳入中军后,才有了个诨名叫做松林。 

他最伟大的一次观测,也是他唯一的观测,就发生在那个新军与绿林对峙良久的夜里。 

是夜,星落如雨,陨于营中,新军的士气如同陨落的流星,刹那光辉之后再无波澜。 


第二只蝴蝶,扇动了它的翅膀。 



PART.3 风之卷


鄱阳湖今日天气晴好,但很多人的心情却不太美好。 

小林一篙支下了湖,湖下的水草影影绰绰,隐约有肥鱼逡巡其中,他眼疾手快地用长矛戳中了其中的一条,捞上水来,与他同乘一舟的老夏却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直娘贼,又吃鱼,天天吃鱼,老子都要长腮了。”

小林把鱼抛到了篓中,无奈地笑了笑:“不然怎么办呢,眼看着这都三年了,我们就没离开过这鄱阳湖,这湖上除了水鸟就是鱼,不叉鱼来吃,难不成你还想抓到水鸟啊。”

老夏撇过头去:“老子好好一个重甲兵,现在都成渔夫了,也不知道这决战什么时候打,成天见的拉锯,照我说,就该早打早完事儿。”

小林摇动了橹:“我看还是别打吧,打了又要死人,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 

老夏摸出了一棵草丢到嘴里嚼着,小声嘀咕:“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异想天开。” 

小林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表哥怎么样了,他就在陈友谅军里呢,可能也是个摇船的小兵吧,希望他别有事儿。” 


鄱阳湖上,朱元璋与陈友谅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三年,环绕着这一片广袤的水域,双方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争斗,陈友谅善于水战,朱元璋战略却更高一筹,是以在这湖水之上,两方颇是各出奇计。 


洪都,又一次被推上了命运的风头浪尖。 


朱元璋心里知道,洪都城外,鄱阳湖上,一场决战在所难免,纵然有徐达、刘伯温等人的襄助,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陈友谅在他征战多年的生涯中,并非独一无二的对手,但也确实是个不可小觑的敌人。更何况,陈友谅拥有着他不具备的丰富的水战经验。 


鄱阳湖太过于辽远,湖上的风,从来是去留无定,无形无相,就算是精通天文的刘伯温,亦难以测算出天象,更没办法用来对付陈友谅。可是当他那一日看到陈友谅军中正将大船首尾相连时,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大笑出声。 


陈友谅自诩枭雄,看来曹操犯过的错,他也是打算再犯一次了。 


二十二日,七月流火,风正盛。 

朱元璋决定在此时此刻开始他的计划。 


小林与老夏并肩站在队列里,两人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你说,为什么非要选我们几个摸鱼的。” 

小林默默数了数人数:“这人可太少了,才二十来个,不知道要我们去干什么。” 

老夏很是乐观:“兴许是让我们去打鱼呢,别想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朱元璋已端起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向他们开口:“诸位勇士,今日让诸位前来,是因为诸位都在这鄱阳湖上长大,对这湖可以说是十分了解,日前军师卜算出今日正有大风,但却不知道风从何处来,但有风,行船就快,诸位可借此良机,乘轻舟奇袭,我军与陈友谅欧对峙三年,能否决胜于一役,就靠诸位了!” 


小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他的表哥在陈友谅军中是个什么军职,在哪一军中,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早知道便不与老夏去捕鱼了,否则也不会被套出话来知道自己就是鄱阳湖上的人。 

老夏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乐呵呵的,觉得可以尽忠,十分开心,也没想过为什么他一个旱鸭子,就被认定是在鄱阳湖上长大的了。 


二十二日,湖上的天气依旧晴好,到得黄昏时分,更是晚霞漫天,衬得湖面波光粼粼,若非小林与老夏正在船上伺机前往湖上奇袭,几乎要躺下来好生享受一下这晚霞。 

可惜老天没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船开出去不过二十里,湖面上便起了大风,老夏偷偷跟小林说:“你看,军师就是神机妙算,连要起风都知道。” 

小林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突然面色一变:“不好!这是东南风!我们在这个位置,根本过不去!” 

老夏突然慌了:“那怎么办!” 

