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rlett Shaw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客座教授,犹豫着没有立刻去敲响那扇门。
这是一个温暖明亮的初夏的午后,外面的世界繁花似锦,整个霍格沃茨都陷入了五朔节前一天带点微醺的纷乱氛围中,要知道在巫师的世界里,五朔节可是比圣诞要重要许多的节日。
曾有一段时间,麻瓜的节日深刻影响着巫师的世界,就连血统最纯正的巫师家庭,都郑重其事地过起了圣诞节。毕竟那个赶着驯鹿的胖老头也是史上最伟大的巫师之一,虽然被麻瓜们附会上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传说。再说了,又有谁会和假期、大餐、礼物、家庭团聚还有挂满闪闪发光小玩意的常青树过不去呢?
但第二次大战之后,巫师世界倾向于奉行更为严格的与麻瓜世界互不干预政策。反映到日常生活中,使得一些原本已经式微的巫师世界的习俗开始重新流行起来,五朔节即是如此。
但是,不管是熏香的五月的风,还是微醉的午后的阳光,以及五朔节前的欢欣气氛,都传不到这扇门前。
黑色的乌木门上钉着银绿相间的纹章,银色的蛇头伴随着轻微的咝咝声游曳摇动,纹章斜上方嵌着一块深胡桃木的牌子,两个银色的字母若隐若现——SS。
当然,Scarlett知道,这个“SS”和她毫无关系。
Severus Snape ——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魔药课教授,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这间深藏在黑湖之下的办公室的主人。
最终她还是没有敲响那扇门,而是念出门禁口令 ——“grey sea”。
不料这个口令居然真的有用,当那条银色的小蛇不情不愿地扭起身子,乌木门缓缓开启的时候,Scarlett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出现在门前的那张脸,让她的惊吓升级成一声小小的尖叫。
一张浮肿、灰暗、扭曲的脸,没有头发,头皮伤痕累累,大串大串的水疱挂在他的脸颊旁,充血的眼睛狐疑地盯着她,撕烂了一半的嘴唇颤抖着,把嘶哑的声音逼出喉咙:“是谁?”
看清楚他只是一具魔偶,Scarlett仍然震惊:“怎么回事?出了什么情况?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这大概是个低级魔偶,显然不能处理如此复杂的问题,直接被她问的当机了。
“这又是见了什么鬼?”Snape的咆哮在呆滞的魔偶身后响起,怒气仿佛有了形态,吹得他的袖子和袍子在平静无风的地下室里都能哗哗翻飞。毫无疑问,这是他的主场,Scarlett只觉得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根本控制不住地想道:难怪学生们把他叫作“老蝙蝠”,还真的很象啊。
看清进来的是Scarlett,Snape眯起眼睛,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可惜并不成功。他试图平和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甚至有几分像门上的那条小银蛇发出的咝咝声:“Miss Shaw——我完全不记得我曾经对您发出过任何邀请。”
“这个可怜的家伙是怎么了?”Scarlett指着那个正在缓慢地从呆滞状态中恢复的魔偶,关切地问。
“梅林的胡子啊!你在极不恰当的时候以极不恰当的方式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打断我的实验,就是为了问这个愚——有趣的问题?!——等等,你该死的是怎么进来的?”
“啊,抱歉抱歉,我没想到口令真的管用。如果知道管用,我肯定不会用的。”
(我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像看白痴一样看她。)
“你怎么会有我办公室的门禁口令?”
“哦,校长告诉我的。真的抱歉,我以为他逗我玩呢。”
“该死的老蝴蝶!”Snape喃喃地咒骂道。
“老蝴蝶?”想到邓布利多华丽丽的帽子、长袍和白胡子上闪亮的小蝴蝶结,Scarlett忍俊不禁:“Wow!好形象!‘霍格沃茨第一毒舌’的名头真不是盖的。”
她的笑声如此清澈,笑容如此闪亮,就连那个只具备最粗浅人类意识的魔偶,都被她吸引了,惊奇地晃动着溃烂的脑袋,打量着她。
(霍格沃茨第一毒舌?!)“I beg your pardon——”Snape拖长了声音。而现在,Scarlett已经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了。
“啊——糟糕——我说出来了是吗?”话虽如此,但她仍然笑意盈盈、甚至有点乐不可支,“可是难道您之前没有听说过?不是已经蝉联很多年了吗?”她实在没忍住,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笑。而那只可怜的魔偶,竟也和着她的笑声,呵呵地笑了起来。
Snape只觉得自己的额角又在抽搐,喝道:“grey sea!滚开!”
