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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佛甲方

作者:菠萝头

编辑:樱庭若雪、青

(11)海洋穴居生物
2022-12-17

汤睿铭发过来一张照片,像是台版少女日漫的某一页。

漫画里是一个和服贵妇,将水果一字排开,橙子、草莓、莲雾、葡萄……每一件水果下有英文单词,但不像水果名字。

汤睿铭又发了一张照片,对水果草莓做了个特写,草莓下标注——Lips。其他部分他挡住了。

张昕想起他在小区门口提着草莓,在客厅里吃草莓。

她的脸烧起来,发信息:

——你练了几斤啊?

——四五盒样子,大概十斤吧。

张昕脸红又想笑,继续问:

——其他水果是什么?

汤睿铭的对话框“正在输入……”很久,最后只发了两个字——睡了。


下个周末,汤睿铭又请张昕去他家。

张昕买了白色亚百合,照旧吃完晚餐帮忙收拾。离开厨房后,汤妈叫她等一下,然后从房间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张昕看到盒子上的LOGO,是她这样的女孩只能橱窗观望的那种店。

汤妈打开盒子,又打开一层绵纸,用双手提着拎出了一条连衣裙,白色中透着粉,轻盈又服帖,像没有设计又每一寸都用心设计。“今天我和他爸爸出门,正好在店里看到这条,我们都觉得你穿起来一定好看,面料也很舒服的。”汤妈说。

张昕一时没说出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裙摆,感觉入手柔软蓬松。她知道这件衣服不好打理,是有钱人家女孩穿的衣服,合适温柔、富足、有礼、内在温顺的女孩子。她自卑起来,觉得那才是他们理想的儿媳模样。

“阿姨,太贵重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家没有放它的地方。

“不贵重不贵重。”汤妈笑着让她不要在意,把裙子重新包好,让她去找汤睿铭聊天了。

张昕来到汤睿铭房间。他正在用电脑看动画,看到她来就关了,把电脑椅让给了她,自己坐在床上。

他的房间是标准的大男孩房间,和他块头匹配的床、书桌和椅子,靠墙两个大书架。张昕坐到他的椅子上,猜书桌应该整理过了,除了电脑没什么杂物,书桌右上角有两个玻璃瓶,一个装着千纸鹤,一个装着橡皮、长尾夹、回形针。

她想对他说裙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拿起桌上装千纸鹤的瓶子看,发现里面埋着一摞硬币,问:“你怎么把钱放里面?

“你不记得了?我请你喝奶茶,你要还我钱,就是那个。”汤睿铭边说边从她手里拿过瓶子。

张昕想起来了,被触动,虽然那时候是真讨厌他。

她去看他的书架,两个巨大的双开门,一个整齐码着外语读物和大学课本,一个塞满小说杂书、漫画还有动漫手办。

手办放在最上一层,有巴斯光年,BOB爸爸,《怪兽电力公司》里的大毛怪詹姆斯-P-萨利文,个个都强壮巨大,笑容咧到耳根。还有哆啦A梦、飞天小女警和其他她叫不上名的手办。

手办下是小说和漫画,她看到了一排侧封粉色的漫画,想走过去看清楚。汤睿铭立刻挤进她和书架之间,挡在前面。

张昕看到大部分塑料薄膜没拆,有18R的字样,其他看不清,但想起来他的照片:“那就是你拍照给我的吧,你不会照着书练吧。”说着想绕过他去看。

“别看。”汤睿铭一只手搂住她肩膀,另一只手则捂她眼睛。

她去掰他的手。他不让她动,低头吻了她。


张昕爸妈也邀请汤睿铭来吃饭。

相比汤家,张家搞得十分隆重了,卧室直接升级为餐厅,床上铺着干净的床单。汤睿铭坐在床上,桌上摆了崭新的公筷和酱料碟,就是上宾来吃席。

张妈发挥十成功力,百叶结烧肉、葱油莴笋、荠菜豆腐汤……都做了一遍。请汤睿铭去之前,张妈特地问了他喜欢吃什么。张昕偏就说自己爱吃的就是他爱吃的。张妈看穿了也不好发作,沾上汤睿铭就是一家和睦,母慈女孝,最多在张昕夹菜时嘈上一句:“大的要给小汤,我从小教你的,规矩要懂的呀。”

在第一次亲吻之后,他们亲吻了更多次。

张昕不再抗拒,有时甚至沉浸其中,被大大的手拢着,直到嘴唇发烫,肺活量变大,能感觉到自己真的被爱。

汤睿铭是个年轻的男性,不会仅满足于此,张昕也知道。

“今天住在外面好不好?”他很自然提出来。

张昕还是先拒绝:“今天……不是很方便。”

“那什么时候方便?”汤睿铭又问。

张昕没有回答。汤睿铭也没有追问,但送她回来后,没有发“到家里发个信息”。

张昕洗完澡,坐在床上想,猜他有点生气。

他是认真的,但自己到底怎么想?