小林当机立断冲到了摇橹士兵的面前,跟他大吼:“快,划到那一边的湖湾去。”

摇橹士兵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这是逆风,我怎么过去。”

小林已经冲入船舱中拿出了旗子,给别的船只打旗语:“人下水去推也要推过去,如果我们在风停之前不能到那边,我们就再也完成不了这一次奇袭任务了。” 

老夏偷偷跟小林说:“你不是说你表哥在陈友谅军中吗,万一……” 

小林沉默半晌,低声说:“在其位,忠其事,只有希望我表哥运道好吧。” 


是日,七艘渔船满载火药柴薪,顺风到了陈友谅的战舰之前,风助火势,一时湖面尽赤。朱元璋站在洪都城楼上,看着远方与晚霞同样炽烈的火光,转过头去对刘伯温笑着说:“善水者,常溺于水,果真是这个道理。”


第三只蝴蝶,扇动了它的翅膀。


PART.4 魔法纪元的陷落


魔法纪元,结束于1963年。这一年,帝国大厦刚竣工32年,美国的军舰与可口可乐风靡全球,一个盛大的时代,仿佛就此来临。 

而魔法纪元,终止于纽约科学院。 


爱德华·洛伦兹站在讲台前,挥舞着双手说:“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台下有人说:“洛伦兹先生,你这个表达十分诗意,只是我还是想知道,你说的这个理论,最终为我们证明了什么?” 

爱德华·洛伦兹放下了双手,凝视着提出问题的人:“先生,我想说的是,一只蝴蝶,也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你在谈论的,是魔法吗?” 

“当然不,我在与你谈论的,是科学。” 


「中世纪以来,人们已经习惯于对过往坚信的理论一轮又一轮的颠覆,但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两次工业革命后,让人们相信魔法并不存在,仍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就像教宗会相信处女生子,死后升天,中世纪处决的巫女,确实都有传播恐惧、病毒与死亡的能力,就像古老的东方,有着诸多关于魔法,或者说巫术的传说。 

物理世界的表征,往往是反常识的,风雨雷电,都可能是魔法的构成。 

对未知的敬畏,构成了魔法纪元顽强的生命力。 


而在1963年,魔法纪元陷落了。 

或者说,在1963年之前的许多年,魔法纪元坚实的基石,就开始坍塌。」 


艾美在手稿上点上了最后一个句号,抬头看讲台上的爱德华·洛伦兹,眼前的男人已经完成了他的又一轮演说,正在收拾文稿资料。 

她走上前去,对爱德华·洛伦兹致以一个绝美的笑容:

“您好先生,这一次演讲让我获益良多,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不知道您方便吗?” 

爱德华·洛伦兹一改讲台上的激昂,十分温和地对她笑了笑:“请问。” 

艾美指了指黑板上还存在的图表:

“您是在一次对天气的观测中,发明这个理论的吗?” 

爱德华·洛伦兹把文稿收进公文包:“不,我并没有发明任何理论,我只是发现了一些在自然中有迹可循的规律。” 

“您能把这个规律再细化一下么?” 

“美丽的小姐,您所说的细化是?” 

“请告诉我,一只蝴蝶,如何引起一场飓风?” 

爱德华·洛伦兹笑了笑:“真是一个非常详细的问题,您不妨想想,在您的一生中,是否有一些不经意的微小行为,曾经改变了你的人生?” 

“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们不是在谈论蝴蝶吗?” 

“那么我们就谈论蝴蝶。一只蝴蝶在热带雨林里扇动翅膀,这对于蝴蝶来说,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行为,但,就算是蝴蝶的微小身躯,也同样会造成空气气流的改变,而这微小的改变,让周遭的气流系统发生了变化,就像你往湖中投入一块石头,涟漪不会只泛起一次,气流的改变渐次传导,最终,将形成一场飓风。” 

艾美陷入了沉思,她试图在脑海中构建爱德华·洛伦兹的想法,想象蝴蝶翅膀的振动频率微妙地与浮在空间中的气流方向相互坐拥,共振就在一瞬间发生,气流层面无声的纠缠后,振动一圈又一圈传导出去,沿着气流的方向,最终越过雨林,越过大气,越过山与海的鸿沟,成功地让跨越半个地球的势能最终在德州上方爆发。 

她喃喃自语:“真美啊。” 

爱德华·洛伦兹又笑了笑:“其实并不美,所有极端的天气,对人类来说,都不太美。” 

艾美又问:“那,您提出的这个理论是?” 

“混沌,我叫它混沌。” 

爱德华·洛伦兹说。 


“你说的,真的只是蝴蝶吗?” 

“不然呢,尊敬的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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