魔偶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惊恐地手脚并用,以一种诡异而仓皇的姿态,迅速地退进了黑暗中。
Scarlett珊瑚色的嘴唇成了一个小小的“0”,仿佛也被Snape的怒气和粗暴吓到了。Snape这才意识到可能的误会,干巴巴地解释道:“grey sea是它的名字……我……不是对您……”
“如果你都给它取了名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它?”
“这简直比SPEW还要荒谬——”Snape本就有限的耐心已经彻底透支,“那家伙就是用来实验魔药的,还能怎样?我做的又不是美容药!”
“SPEW?”Scarlett皱起鼻子,“恶——那又是什么?听上去好像和您的魔药很有关系。”
“梅林在上啊!Miss Shaw,如果您此来的目的是挑起我的怒火,那么恭喜您,您已经可以得满分了。——究竟我这里有什么让您感兴趣的东西,请您大发慈悲告诉我,我立刻把它扔出办公室。”
“真的吗?满分?您还会给人打满——阿嚏——”Scarlett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喷嚏打断了。也许是麻瓜世界的习惯,她早早的换上了夏装,银灰色绉绸小吊带——又是小吊带、灰绿色薄纱蓬裙、芭蕾舞鞋式样的缎子凉鞋,披着件薄薄的米色亚麻小外套。而他这间地下的办公室又格外阴冷,她打了一个喷嚏,又打了一个喷嚏,鼻尖就红了。
Snape恼怒之余,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但又因为自己这猝不及防的“好笑”的感觉而更加恼怒:“总有一天我和你都要被你害死……Miss Shaw,我再问一遍——最后一遍,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了,我恳求您,我警告您,最后一次——我究竟有何荣幸,或者说有何不幸,能惹得您大驾光临?”
“我是来告诉您——不,应该说郑重地知会您,尊敬的——阿嚏——Snape教授,我帮您撒了一个谎。”
“您帮我做了什么?”
“阿嚏——我帮您撒了一个——阿嚏——”
“你不只毁了我今天的实验,”Snape绝望地说,“我还得重新给这里消毒。Miss Shaw,我真心希望那是一个重要的谎言。”
十分钟后,裹着一块形容可疑的毯子——“我真没想到您的办公室里还会有毯子,不是用什么奇怪的东西变出来的吧?”;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加了感冒药剂的洋甘菊茶——“加一点黄糖,我讨厌感冒药的味道……咦,你做的感冒药没有味道啊,但我还是要黄糖!”;Scarlett蜷缩在他那张墨绿色丝绒的老沙发里,心满意足地宣布:“我帮您撒了一个谎!老蝴蝶——什么呀!我是说邓布利多校长,问您有没有去听我的课,我说您去过了;他又问您的反应,我说您虽然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但还是维持着必要的礼貌。所以,万一他问到你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咯,教授。”
Snape隐约想起来,邓布利多好像是曾经要求教师们抽出时间观摩她的课,“希望能够给大家的教学生涯带来启示和促进,毕竟,Miss Shaw在麻瓜世界里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
看着沙发上这个裹得像个毛线球、鼻尖红红的年轻姑娘,Snape无论如何不相信她会有“丰富的教学经验”。
“他是当真的,对吗?”她睁大眼睛,问道,“说真话这让我很有点困扰,我不觉得我的课有什么特别的值得大家都跑去听,结果搞得我紧张死了。”
“我也不觉得。”Snape在心里说。当然很明智地没有说出口,他说的是:“不管怎样,我感谢您的好意。我相信您的课为霍格沃茨吹来了一股让大多数人心旷神怡的新鲜之风,我也从我的学生那里得到了很多积极正面的评价。”也许是善意的好评,但被他说出来,不知为何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感,尤其是还伴随着一个十分明显的“现在请您离开”的动作。
Scarlett早已了解他的臭脾气,她并不在意,笑着掀开毛毯跳下沙发:“您大可以放心,Snape教授,我不会再来了,如果有事我就给您写便条。这里真的是太冷了,我都怀疑您是不是藏了一具尸体。”
Snape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明白这是一句玩笑。
“还有,对那个可怜的家伙好一点,你到底在实验什么魔药要把他搞成那个样子?”