她没有答案,但想到了常皓,还有他寒冷的狭隘的小房间,还想到他的话:“张昕你读书那么好,这种事上却很不灵光啊。”

她忽然觉得胸闷,默默上网选了白色无痕内衣、口红和香水试用装。

下单完成后,她给汤睿铭发了一条信息:

——下周六可以。

那头发过来一串点头,一串欢呼和十几个KISS。


周六张昕起得很早,先去浴室洗了个澡。阿池昨夜又没回来。

她选了平时穿的白色连衣裙,没穿汤妈送的贵重裙子,擦平时用的淡色口红,也没用新口红,但穿了新内衣,在耳后擦了新香水。

吃完早餐后她就出门了,先去便利店偷偷买了一盒杜蕾斯,然后在自家附近车站和汤睿铭碰头。今天的午餐去张家吃,确认关系之后,张妈就要求每周至少回一次张家,不然就会被问是不是吵架了。

今天的午餐汤睿铭吃了鸡汁百叶包、两大块红烧肉和两颗蛋,还干下两大碗米饭。下午他们会去一个独立设计师展,是汤睿铭公司办的展,晚上两个人在展馆吃简餐,然后打车去酒店。

走进大堂,张昕还是被惊到。

她知道汤睿铭会选好酒店,但这一家还是超出预期,虽然看起来低调,但她能嗅到空气中用钱堆出的味道,入住时的押金证明了这点。

汤睿铭自然地签下了字,拿到房卡后对张昕说“走吧”,然后牵起她的手。她羡慕这种从容的孩子,他们拥有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

进电梯拿卡刷到高层,电梯门关上后汤睿铭搂住张昕的腰,亲了亲她的额头。

出了电梯,走过长长的走道才是房间,刷卡进去,一切超乎她想象。超过五十平米的房间,正对的是全视野江景,落地玻璃前有一个巨大条状浴池,放着香槟和风笛形的酒杯,水的波纹反射在天花板上。

“宣传页上就是这个房间哎。”汤睿铭高兴起来。

张昕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江景。

汤睿铭看了看她,或许觉得她紧张,就先拿了一套床上的浴衣说:“我……先洗个澡泡一会儿。”然后就进去了。

他洗得很快,出来直接脱浴衣进池子。他脱衣服的时候,张昕别过头,听到水声,想象他一进去水面上升多少,又不敢看,于是也拿了一套浴衣进了浴室。

她研究了好一会儿沐浴,液体中好像混着极微的金色颗粒。她挤了一点在手掌上,打出泡沫,抹到身上又看不到那些颗粒,好像沉入了自己的皮肤中,让肤色变亮。

冲洗干净后,她站到流水台前,镜子里的她粉底洗掉了,脸微微发红。她拿出口红试用装,在手背上试了试,才在嘴唇上擦了一层。大概擦得重了,她觉得过分艳丽,又用指腹擦掉了一些。

出来的时候,胖子还泡在池子里,双手搁在浴池边缘,正面对着江景,听见声音转过头说:“水温刚刚好。”

张昕走过去,坐在浴池边,脚伸进浴池。

远处江上的游船慢慢移动。江是黑的,江面上反射着波光,游船像在银河里航行。她忽然感觉不真实,房间里的时间却和江上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像两个平行的空间。

汤睿铭拿起香槟,缓缓推动软木塞,香槟口发出了缓慢的像叹息的开瓶声。他把香槟倒在杯子里,将酒杯塞在张昕手里,两个人碰了碰杯。

杯中是浅金色的液体和线性上浮的绵密气泡,张昕喝了一口,感觉馥郁、刺激以及诱惑,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感觉呼吸也变成了金色。

她依然没有下水池,小腿泡在水里。

汤睿铭没有催促,两个人开始聊天,聊学生时代,聊了开学典礼,聊汤睿铭那失败的撩菜。

“那时候整个人是懵掉的,像被打一拳,不知道在讲啥。”

“谁打你?”张昕又喝了一口香槟。

“你啊!那天就特别像《鹿鼎记》的韦小宝见阿珂那段,我后来真的去找出来看,原文是:韦小宝一见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胸口宛如被一个无形铁锤重重一记,唇燥舌干目瞪口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哪里来的这样的美女?倘若她给了我做老婆皇帝跟我换位也不干。”