(梅林的猫头鹰啊这关你什么事儿?!)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回答她了:“我在……我试着……实际上是……灵魂蛇毒的解药。”
“灵魂蛇毒?Wow!Cool!——看来您又要得到梅林勋章了。”她的反应让他惊讶,没有一点厌恶和避讳,甚至有点兴高采烈地说,“嘿,你知道吗,我就被蛇咬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完全不记得了,但是留下这个伤疤。”她开心地撩起小吊带,拉开裙腰,几乎是带点炫耀的把左腰一块伤疤给他看,“据说也是一条带着灵魂魔法的蛇,所以伤口很久都没有痊愈,最终还是变成这样了。”
在她白皙的肌肤和优美腰线衬托下,那伤疤像一个丑陋扭曲的纹身,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可以想象当时有多么严重。Snape震惊地看着它,又看向她,尽管冷得发抖、鼻尖通红,但她仍然像是五朔节的阳光,温暖、明亮而闪烁,没有一丝阴翳。
“你……一点也不记得了?”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
“一点也不记得了。”她有点困惑地说,“很奇怪对吧,谁会让一个小孩子受这么重的伤呢。但不记得这样可怕的意外,应该是好事,不是吗?”
“是的,绝对是好事。”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喜悦,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意,但她察觉到了。她看着他,忽然就觉得很开心。
“Snape教授,我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对您做过什么好事?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但我真的觉得您对我很好。”
“Miss Shaw,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再一次郑重地问。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眼睛里满是笑意:“怎么回事?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要怀疑那个意外和你有什么关系了。”看到这句话让他露出惊愕的表情,她就赶紧笑着说:“放心放心!不管我做过什么,或者你做过什么,就算是你放蛇来咬我,我也一点都不记得了。所以,你的秘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Severus,如果你真的有什么秘密的话。”说着,她又仰脸看着他,眼睛闪亮,双手交握,一个孩子气的“拜托拜托”的动作,“还有,我一直在恳求你,叫我Scarlett,Please ~ ~”
让他忍俊不禁。
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忍俊不禁。
“很遗憾,确实是你的错觉,Scarlett。”他同样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温柔。
他还没有察觉到,直到她轻盈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才转身。
“所以,你开始想起来了,是不是?”
魔偶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恢复了寂静、阴冷和井井有条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诡异——事实上,那已经不是grey sae嘶哑破裂的声音,这声音更微弱,更遥远,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但Snape决定无视之:“该死的,grey sea!你又发什么疯?!”
“伤疤出现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还是担心自己的伤口吧。”
“时间不多了,Severus!时间不多了,你要赶紧……”
“闭嘴!”
“时间不多了,你知道这不是真的……”
“闭嘴!闭嘴!”
“Severus……不要让我们失望……回来!回来……”
“闭嘴!”
“时间不多了……”
“Reducto!”
一直有传言说Snape教授精通黑魔法,所以即使是普通的攻击魔法,他使出来也格外恐怖。短促而尖锐的惨叫还来得及形成,魔偶grey sea爆裂开来,血肉、残肢、皮肤和脓浆在空中化作细细的灰黑色的粉末,洒满了这间阴冷的办公室,也洒了他满头满脸。
甩了甩头发,Snape无语地看着满室狼藉,喃喃地骂道:“血淋淋的地狱啊,again……”