张昕嘴里的香槟直接呛了,笑得停不下来。谁知道这胖子竟然背下来了。他读书时记忆力就很好。

汤睿铭也笑,但是因为看见张昕笑。

喝完香槟,张昕解开浴衣带子,泡进水里,把下巴以下都埋在水里。她泡了好一会儿,汤睿铭才靠近过来,搂着她的肩膀,亲吻她的额头和脸。两个人在池子里亲吻了一会儿,汤睿铭又倒了一点酒。

又泡了十分钟,张昕感觉喘不过气来。她从水里爬出去,穿起浴衣,看到一旁篮子里装着身体乳,就过去拿过来看,还挤了一些在手心。

身体乳的包装上是鸡蛋花,有甜腻的花香,吸到鼻腔深处还有一丝动物气,像拨开大片的花丛,发现里面藏着一只长着胎毛的小小狐狸。她不确定那是鸡蛋花真正的味道,但确实很好闻。

她转过身看汤睿铭时,发现他也在看她,于是系上浴衣带子,坐到床边,继续擦小腿和脚踝。

过了一会儿,汤睿铭围着浴巾走过来,坐在床上看她擦脚踝。

张昕擦完后,故意看看床头,那里放着她买的杜蕾斯。

汤睿铭拿过来看了看,说:“别拆了,我带了。”然后站起来去翻包。在他重新坐回床上时,张昕已经脱了浴衣钻进被子,只露了头在外面。

“能不能关灯?”她问。

汤睿铭按灭房间里所有的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张昕吓了一跳,想说能不能开灯,他已先说“不好意思”,又一个个打开,一个个试,最后只留浴池旁的地灯。

房间恢复了刚才舒适温暖的气氛。

大概感觉张昕已经适应,汤睿铭才用拇指抚摸她的脸和嘴角。地灯的光线刚好能看清他的酒窝,是浅浅的阴影。

如果亲吻约会可以模拟,如果亲吻约会可以模拟,那汤睿铭在半明半暗间的摸索只能凭天赋,还有那十斤草莓,18R的漫画书,或者男生私下传阅的小电影作二手经验。

黑暗中,汤睿铭坐在床上拆包装。

张昕听到窸窣的声音,不确定他会用。他应该也紧张,磨叽了很久才掀开被子钻进来,进来后先试了试枕头,过了一会儿才凑了过来。

张昕感到他的肚子贴着自己,体温有点高,像一块巨大热布丁。他们亲吻抚摸着,他的头发扎到了张昕的下巴,让她有点痒。她动了动,他又亲她的脸颊。她在吻里嗅到鸡蛋花的味道,甜腻的带有春天的动物气息。

他们吻了很久,甚至停留得太久……

张昕经验不算多,汤睿铭或许是害怕。她忽然有点惆怅,没想好接着要怎样。是她先还是他先?她想起了常皓的嘲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太灵光。

最后还是她天性中的好胜冲淡了沮丧、迟疑和惆怅,令她涌起要做好这件事的欲望。她伸出手臂勾住汤睿铭的脖子,这是第一次主动献吻。

她的主动让汤睿铭意外,甚至受宠若惊,他回吻她,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另一手用手肘撑住了他的身体。

他有了胆量,开始试探,慢慢做到了。他不再胆怯,动作缓慢但稳定,沉重而温柔,在彼此呼吸变重时,更深地吻她。

张昕感受到了和常皓不一样的感觉,望着天花板上水池的反光,感觉时间在凝固,变成浓稠的胶质。他们因为窒息而短暂停止亲吻,空气中的潮气涌入彼此的胸中。

这种眩晕感让张昕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的海洋穴居生物,小小巢穴外正面临一场风暴,她和同伴共同呼吸又共同窒息,在相互牵绊中用力交缠,时间像只过去一秒,又像永远被禁锢在这一秒之中。

她抬起下巴,叫了一声汤睿铭的名字,想要喊停。他却会错意,和她纠缠得更紧,让她几乎晕厥。

她在迷糊中听到他说:“张昕,别走!”


那个夜晚之后,她开始认真想这件事。

如果一定要结婚,对象为什么不能是汤睿铭?

她要一种新的、宽裕的、自由的生活。他爱自己,理解自己,什么都有,什么都愿意给,那为什么不能是和她结婚的人呢?

她没有找到反驳理由。

那一年,他们都是二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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